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看你的修为不在牛鼻子之下,只是兵刃差了一点。我借你一件兵器吧。”
明钦这话多少有些安慰的意思,姬元苏的功力比起只眼道人本就有所不逮,不过她年纪尚轻,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只眼道人的长剑并非神兵利器,但他贯注灵力之后,便有削铁如泥的效果。这也是他功力深厚的缘故。
姬元苏若能换一件上好的兵刃,不是没有一战之力。现在敌众我寡,明钦不得不帮她一把。
姬元苏眸光一亮,明钦的雀脊剑是件妖兵,威力强劲,不啻是贯注了灵力。她看在眼里,不免有几分艳羡。红粉送佳人,宝剑赠烈士,修行者喜欢神兵利器,自是情理中事。
不过刀与剑形制不同,用法也大相径庭,姬元苏刀法精妙,却不怎么擅使长剑,发窘道:“我不会使剑。”
“不妨。我取把刀来。”
明钦身上带着神光教早期的镇教之宝千金马骨。此宝是招贤纳士的一片旗帜,藏着许多四灵精魂。可惜万物生登上教主之位后,羽翼渐丰,对智能之士肆意戕害,马骨也被他加以封印埋入黄土。
明钦的五虎神铠、雀脊剑、大漠孤烟枪、长河落日戟,皆从马骨中觅得。马骨中十八般武器俱全,即便比不了赫赫有名的十三妖兵,也都是上好的武器。
十三妖兵是四灵妖族名头最响的兵刃,皆是凶禽猛兽炼制。纵然在妖族衰落之后,妖兵落入人族俊杰手中,依然咆哮沙场,建立起千秋功业。耳熟能详的像青龙偃月刀、丈八蛇矛、擂鼓瓮金鼓、凤翅镏金镋,不论形制还是名称都保留着明显的妖兵特征。
明钦翻出樗木匣子,潜运神念,在千金马骨中观察。千金马骨是千里马的遗骸,据说有位国君派臣子赍千金去买千里马,找到的时候千里马已经死了,这个臣子便用五百金买下了马骨。马骨本身虽然无甚价值,却表现出国君渴求千里马的心情,不久之后,便有许多千里马不求自来。
千金马骨虽说比不了神兽灵禽,马骨中却藏敛着许多四灵精魂,仿佛经络脉穴,真气贯通,使得马骨长存不朽。
这些精魂或明或暗,好似满天繁星,让人眼花瞭乱。
“有了。”
明钦看到肋骨上闪动着一道白光,忙催动意念,吸附出来。掌心白光闪耀,多了一柄尖刀。
这把刀长不盈尺,灿若霜雪,寒气逼人,和姬元苏的鸾刀形制颇为相似,刀脊上镌着千牛两个古字。
昔有庖牛擅长解牛,一把刀宰杀数千头牛,锋刃还像刚从磨刀石磨过一样。他的刀法自然值得称道,刀也是一把好刀。
明钦把刀递给姬元苏笑道:“这把千牛刀,又叫宰牛刀,正好用来宰掉牛鼻子。”
姬元苏噗哧一笑,手握千牛刀信心大增,大步上前叫阵,“牛鼻子,咱们来重新打过。”
只眼道人目露惊异之色,他本道明钦使得是缓兵之计,料不到他真的取了一把宝刀。这刀不知比先前的鸾刀如何,只眼道人自忖就算削不断姬元苏的千牛刀,也可立于不败之地。这会儿功夫,灵力恢复了不少,足可一战。
“好,这回你可别说贫道欺负弱小。”
只眼道人也担心夜长梦多,如若明钦和姬元苏联手,他未必能讨到便宜。还是一鼓作气,擒下一个再说。
只眼道人催动灵力,剑光照眼,寒生毛发。剑法凌厉飞纵,好似凶禽猛兽,杀气逼人。
姬元苏清叱一声,千牛刀在手给她一种智珠在握的感觉,只眼道人变化纷繁的剑招忽然变得清晰无比。庖丁解牛技艺纯熟已经到了以神遇不以目视的境界,姬元苏并没有修炼过神遇诀,但妖兵具有一定的灵智,对修行者的心性也会产生影响。
这里面有利有弊,若是修行者心志足够强大,便可以相得益彰,战力倍增。神兵认主多属于此类情况。
不过大多数妖兵灵智不是很高,更谈不上品质修养。像五虎神铠夔牛、白泽、獬豸、驺虞、勾陈具有智、信、、仁、勇、严的质素,堪比人族贤士,自然十分少见。麒麟、凤凰号称祥瑞,比神兽境界更高,可以和人族圣王相提并论。
