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宁冷厉的目光在练无痕身上凝注了片刻,举步走到乌骓马之前,仰首望向那双铜铃也似,且黑白分明的马眼,唇角露出一抹从容淡漠的微笑,只在这转瞬之间,他已经从冷酷无情的魔帝变成了雍容华贵的天皇贵胄,带着疏离的神色,凤目睥睨之下,透射出无穷的威严,惟有一双幽深冰寒的眸子,却是透出地狱一般的烈焰,令得不小心撞见的人顿觉失魂落魄。就连这匹神骏无比的乌骓马也开始不安起来,不时地扭动着马首,似乎想要避开眼前这人。
练无痕瞧在眼里,也觉缕缕心寒,虽然从听涛阁一战之后就知道自己不是这少年的对手,可是过去的这段时日,少年所经历的一切他已经知道许多,显然这少年虽然连遭挫折,锋芒却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如同经历过烈火煅烧的宝刀名剑一般,越发显出耀眼的光辉。他是罗承玉的心腹,也是除了吴澄、西门凛之外,唯一真正确知杨宁真正身份的人,罗承玉相信他不会擅自违逆自己的心意,所以才会特意将这次的任务交给他。而练无痕的想法也和西门凛等人不同,他出身江湖,从前更是以杀手为业,生性潇洒无稽,如今成为燕山卫的天组高手,不过是因为受挫于刀王杨远,才会为了追求刀法的更深境界,刻意选择了和从前不同的生活。自从因缘际会投入了罗承玉麾下之后,练无痕虽然得到重用,但是大半心思仍然放在武功上面,并不像西门凛一般为了维护罗承玉的地位费尽心思,所以对于杨宁,他有好奇,也有戒备,却没有那种除之而后快的执念。
即使如此,练无痕对于杨宁也是戒备多过好感,毕竟上一次的见面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尤其是听涛阁里面那宛若扑火飞蛾的疯狂,令他至今记忆犹新,这样一个人真的是火凤郡主的血脉子嗣么?他在南下之前,心中其实还是有些疑惑的,直到这一刻,感觉到杨宁与生俱来的尊贵威严,他才真正确认了这个少年的身份,再无疑虑,只是新的疑念再度升起,如果此人和自己侍奉的主上为敌,会是什么样的惨烈结果呢?想到此处,练无痕便觉十分不安。
在杨宁刻意的威压下,那匹千里挑一的骏马越发不安起来,甚至四肢都开始有些抖颤,练无痕心中不忍,长揖到地,恭恭敬敬地道:“还请公子手下留情,此马乃是殿下亲自所选的良骥,但毕竟不是龙驹,公子威严天生,若是为了折服此马,伤及此马的精神,惊弓之鸟乃是前鉴,只怕日后天下就少了一匹千里马了。”一边说着,一边释放出真气阻拦杨宁身上溢出的若有实质的先天真气。
两人真气稍一接触,杨宁却陡然真气内敛,练无痕早有准备,几乎同时收手,并没有像轩辕台的那一次险些收敛不住,杨宁眼中闪过欣赏之色,淡淡道:“你的武功大有进步啊,怪不得他敢派你来见我,就不怕我折断他的左膀右臂么?”
练无痕从容笑道:“公子言重了,殿下与公子轩辕台订交,虽然听涛阁有些许误会,在公子是一诺千金,不便留手,在殿下是生死关头,不能不反击,虽然其中多有损伤,但是所幸殿下和公子都安然无恙,殿下每思及此事,都庆幸万分。公子以双绝相托,殿下不顾冒昧,亲自延请两位小姐北上,待若上宾,不曾有丝毫失礼,纵然青萍小姐不解殿下一片苦心,擅自逃走,殿下也未曾怪罪绿绮小姐,反而亲自替绿绮小姐疗伤,延医调理身体,这等深情厚谊,殿下虽然无心邀功,但是无痕身为殿下侍卫,却不能不代主上向公子剖白肺腑。赤壁之变,并非殿下主使,西门统领误会殿下心意,将公子当成威胁,因此有意借刀杀人,这等事虽然有违殿下本意,但也是西门统领苦心孤诣,为了殿下的安全着想,才会一错再错。殿下知晓其中原委之后,虽然也想重重惩处西门统领,但是念在西门统领有功在身,殿下身为信都之主,也不能不公平决断,只能革去西门统领的职务,命其戴罪立功,没有深究其罪。还请公子念在殿下身不由己的苦衷,不要因此心生怨忿才好。”
杨宁默然良久,淡淡道:“这是罗承玉要你转达的心意么?”
