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她身上好烫。”
杨再思触及小镜泛红的肌肤,不由轻呼出声,只觉得她身子火热异常,衣裳都被香汗濡*湿了。
“怎么会这样?我去找盏自明灯。”
杨再思一看小镜好像生起病来,慌慌张张的下床都寻照明的物事。她忘了宅子刚经仆役洗劫了一番,像样的东西不是被搜走,就是被砸坏,这黑灯瞎火的急切间哪里找得到。
明钦想起他在打扫屋子的时候,收取了许多完好的小物件,拿出灵气袋翻检了片刻,找出一颗猫眼大的夜明珠放在床头,杨再思遍寻无着,回来一看房里已经有了光亮,掠着发丝悻悻道:“你有珠子怎么还让我到处去寻?”
“这也是我随手捡的,没想到竟然能用。”
明钦面色凝重的观察着小镜的症状,淡淡接了一句。
仙界普遍使用电能,器用更加周密完备,但也难免有些接济不力的时候。或者在一些荒僻的地域,生火照明仍然有他的便利之处。仙民喜欢将电能储存到一些珠子里,以备不时之需,虽然比不了天然的夜明珠,价格也相对便宜。而且在应用极广的灵器中往往植入这种珠灯,譬如便于联络的灵犀佩通常就附带此种设置。
明钦扣住小镜的腕脉送了一缕灵力过去,人体的疾病大多都是中气不足,被外邪所乘,道家修行注重凝炼神魂,实有袪疾避邪的功效。真气疗伤可说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方式。
由于真气的说法久已被内家武术引用,所以仙家习惯称作灵力。再者灵力的涵义要比真气广博周备。
可惜小镜不通术法,无法对明钦送入身体的灵力加以引导,一切都需要用神念驱动。明钦只得小心翼翼细针密缕的送入些许,在小镜的经络中缓缓推进。
常人的经脉未经拓展,往往如同沟渠小溪,十分狭窄。凡人说气力,又把丹田叫做气海,丹田没有积累的功夫,经络又非常纤弱,所以气力就非常有限。内家的武术致力于积聚气海、拓展经脉,使用气力的时候就如长江大河,汹涌澎湃。
仙道修行又要更进一步,从炼精化气、进而为炼气化神,神就是神魂,跨越了这一步才有可能脱离肉身桎梏,不至于人死道消。
明钦尝试着帮小镜疏通经络,想不到竟意外的顺利,没有什么艰难阻滞之处,他心头一喜,胆子顿时大了一些,加大了灵力的分量,速度也快了将近一倍。
小镜体内却如一个无形的深潭,难测深浅,明钦是神魂出窍,差不多有鬼仙的修为,对于魂魄的感知比常时来得敏锐,现在灵力导入小镜体内,只觉得她的神识寂然如死,没有半分感应,岂不是大可奇怪的事。
明钦猜之不透,一番施为也不见小镜有何好转,刚想撤回灵力另想办法。不料小镜的体内似乎有莫大吸力,灵力沿着经络极剧流逝,竟然难以收回。
“怎么回事?”