妖魔并称,然而妖以血脉介定,魔以道术区分。两者有很大不同。诛仙四剑号称魔剑,便是道术不同的缘故。仙道推崇的则是十大名剑,五帝剑、五道剑,皆由人类炼制,和四灵妖族就没什么关系了。
妖兵虽带有血统色彩,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血统不同,道术往往也有很大差异。是以使用妖兵确有一定危险,甚至会遭到反噬,但是妖兵威力强大,远胜于贯注灵力,自然颇受修行者的青睐。
灵力是仙道修行的极高境界,本来只有凝筑内丹之后,才能施展灵力。仙界的假丹之法虽然提供了一些便利,灵力消耗要比真气更加剧烈,当然威力也要强劲得多。
法宝神兵本身就带有灵力,有的只需要一段法咒就能够驱使,相比之下,更为简便有效,只是法宝神兵可遇不可求,有钱也未必买得到。
姬元苏和只眼道人再度交锋,千牛刀的伽持尽管没有五虎神铠那般强大,但是千牛刀藏着庖丁的刀意,不啻是一种神遇诀,让姬元苏轻而易举的窥破只眼道人的剑招。
五虎神铠皆是神兽精魂,本身具有不俗的品质,虽然这些品质有所偏宕,到不了中庸的境界,至少比某些以力为威,杀气炙盛的妖兵弊害小得多。
庖丁是有名的技进于道,这也是姬元苏的刀法一直追求的境界,千牛刀在手,顿时如虎添翼。
姬元苏的功力不如只眼道人,恰好庖丁刀法便是批亢捣虚,游刃有余的路数,姬元苏刀法境界本高,颇有无招胜有招的意味,这回刀法更见精妙,十招一过,只眼道人便捉襟见肘,完全处于被动地位。
“这小丫头的刀法好像忽然厉害了许多,这是什么缘故?”
只眼道人暗自纳闷,照理说姬元苏只是换了把刀,鸾刀本是宝刀,价格不菲,只是只眼道人剑上贯注了灵力,又非一般金铁所能格挡。千金刀固然锋利,也不见得比鸾刀更胜。
不过姬元苏使用鸾刀的时候,只眼道人还能迫她以刀相格,试图削断她的宝刀,姬元苏吃了暗亏,不敢和他硬碰,只有被动暗打的份。
姬元苏换了千牛刀之后,如有神助,处处料敌机先,只眼道人想和她斗力也不可得,反而落在下风,攻得急了姬元苏避实击虚,差得给他来一个开肠破肚,吓得只眼道人惊出一身冷汗。
“丫头,看剑。”
只眼道人心知再斗下去,凶多吉少,连忙舌绽春雷,发出一声震喝,剑上灵力飞动,剑气纵横,不论姬元苏从哪个方向进攻,都休想找到他的破绽。
只眼道人是孔雀山庄第一高手,身经百战,临敌经验自非姬元苏可比。他当机立断,这一剑光影纷错,让人眼花缭乱,可说是他的撒手锏,姬元苏绝无破解的可能。
只眼道人先声夺人,这一声贯注真气,堪比佛门狮子吼。好似晴空响雷,姬元苏只要稍有慌乱,定然挡不住接踵而至的凌厉剑招。
好在姬元苏和只眼道人接战许久,心神大定,新得千牛刀这件妖兵,领悟到庖丁解牛的刀意,和她大气浑成的刀法颇有相通之处,姬元苏越斗下去,领悟越深,整个心神融入到无可言说的刀意中,几乎忘了眼前的凶险。
只眼道人剑光凌铄,使出生平绝技。姬元苏虽惊不乱,突然掠飞而起,翩若惊鸿,手中的千牛刀脱手而出,好似流星破空,疾如星火。
只眼道人哎呀一声,他剑影繁错,能以剑气伤人,料不到姬元苏还能看破他的剑招,千牛刀破空而至,只眼道人若不避闪,便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姬元苏掠在半空,充其量也只能受到剑气的威胁,千牛刀飞如急电,取得可是只眼道人项上人头。虽说是两败俱伤,孰轻孰重可不难分辨。
只眼道人脸色微变,剑尖抖颤,朝着千牛刀疾斩。岂料这一招似乎早被姬元苏算中,只眼道人一剑斩下,正好撞上千牛刀的锋刃,耳听崩的一声,长剑断为两截。
只眼道人惊呼一声,百忙中翻身滚倒,千牛刀气势未衰,砰的一声钉入墙柱。
姬元苏伸手一招,刀柄震鸣一声,飞回玉手中。
只眼道人反应也是急快,一个懒驴打滚,跳将起来,横剑而立,防备姬元苏趁机赶杀。
哪知姬元苏盈盈一笑,退开两步,把玩着千牛刀,哂笑道:“道长,还需要再打吗?”