练无痕摇头道:“殿下并未如此说,只是要无痕亲自送上宝马乌骓,和青萍小姐遗落的佩剑,殿下说,经过赤壁之事,只怕公子和青萍小姐都不会再心甘情愿的去信都相见了,他也不愿强人所难,所以令在下送上程仪,以助两位行色,山高水长,日后自有相见之日,只盼到了那一日彼此之间能够再无芥蒂。”
杨宁仔细听着练无痕这番话里有话的言辞,一字一句都是义气深重,若是换了他人听了多半只能欣然接受,但即使是他这样不谙勾心斗角的人听了,也听得出其中的深意,亲切中透着淡淡的疏离,却是将他当成需要笼络的人对待了,而且虽然言辞委婉,却明确表示了峻拒之意。事情到了这般地步,他绝不相信罗承玉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虽然他从未承认过,但是也从未刻意掩饰过,即使西门凛将一切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可是即使是他,也能够感受到西门凛对罗承玉的忠心,还有眼前这个练无痕,虽然武功不如自己,可是仔细想来,已经是难得的高手,更是深得罗承玉信任的侍卫,只怕自己的身份在他眼中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不论是西门凛的背叛谋害,还是练无痕的拒之门外,岂非都是罗承玉的心意。虽然早有准备,可是想到重返朝思暮想的幽冀故土,终究是自己不能企及的梦想,杨宁仍觉心灰意冷。
捕捉到杨宁眼中一掠而过的痛楚和绝望,练无痕心中微动,虽然不明白罗承玉为何前后行径不一,但是不论是从前的殷切期望还是后来的婉言相拒,练无痕都能够感觉到世子殿下的诚挚心意,只是却不知道这位九殿下,是否能够明白世子殿下的一片真心了,只盼这人不要和那些虎视眈眈的野心家一般,也对世子殿下视若寇仇吧。
只是出乎练无痕的预料,这一丝软弱几乎是转瞬就消失在杨宁那深如渊海的眼瞳中,杨宁仰首轻叹道:“也好,上一次以寡敌众,以致失手,未能取世子殿下的性命,已经是在下生平奇耻大辱,若是再度相见,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动了杀机,相见争如不见,也免去彼此心魔纠缠。不知他命你送来宝马佩剑,可曾说过什么时候送绿绮姐姐回来,当日在下重伤垂死,因为敬重世子殿下胸怀光明磊落,冒昧以两位姐姐相托,如今在下既然已经生还,这番托付自然无需继续了,练兄以为如何呢?”
