<>一连几日都是大雨滂沱的日子,如今已是深夜。
街上空无一人,郊外更是漆黑如墨,就连虫蛙叫也听不到一声,耳边响起的只有无尽的雨声。
李沐媱趴在泥泞之中,身上被大雨淋得有些疼痛。
她也不知道她已经走了多少天,逃过了多少官兵的盘问,可惜这连续的大雨,让身无分文的她怎么也躲避不及。
刚恢复了一点气力,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只觉得身体犹如千斤一般沉重,脑袋更是烧的糊涂,头痛欲裂。
……不知是过了多久,雨好像已经停了。
眼前依旧是漆黑如墨,她耳边却隐隐约约响起男人说话的声音:"诶诶诶,五六儿你瞧那边,那地上好像躺着个人啊。”
五六顺着眼光草草撇了一眼,嘀咕道:“哪有人,你瞧错了吧。”
那个男人走近李沐媱,用脚轻轻踢了下地上人的腰。那软厚的感觉,不是个人还是什么?
叫五六的也发现了不对劲,三步并两步地大步走来。
这一看,地上果真趴着个身材娇小,满身都是泥的人。
五六有点吃惊,瞪大了眼睛转向男人:“这几日京中城外都是大雨,现如今又是深夜,不会是有人死这儿了吧四五?”
叫四五的男人一掌拍向他,然后用手探向泥人的脖颈处。
还是个活的。
他赶紧招呼五六:“这人还有气,你回去禀报王爷,说在京城郊外发现了可疑人物,先问问怎么处理。”
五六忙不迭点头,正准备掉头回去,突然有疑惑地问向他:“那你干啥啊?”
四五一白眼飞去,可惜天色昏黑,五六并没有收到他的白眼。
“我在这儿看着,你速去速回,万一这人十分重要,你我岂不是立了大功?”
这五六一听,跟打了鸡血似的两下便没了踪影。
四五见五六已经走远,他这才转过头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泥人。
他小心地用手轻轻探向地上人的脖颈处,然后慢慢拉出一块在黑夜里也能看出十分通透的玉来。
嘿嘿,刚才检查这个人是死是活的时候,就摸到了有根细细的绳索,料想挂的应该是个宝贝。
所以他支开五六,想偷了这块玉,等到了京中再去典当了买点酒喝。
谁知他没拿出来多久,倒在地上的人竟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袖口!
四五陡然一惊,慌忙站起,正准备一脚踢开这人的时候,五六带着几个人吭哧吭哧跑了过来。
这么快?
五六带过来的那行人,四五就认识一个:王爷身边得力的王公公。
他慌忙藏好这块玉,可惜这时候的五六眼睛却十分明亮:“四五你干啥?你藏了啥好东西?”
五六身后那几个人眼神扫了扫地上的人,又看向了四五。
四五只得尴尬赔笑:“嘿嘿嘿,这个…这个是我要交给王爷过目的宝贝。”
王公公突然冷笑:“不用交给王爷过目了,你以为王爷这么有空?我看你还是把这东西还给别人,以免被王爷知道…”
被王爷知道…可是要被砍手的。
在王爷身边当差的人,若有偷窃抢劫平民财物者,除了补偿平民之外,犯法的人无论是谁都必须要剁手的。
四五颤颤兢兢地把藏好的玉块丢在地上,谁知王公公看到玉是眼神突然一变。
他又看了看地上的人,天色昏暗,那人有满是泥浆,只看得出身材有些娇小瘦弱,至于模样,倒是一点也看不出什么来。
王公公随即便命人将地上不知死活的人抬回去,然后自己又亲手将玉捡起,握在了手中。
“这群粗人,抬人可得小心些!”王公公一路喊话。不到一里的路程,竟然走了接近半个时辰。
等到了不远处的客栈,王公公先是命人在客栈老板处登记一番,又置出了一间明亮干净的屋子来。
他招呼两位小丫鬟道:“你们将这个人仔细洗干净咯,给他换上衣服,待会儿若是王爷有令,就将他带过来。”
两个丫鬟齐齐应了,也不多看其他,便开始分工照顾地上的人了。
李沐媱醒来的时候,只觉身体有些沉重,额头上的汗使她的一些头发杂乱地贴在脸上。
此时天空晴朗,丝毫不见前几日的阴霾一般。
她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物,就连之前身上的衣物也被清洗了一遍放在屏风上晾着。
微风透着窗户进来轻轻吹动了晾在那里的衣服,一切都是如此地平静安宁。
她记忆有些模糊,再加上头还是有些疼痛。她只记得倒在地上,李沐媱想着,也许她这辈子就该这样死了才对。
不知过了多久,李沐媱恍惚之中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只听得什么禀报王爷之类,没过多久她又再次晕了过去。
梦里,她又看见了爹爹喜不自胜地握着手里的纸条在房里渡步,见到她过来,忙欣喜地向她解释道:“媱媱,万岁的病症有救啦!贵妃给老夫的这个方子,定能使万岁康健如初!”
她在梦里突然抢过方子,却谁知没有半点气力,父亲脸色大变,随即突然面目变得扭曲,四周竟燃起了熊熊火焰。
“鸿胪寺丞李可灼涉毒杀先皇,特此株三族!”宣纸的太监冷笑念出。
李沐媱眼中溢泪,却看不清这个太监的脸。
她拼命冲向自己的亲人,自己的贴身丫鬟照月却挡在自己面前,穿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衣服,含泪投进了火海之中……
她噩梦惊醒,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泥泞之中。
仿佛之前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一个噩梦。
门突然“咿呀”一声打开,宫女见床上的人已经清醒,短暂的错愕之后,她也并未说一个字。
只是上前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示意她喝下。
李沐媱本来还有些犹豫,但想了想如今的处境,于是有些艰难地坐起身来,接过药碗。
药的苦味至舌尖弥漫开来,让本来有些混沌的大脑逐渐开始清醒。
一碗药喝尽,那位女子又体贴地送上一杯热水,以冲淡舌尖的苦涩。
过了一会儿,她问还在整理茶具的女子:“你们家的王爷…请问是哪位王爷?”
女子用有些稚嫩的声音回到:“回姑娘,是福恭王。”
她陡然一震。
福恭王。是郑贵妃唯一的皇子。
她试图捏紧了拳头,却发现身体此时还是十分无力。
福恭王的母亲郑贵妃,正是她一家惨遭灭门的直接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