只眼道人面红耳赤,他的宝剑只剩下数寸一截,就算换剑再战也殊无把握。况且修行者的兵刃都是千挑万选,急切之间,哪里去找趁手的兵刃。
“贫道有一事不明,何以姑娘突然刀法大进,贫道甘拜下风。”
只眼道人虽然出手狠辣,还不失高手风度,他败在姬元苏手里尽管不甘心,最让她纳闷的是姬元苏刀法长进,判若两人。这似乎不是换把兵刃便可以做到的。
孰不知千牛刀虽藏在千金刀骨中,倒堪称一把神兵。马骨中虽然多属妖灵精魂,妖只是血脉上的称谓,不妨害其为神兵利器,十三神兵一入名将之中,便立下彪炳千秋的功绩。
是妖是魔,毕竟是细枝末节,关键还要看使用者的心术如何?况且千牛刀虽有牛名,实际倒是杀牛的宝刃,技进乎道,比起寻常妖兵更是远胜。
出乎意料的是庖丁刀法和姬元苏的刀法都是少有的上乘刀法,两者可以相互印证。千牛刀在旁人手中,可能不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到了姬元苏手里却大为不同,一举战败只眼道人这样的前辈高手,运遇之奇,也非明钦和姬元苏所能预料。
“可能我以前缺少一把宝刀吧,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话却是不错。”
姬元苏自然不会向只眼道人分说千牛刀的妙用,神兵利器,法宝铠甲能提升战力,这也不是什么奇事。
只眼道人盯着千牛刀看了一眼,这把刀外表看来倒有些平平无奇,若是让他把玩一番,用灵力试探,或许能测知个中奥妙,但是两人处于敌对的立场上,姬元苏显然不会给他机会。
只眼道人叹了口气,退回赵燕茹身边,目光落到她脸上,露出一丝迷醉之色,忙垂下目光道:“这位姑娘刀法精湛,贫道不是对手。希望夫人网开一面,放她走吧。”
“放她走?她可是锦绣宫的人?”
赵燕茹心头暗怒,只眼道人是她倚为臂助的仙道高手,想不到如此不济。
“看来道长真是老了,你退下吧。”
赵燕茹摆了摆手,让护卫排开阵势,黑洞洞的枪管一致对外,透着威慑的意味。
这些年孔难敌羽毛丰满,对赵家深为疑忌,赵燕茹深居简出,做足姿态,对于庄上的防务不甚过问。除了只眼道人外,也没有多少可堪倚任的仙道高手。
但是庄中护卫都是四圣门的精锐,火器堪称精利,火器的威力胜过弓弩十倍,对修行者也是极大的威胁。甚至可以弥补防守力量的不足。凡夫不知仙道奥妙,对火器颇为迷信,总以为万枪齐发,无人能逃。便是仙道高手也能打得魂消魄丧。
“你们快快束手就擒吧,否则本夫人可就不客气了。”
赵燕茹打定主意,既然只眼道人难以取胜,就用枪铳打得他们非死即伤,抓捕起来也容易许多。
姬元苏听不到牢房中的动静,不知花千簇境况如何。地牢中空间狭小,众护卫又堵住出路,火枪齐射,确实凶多吉少。但是让她束手就擒,那是绝无可能。
双方狭路相逢,没有遮蔽的东西,退入牢房里更无异于瓮中之鳖,一旦动起手来,以姬元苏的修为也休想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