练无痕望着杨宁淡漠深邃的眼眸,心中不由一紧,自己毕竟看轻了这少年的坚忍,说来也是,能够身为魔帝储贰,岂是寻常人物,更何况这少年的身上还流着那位奇女子的血液呢。平静了一下心绪,练无痕恭谨地道:“绿绮小姐在黎阳不顾自身安危,贸然施展天魔琴音,以致内伤加重,虽得殿下救治,却是病势缠绵,纵有岐黄妙手,也需三年两载的时间调养才能痊愈。子静公子与青萍小姐遨游天下,逍遥自在,若是绿绮小姐随行,却不免辛苦劳顿,旧伤难愈,殿下之意,绿绮小姐不妨在信都多住几年,等到身子大好之后再和两位相见不迟。”
杨宁心中不禁冷笑,这些日子,他听青萍和越仲卿的谈话,已经知道如今天下的局势一触即发,两三年之后,只怕罗承玉已经稳据燕王王位,到时候权倾天下,纵然不起兵反叛,也是无人可以约束,自己一个江湖浪人,如何还能与割据幽冀的燕王为敌,除非成为傀儡,甘心受人摆弄,才有些许可能吧。只是不论罗承玉所言是真情还是假意,这几年绿绮姐姐都只能成为人质留在信都了。
想到此处,杨宁眉宇间掠过嘲弄之色,那人不愧是娘亲的义子,手段高明,滴水不漏,将自己所有的反抗可能都消灭于无形之中,纵然自己当真有心和他一较高下,凭自己这等浅薄的心智,只怕也是一败涂地的结果吧。娘亲从未给过自己和他为敌的机会,就连自己唯一有所可能的报复手段也给承诺限制住了,只是娘亲和那人仍然轻视了自己,这燕王王位别人珍若拱璧,自己却只当是敝履一般,荣华富贵又岂是自己所求,自己心中奢望的,也不过是娘亲的一声赞许,几许温情罢了。
当然,自始至终,杨宁也未想过罗承玉会失败的可能,不论越仲卿如何旁征博引,信誓旦旦,他只相信,娘亲寄予厚望的义子,自己曾经心生仰慕的兄长,并非那般易与之人。
心中千回百转,最终杨宁只是漠然道:“也好,我令人转告世子殿下的话想必已经传到了新都,罗承玉若是欺负了绿绮姐姐,我必亲手取其性命,就是你们这些人,也一个个都要替绿绮姐姐陪葬,还有,你别忘了替我转告他,他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威胁于我,我不过是念在昔日一点情分,才不和他为难,如果幽冀上下,再有任何人敢冒犯于我,我便亲赴信都,杀个血流成河,你记清楚了么?”
练无痕淡淡一笑,虽然心知杨宁的话语并非仅仅是威胁,但是在罗承玉身边数载,他早已深知主上的性情,别说世子殿下对绿绮小姐颇为钟情,即使没有这些情分,以及双绝和幽冀的渊源,世子殿下也绝不会这般直白的用一个女子胁迫对手,对于敌人,在其能够发难之前,世子殿下总是已经断绝了那人的所有生路,而后一击致命,是绝不会落人以口实的。就是他方才暗中威胁杨宁和青萍的这番话,也是他根据形势自己揣摩出来的,罗承玉除了令他送上宝剑名驹之外,就只有寥寥数语,吩咐他向杨宁致意而已,当然这其中他也留意了言辞,断然不会让人抓住把柄的,纵然罗承玉亲耳听到,也只能苦笑一声而已。
心中通透如冰,练无痕不卑不亢地道:“公子武功绝世,假以时日,必定是一代宗师,别说杀得幽冀血流成河,就是转战天下,伏尸百万,也未必不行,只是郡主之后,幽冀未有恃强凌弱之人,也未有贪生怕死之辈,公子若占着道理,纵然孤身前来,也无人敢伤及公子毫发,如果公子无故逞凶,纵然是三尺孩童,也敢仗剑阻君道路,绿绮小姐,才貌无双,品性高洁,七弦古琴善奏高山流水,殿下乃是知音之人,爱之惜之犹恐不足,焉有加害之理,子静公子与青萍小姐尽管放心,在殿下身边,绿绮小姐定会安然无恙。”