明钦心头微突,连忙运转金刚法相的法门,神魂中散发中淡淡金色,好像流动的河水骤然冷冻结冰了一般。
小镜的识海中蓦然传出一阵桀桀怪笑,明钦的神识中顿时浮现出一个披头散发的诡诈形象,不由冷哼一声,心知小镜体内隐藏着妖物,他一时不察竟然着了道。
“何方妖魅,竟敢在老爷面前弄鬼。”
明钦拿住小镜双手腕脉,使出师门的摄魂大法,金刚法相快速流转,整个神魂变得火炙异常,忽听的一声怪叫,一团漆黑的物事被他从小镜身上攫了出来,吓的杨再思尖叫一声,止不住娇躯微颤。
只见明钦抓着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指甲又尖又长,好像鸟爪一般,浑浊的老眼直愣愣的,喉头发出嗬嗬怪叫,只是不能言语。
“无耻老魅,你敢害我。”
明钦勃然大怒,他虽然卸去了獬豸铠,獬豸精魂藏在神识中,不免沾染上几分刚直不阿的气势。再加上金刚法相也是至阳至刚的法门,神念微动,掌心登时透射出一股火炙之力,金光流转,迅速将老魅包缠其中,熊熊烧锻。
老魅惨呼连声,充满了惊惶之意。明钦痛恨她加害小镜,又趁着他传导灵气的时候突施暗算,自然毫不留情,誓要烧得她魂飞烟灭。
“钦之,快住手。你看小镜……”
明钦一鼓作气眼看就要将老魅烧成飞灰,忽听杨再思急切的唤了一句,闻言微感疑惑,只见小镜蜷作一团,气若游丝,和老魅一般模样。顿时大吃一惊,心知老魅也不知藏在小镜体内多久,说不定已经魂魄相连,如同子母蛊一般,若是烧死了老魅,小镜也要性命不保。
想到这里,急忙收束灵力,老魅得了喘息,猱身一跃,又隐没到小镜身体中。
经此一变,小镜身上的热气渐渐退去,气息也平顺起来,大概老魅想趁着小镜身体虚弱侵蚀她的魂魄,结果被明钦搜攫出来,大吃苦头,顿时安分守己了许多,躲回识海中小心避匿,一时不敢再兴风作浪。
明钦先时传输的灵力都被老魅劫了去,这时重来帮小镜疏导经络,发觉她的经脉若有若无,异于常人,却也没有什么阻滞。
到了中夜,大雨慢慢停歇,小镜也嘤咛一声,睁开明净的眼眸,眼见明钦和杨再思都满面关切的注视着她,不觉俏脸微红,赧然道:“哥哥,嫂子,你们怎么不睡觉,大夜晚的盯着我看做什么?”
明、杨两人面面相觑,看小镜的模样分明对方才的事情毫无察觉,浑不知从鬼门关转了一圈。
“你晚上忽然发起烧来,可把我俩吓坏了。现在好些了吧?”
杨再思尽管没帮上什么大忙,在一旁尽心竭力的照顾小镜,眼圈都熬红了。
“好……好多了。”
小镜挣扎着撑坐而起,搂着杨再思的腰肢小声道:“谢谢嫂子。”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谢不谢的。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杨再思勉强一笑,心知老魅留在小镜身上终究不是了局。杨贯一说不定也会有危险。
“你再睡一会儿,我跟你哥商量点事情。”
杨再思觉得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让小镜知道,以免吓到了她。术法上的事明钦比她了解的多,这事还得向他问计。
“我才不要睡,我要听你们说话。哥哥,你坐我身边。”
小镜不满意杨再思的安排,搂住明钦的手臂往床上拽去。
“好,听你的。”
明钦哑然失笑,小镜的娇柔自有种让人难以拒绝的魅力。
小镜靠在床头,一左一右挽住杨再思和明钦,倒真像一家人似的亲密。小镜眉开眼笑,喜滋滋地道:“嫂子,你要和哥哥商量什么?不会是关于我的吧?”
杨再思微一踌蹰,郑重其事的道:“小镜,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你这次出事,忘记了很多事。我怕你还有什么后遗症一直不敢细说,但是有些事你是有必要知道的。”
“什么事?”小镜脸色微变,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其实你已经嫁人了,你的夫婿就是我的大哥,而我并不是你嫂子,钦之也不是你哥哥。……”
杨再思想到杨贯一不久就会回城,不管小镜作何反应,都该让她有一个心理准备。她固然可以将明钦当作哥哥,但也该让她知道这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免得她信以为真,闹出许多尴尬。
“我不听,我不听……,你撒谎,哥哥是我哥哥,是我哥哥……”
小镜不等她说完,已经泪流满面,推攘着杨再思道:“你走,我不要听你说话。你是坏人,你骗我……”
“小镜,你冷静一点。”
杨再思不想跟她争吵,被小镜轰下床榻无奈的道:“好吧,我先出去一下,有什么疑问让钦之跟你解释。”
杨再思向明钦递了一个含义复杂的眼神,恐怕她自己都未必明确。小镜情绪波动很大,她留在这里只会让她产生抵触,反正该说的已经说了,小镜对明钦非常信任,由他来宽解最为合适。
“哥哥……”
小镜扑到明钦怀里泣不成声,柔嫩的玉手抓得他后背生疼,也不知她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好了,好了,你轻点掐成不成?”明钦拍着她的香肩谑笑道。
“嫂子……不,那个坏女人说的都不是真的?”