杨宁终究不善言辞,被练无痕绵里藏针的这番话堵得再也说不出话来,此人又不是他可以轻易震慑的寻常对手,脸色不禁越发冰寒,左手不由紧紧握住了袖中的凝青剑,虽然隔着剑囊,但是几乎可以感受到那切金断玉的剑锋之利,也可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良久,终于忍住心头之火,冷然别过头去,杨宁漠然道:“你去吧,若是再多言多语,只怕无人可以救你性命了。”
练无痕也知杨宁心中必然震怒非常,虽然性情张扬,悍不畏死,却也不想这个时候再激怒杨宁,便略一弯腰,就欲离去,脚步还未移动,青萍却扬声道:“练侍卫何必如此急于离去,子静虽然准许你走了,我还有话未说呢。”
练无痕眉头微皱,昔日他随罗承玉北上途中,与绿绮青萍都是日日相见,自然知道两女的性情,绿绮清冷婉约,纵有不满之处,不过是蹙眉轻叹而已,只要不损及尊严,并不会过分强求,青萍却是不同,虽然重伤未愈,却是时时挑衅,当真是烈火性情,方才没有显身之前,他就担忧青萍会出言不逊,可是没有想到,青萍任由杨宁和自己交涉,自始至终不发一言,他原本以为此女转了性子,此刻才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方才多半是为了顾及杨宁颜面,青萍才会沉默寡言,眼下见杨宁言语受挫,这女子自然不肯甘心,这不是出面挑衅来了么。只是他心中虽有此念,却也只能苦笑道:“青萍小姐还有什么吩咐,练某洗耳恭听就是。”
青萍抬手取下帷帽,露出清丽秀美的容颜,却是柳眉倒竖,凤目生威,指着练无痕冷然道:“也算不上什么吩咐,只请你转告贵主上一言,叫他别欺负子静老实,姐姐善良,要知道我尹青萍可不是好欺之人。也不知道那罗承玉用了什么诡计,才骗得我姐姐肯留在信都,这也罢了,虽然我不愿承认,但是你家殿下的确是个谦谦君子,想必也不会对姐姐无礼,再说毕竟当初是子静之意,才让我和姐姐落入你们世子殿下的手上。但是西门凛在赤壁背信弃义之举,难道也是一两句道歉就可以揭过的么?若非你是奉了姓罗的谕令前来求和,打狗还要看主人面,我们才不得不放过你这一次,否则岂能容你在这里滔滔不绝,效仿苏秦张仪说客行径。但是既然世子殿下有意求和,总不能只用一匹马当做赔罪之礼吧,这柄佩剑原本就是我的,如今你们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若是不多拿出一些诚意来,索性我就擒了你,然后让你的主子用我姐姐来交换。若是世子殿下觉得不合算,最多我们多擒几个像你一般的鹰犬,想必罗承玉也不会不顾忌你们这些心腹的性命吧。”
练无痕闻言不禁瞥了杨宁一眼,却见杨宁神色不动,这才放下心来,大笑道:“久闻洞庭双绝,琴绝如清水白莲,纤尘不染,剑绝如带刺玫瑰,娇艳解语却又扎手,如今一见果不其然,小姐精明能干,子静公子性情如浑金璞玉,若得小姐相辅,想必不会轻易遭了小人暗算。只是小姐这等聪明人,却怎么也会被姐妹之情蒙蔽双眼呢?世子殿下与子静公子虽然有旧怨前嫌,但是彼此终究是惺惺相惜,将来未必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反而是有些人居心叵测,存心不良,今日唆使林大侠前来就是一例,这位贵公子狂妄冒犯也是一例。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小姐不要忘记尊师清绝先生原本是郡主幕中军师,双方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何必针锋相对,致令亲痛仇快呢?再说子静公子也曾经和我家殿下以兄弟相称,想必明了殿下品性胸怀,莫非子静公子当真以为殿下留下绿绮小姐,是有心相胁么?”
青萍闻言语塞,想起师尊清绝先生和幽冀的渊源,今日若非是因为子静,只怕自己姐妹会欢欢喜喜地留在幽冀呢,想到此处只得忿然顿足,不再多言,却转头看向杨宁,等待他的决定,她虽然可以用言词说服子静,但是最后的决定仍然需杨宁亲决。
杨宁沉吟良久,方叹息道:“他自然不会用绿绮姐姐胁迫我的,我明白他不是这样的人,只是他却也知道,若真的出言相胁,只会弄巧成拙,如今他什么也不必多说,却已经足以威胁我了。”
练无痕心中微震,原本还有千言万语可以辩驳,但是杨宁这淡淡的一句话,就已经令他哑口无言,的确,这正是罗承玉的真意,若是当真以绿绮威胁,只怕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少年多半会拼个鱼死网破,就如同当日挟持双绝迫杨宁行刺罗承玉的那些人一般,最后的结果不过是死无葬身之地罢了。反而是什么都不说,才是对这少年最大的威胁,只是这些心思是他这堪称心腹之人苦思冥想良久才想通的,而这少年却是一语道破,令练无痕无话可说之余,也觉心惊不已。如此资质,不愧是火凤亲子,魔帝真传,如果这人和主上为敌,只怕纵有千般手段,万种心机,在这少年面前也未必能够派上用场,直到此时,练无痕才明白为何罗承玉命自己向杨宁示好,这般人物,虽然不易结交为友,但也不要敌对才好,西门凛未能达到目的,反而结下如此大仇,只怕前途堪虞啊。
但是到了这时,纵然舌绽莲花也无法改变杨宁的想法,练无痕自然也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所以并没有出言辩解,只是淡淡一笑道:“日久见人心,子静公子将来必能明白殿下的苦心,不过青萍小姐说的也没有错,只是这一匹马自然算不上厚礼,只是练某匆匆而来,身边并无他物,就只有这一块令牌可以相赠,还请子静公子笑纳。”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块燕山红玉所制的令牌递给杨宁。
杨宁目光一扫,只见这令牌上面的一行铭文镌着“燕山勒石,易水歌悲”,其下一行小字,却是练无痕的名字身份,铭文曲金断玉,铁划银钩,正是火凤郡主的字迹,那行小字雍容俊逸,藏锋内敛,虽不知是何人所书,但是观字知人,杨宁心目中已经泛起一个模糊的影子。
虽然不知幽冀内部的情形,但是这样一块玉牌的贵重杨宁还是心知肚明,练无痕身为天组高手,这块玉牌既然是他的身份信物,可令人在幽冀往来自如,别说赠给他人,就是不甚失落也是大罪一桩,杨宁本来不愿接受这块玉牌,免得和幽冀牵连过多,可是想到练无痕这番心意,竟然觉得不忍拒绝起来,似乎从彭泽之后,他的心肠软了许多,总是忍不住替人着想起来,轻轻一叹,杨宁接过令牌,漠然道:“令牌权作信物,绿绮姐姐归来之日,自当原璧奉还。”
练无痕以身份令牌相赠,原本是自作主张,纵然是罗承玉,也不曾想过以一块令牌牵绊住杨宁,幽冀上下,大概也只有他有这份胆量,擅自将一刻不可离身的玉牌转赠给人,见杨宁目光虽然漠然,但是光芒流离,显然是内心挣扎许久,竟是接了过来,即使是练无痕这等人物,也觉得有些得意,当然不敢流露出心思,只是恭恭敬敬地道:“幽冀在天下各大都邑均有明暗人手,子静公子若有所需,只需以令牌相召,他们自会遵命而行,就是有用到练某之处,练某一人一刀,都愿为公子效力。”
杨宁眼中闪过嘲讽之色,接下令牌不过是看重练无痕的胆量,他一人一剑,足可纵横天下,何须别人相助,只是这等想法,却也无需和别人说起,微微颔首,眼中却闪过一抹惋惜之色,距离听涛阁一战虽然时日不久,但是眼前这人胸襟气度都越发不羁狂放,想必刀法的进境也是不小,只可惜自己还要赶路,要不然能和这人再较量一下刀法,倒也是一大乐事,想到此处,杨宁身上不禁涌起战意,一双眸子也变的流光溢彩。
练无痕也是绝顶高手,若论刀法,和杨宁也有一战之力,感觉到杨宁身上突然爆发的战意,第一个想法就是拔刀挑战,若能见识一下方才杨宁那宛若飞雪漫天的绮丽刀法,想必定会受益无穷,但是此心一起,眼前却浮起罗承玉雍容淡雅的身影,自己受命前来,是为了弥合殿下和子静之间的关系,如果现在出手挑战,只怕会让杨宁误解了殿下的诚意,他既然有心侍奉燕王世子,那么就不可明知故犯,更何况若是匆匆一战,就如蜻蜓点水一般,难以尽兴,倒不如另觅良机,战一个酣畅淋漓,岂不快哉。想到此处,将心中战意敛起,长揖拜别道:“练某冒昧,阻挠了公子行程,山高水长,自有相见之期,练某先行别过,公子刀法如神,他日相逢,还请公子不吝赐教。”