小镜抹了把珠泪,眼圈泛红的盯着明钦,希望有一个肯定的答复。
“对,你完全可以这么想。”明钦呵呵笑道。
小镜卟哧一笑,攥紧拳头在他胸口敲了两记,娇嗔道:“坏哥哥,我都伤心死了。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
“那你伤心什么呢?”明钦抚着她的秀发笑道:“小镜,你相信轮回吗?你就把再思说的当成前生的事,或者一场大梦。反正你现在没有了记忆,这些事情对你来说也不是真实的。”
小镜怔了一怔,叹了口气,抚着额头道:“哥哥,我头好疼。……那万一将来我忽然想起来了呢?”
明钦失笑道:“小镜,过去的事并没有那么重要。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对于一个人来说记忆总是伴随着失忆的,不管再好的记性也不可能记得平生所有的事,甚至大多数经历都是随着岁月悄然遗忘的。
尤其是一些过往对之后不再发生影响,也就变得无足轻重。据说阴司有一位孟婆,掌管醧忘台,调制忘川水,喝下一碗孟婆汤,前尘往事全都化作乌有。
仙道讲究太上忘情。而记忆承载的往事总是事事关情,所以记忆对神魂来说真是一种负累。
明钦的态度自有种平和的力量,听他这么一说,好像事情也没有想像的那么糟糕。
小镜情绪缓缓平复下来,幽幽道:“嫂子说的事我确实全无印象。但是哥哥……哥哥也是假的吗?”
小镜仔细回想,忽然觉得心底的影子悄然模糊起来,顿时心头大急,抓着明钦的衣襟无助的道:“哥哥……”
明钦微笑着揩拭掉她面颊上的粉泪,和声道:“我也很欢喜有你这样的妹子,其实……我表现的还算不错吧。”
小镜轻嗯了一声,安心的靠到他怀里,她失去了一段记忆,心理年龄小了许多,全然不通世俗礼法,又碰到明钦这么一个渺视流俗的人,在旁人看来十分严重的事,反而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小镜,你想不想修炼道法,成为一个修行者?”
明钦猜想杨再思跟他商量的事无非是怎么除掉小镜体内的老魅。那老魅和小镜气血相连,一损俱损,措置不好可能会害了小镜的性命。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小镜自己修炼,只要神魂足够强大,便可将老魅吞噬化解。
“好啊,好啊。哥哥你教我。”
小镜眸光一亮,兴致勃勃的嚷道。她对明钦的术法很是艳羡,自然希望能学得他一二分本事,多少有些自保的能力。
道法修行要比武艺困难的多,武术有内家和外家之分,外家只在拳脚筋骨上用力,所谓‘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内家跟道家颇有渊源,内家三宗之一的太极拳相传就是武当道士张三丰所创。太极、八卦都是从五行八卦中推衍而出,隐含法天象地的奥义。
但是若不辅以吐纳炼气的功夫,仍然只是一副花架子。而炼气就更难了,由于涉及虚玄,资质好的可能三年五载就能找到气感,有的可能穷极一生都摸不着门径。
凡间的内家拳多半缺少炼气的功夫,甚至比外家还不如。只知道在花拳绣腿上用力,哪里能炼出超凡入圣的修为。
道家的功法有一种普遍的形式,就是歌诀。歌诀是为了便于习诵而编撰的,有些时候反而辞不达意,不得要领。或者词意艰深,难以捉摸。给修行带来许多不便。
最好的方法当然是道行高深的道者亲自指点,但是让初学者自己揣摩的话总是不免虚耗时日,皆因气感是一种玄妙的感应,因人而异,难以言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