杨宁心中千回百转,也觉此时不适合交手,淡淡道:“也好,对了,你是如何知道我们要去金陵的?”想到练无痕屡次提及自己行程匆忙,杨宁不由有了疑问,便随口一问,他不觉得其中的严重性,青萍却是知晓的,莫非自己等人的行迹都被幽冀察知了么,那岂不是太危险了,想到此处,青萍忍不住握紧纯钧剑,眼中杀机一掠而过,倒是杨宁目中坦然,并无异样。
练无痕微微一笑,却不答话,转身没入柳林,人影消失的瞬间,空中却传来一缕若有若无的歌声,只是如风远去,不过片刻,已经低不可闻,但是其中那一句“却笑英雄无好手,一篙春水走曹瞒”却是清晰可闻。
青萍不禁脸色微变,这首词本是她和杨宁、伊不平等人去取秘藏的路上抒怀所唱的,此刻练无痕一语道破,显然不仅知道了自己一行去巢湖取宝的事情,甚至也知道伊不平到金陵的目的,心意千回百转,却瞥见杨宁幽深沉静的眸子,只觉得一颗芳心瞬间松懈下来。不论燕王世子求和之意是真是假,但是今番都不会揭破这个秘密,自己又何必担忧呢?想到此处,青萍不由嫣然一笑,牵过那匹白马,翻身而上,马鞭轻甩,叫道:“子静,我们比试一下坐骑的脚程吧。”,说罢挥鞭策马狂奔而去,沿途留下银铃一般的笑声。杨宁得知绿绮消息,已经心中安定,再加上罗承玉的示好,不论信或不信,都觉得解决了一桩心事,见青萍消去疑虑之色,便也纵身上马,追赶而去。不知是这匹乌骓马更为神骏,还是青萍有意相让,不过片刻,已经追上了青萍,两人并辔策马,人如美玉马如龙,直到身影被烟尘淹没,仍有许多人怔怔望着这一对少年男女的背影,良久不能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林群才清醒过来,茫然将长剑归鞘,直到此刻他才清楚魔帝两字的含义,那是冷酷无情、任性妄为的代称,自己这般人物根本不曾放在他的眼里,就在自己的面前,他毫无顾忌的杀死了白衣少年两个武功超绝的亲卫,却放过了那个白衣少年,虽然是斩草不除根,却没有给人一丝心慈手软的错觉,那是彻底摧毁对手的斗志的一种手段,林群可以感觉到其中的残忍意味,却连声讨的可能都没有,那两人施展暗器偷袭青萍在前,虽然是为了救人,但是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光明正大的举动,更何况魔帝是在公平对决中杀了两人,这件事情说到那里都是白衣少年主仆的不对。
而更令林群担忧的是那自称燕王世子侍卫的黑衣青年,他对待曾经刺杀自己主上的魔帝的态度太过暧昧,不合情理即为妖,这样的事情被自己见到,已经不知是福是祸,那黑衣青年临去之时,曾经暗示自己前来阻拦魔帝与剑绝的行程是某人的阴谋所致,虽然他模糊其辞,但是林群想来想去却觉得颇有些道理。只是他却绝对不愿意相信心怀苍生的颜仙子会有心利用自己,可是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颜紫霜会示意自己前来拦阻魔帝呢?要知道如果稍有不慎,自己可能就会死在狠毒无情的魔帝手中,如果自己死了,只怕魔帝、剑绝只要再至乌江,都会遭遇不顾一切的报复,可是在这等绝世高手面前,自己这些弟子和亲友纵然不惜一切,唯一的下场也只是送死而已。可是如果真的像自己想象的一样,颜紫霜为什么又要陷害自己,自己的死亡对她有什么意义么?想不通事情的真相到底怎样,但是无论如何,林群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可能证明颜紫霜有意如此,因为自始至终颜紫霜都没有示意他这样做,甚至连暗示都没有,她只是途经乌江,到江边祭奠了霸王祠,在自己这个地主面前轻描淡写地提及有这样一个人,所过之处死伤叠籍而已,而且即将经过乌江,这么一句话就让连赤壁会盟都峻拒的自己中途相阻,既是担心乌江民风彪悍,自己的弟子亲友有人得罪了魔帝,也是想看看这个一鸣惊人的少年,可是结果却让自己陷入了这不明不白的局势,若说没有阴谋,就是三岁小儿也不会相信的。
想到此处,只觉得一颗心似乎沉入了冰冷的深渊,林群有些倦怠地召唤两个弟子,准备离开这个地方。可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惊骇欲绝的叫声道:“师父小心!”
林群连忙回头望去,正瞧见自己的一个弟子从酒楼的窗子一头栽落,在楼前夯平坚硬的地面上摔得脑浆迸溅,而在这个青年弟子的咽喉上却是一柄毒锥,林群的瞳孔瞬间收缩,酒楼上传来连绵的惨呼声,林群右手按上剑柄,正欲飞身上楼,身畔也传来惨呼之声,林群侧首望去,继而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只见那个原本昏迷不醒的白衣少年手持利剑,正从一人身上缓缓拔起,那被杀之人正是方才腰间佩刀被魔帝取走对敌的旅客,此刻他手中的佩刀刚刚拉出一半,胸口却已经被利剑刺透了。而在那个少年原本昏倒的地方,落叶残枝当中,却有一人倒在血泊之中,正是自己担心初冬的寒气,暗自遣去照应那昏迷少年的掌柜
感觉到林群愤怒的目光,柳林前一身鲜血的白衣少年的目光也飘到了林群身上,昏迷之前早已恢复正常眸色的眼睛此刻再度染上了血色,就好像是地狱里的恶鬼的眼眸,而他的容颜依旧俊美飘逸,神色间带着几分骄傲,几分睥睨,仿佛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身后血红的披风猎猎做舞,衬出临风玉树一般的俊逸风姿,但是落入林群眼中却只觉如同魔鬼一般,不禁眼眦欲裂,厉喝道:“好恶徒,你为什么要滥杀无辜,还不住手,否则林某纵然粉身碎骨,也要取你性命。”
杨影抬手拭去唇边血痕,冷笑道:“你可知我是何等样人,岂容村夫折辱,今日不幸败于人手,苟且偷生,已经是生平奇耻大辱,若是再任凭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将我的丑事传扬出去,我还有何面目立足在天底下人世间,姓林的你今日认命了吧,如果不杀你们灭口,岂不是让我寝食难安,谁让你不曾施展全力,帮我杀了那白痴蠢才。”
林群只觉怒火填膺,仗剑厉声道:“岂有此理,林某并未对你不起,也曾出力救护于你,你不念在下恩德,恩将仇报,当真无耻之尤。不过你也别做梦,此地足有百余人,纵然在下一人一剑,你也别想杀人灭口,那楼上残杀肆虐之人,可是你的护卫,还不让他住手,否则林某就取你狗命祭奠亡魂。”
杨影长声大笑道:“楼上当然是我的人,他武功胜你百倍,就是我的武功也不是你可以相比的,而且我一人虽然不能尽杀此地耳目,但是如果我的人一起出手呢?”
林群闻言愕然,只听四周传来那些奔逃出来的客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用眼睛的余光环视四周,只见不知何时,四面八方出现了一些蓝衫人,呈合围之势包围上来,他们个个步履沉凝,所过之处,那些仓惶逃窜的客人伙计纷纷惨呼跌倒,这等局势显然是有着斩尽杀绝的十足决心。
林群握紧佩剑,只觉得一颗心渐渐抖颤起来,他有自知之明,别说他方才被杨宁剑气所伤的肺腑还未痊愈,就是完好无损,他也没有把握在这些配合默契的蓝衫人面前逃出生天。只是这片刻,柳林前后左右已经是血流成河。时值乱世,那些旅客都带着刀剑,原本有些自保之力,可是在这些高手面前,却是一触即溃,不论是想要凭着一己之力突围的,还是联手结阵想要顽抗的,都被这些蓝衫人分割包围,突破屠杀。可是林群却无能为力,因为从那重伤的白衣少年身上透出的压力杀机,已经将他笼罩其中,在魔帝面前不堪一击的少年,却不是他林群可以轻易应付的人物。
忍受不住那白衣少年面上越来越浓的嘲讽神色,林群终于不顾一切地愤然出剑,剑气破空,还未触及白衣少年的身躯,林群却只觉背后有数股风声袭来,反手击落几柄泛着蓝色光芒的毒椎,便被三个蓝衫人包围了起来,这三人都是武功卓绝的好手,比起林群来相差不过一筹,而他们并不打算真刀真枪的动手,皆是一手持剑,一手戴着鹿皮手套,显然随时都可以发射淬毒的暗器毒锥。
林群挥动长剑,剑气如虹,迫得几人只能缠战围攻,甚至来不及释放暗器,这等狂野的攻势不能持久,一旦剑势放缓必遭反噬,但是令他心中更担忧的却是一边虎视眈眈的白衣少年,虽然只是站在远处观战,但是林群能够感受到白衣少年恶毒的目光始终凝注在自己身上。一剑刺倒一个因为久攻不下而略显急躁的蓝衫人,林群略松了一口气,目光掠处,只见已经尸横遍地。他的另一个弟子正被几柄刀剑一起穿透在地上。而那些蓝衫人已经开始打扫战场,给倒地不起的每个人补上一刀或者一剑。林群自知难以逃脱,心中悲愤之下长声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滥杀平民,如此恩将仇报,真是禽兽不如,就不怕传扬出去,为天下人所不耻么?”
杨影闻言眉峰微蹙,目光瞥向一个正从酒楼之中缓缓走出的青衫人身上,那人面上蒙了方巾,身形略矮,却是举止雍容,纵然是正在用白色绫帕擦试剑上血痕的动作,也是风姿优雅。听到林群的喝骂声,他朗声道:“传扬出去又如何,你们这些人自然是魔帝和剑绝杀的,而且焚尸灭迹,令人发指。自从舍弟重伤之后,我便设下此计,召集人手,封锁道路,除了魔帝、剑绝,以及那位魔刀练无痕之外,任何人都是只许进,不许出。本座可以保证,再无一个外人可以从此地生还。到时候无凭无据,纵然他们三人异口同声,指责舍弟杀人灭口,又有何妨。你说天下人会相信一个身份尊贵的贵公子,还是会相信恶名远播的魔帝、剑绝,或者那个声名狼藉的杀手练无痕呢?到头来天下人只会以为魔帝、燕王世子沆瀣一气。再说,虽然只是匆匆一面之缘,你以为魔帝那般唯我独尊的性子。当真会委屈求全,开口解释么?”
林群闻言越发惊怒,但是心头却不由一动,见这蒙面人装束身形,方才似乎在酒楼之上见过这人,只是这人相貌平凡无奇,又看不出修炼过武功的迹象,令自己忽略了此人,思索之下,心思略分,手臂已经被一枚不知何处打来的毒锥所伤。林群只觉转瞬之间左手肘部以下已经没有了知觉。心知不好,他强提真气一剑挥出,将一个蓝衫人刺倒在地,趁着眼前已经只剩一个敌人,刷刷几剑逼退此人,林群毫不犹豫地向包围圈的空隙冲去,手中使出两败俱伤的剑招,想要挣命逃出生天。但是就在他冲出几个蓝衫人先后围追堵截的包围的时候,一柄长剑却倏忽出现在左肋,透体而入。林群眼中掠过白衣少年狰狞的笑容,身子一软,张口欲言,鲜血却从口中汩汩而出。感觉到强烈的痛楚从肋下传来,就连长剑拔出也感觉不到,只觉得半边身躯顷刻间被鲜血浸透,而毒气已经顺着手臂向心脉侵袭,林群再也握不住手中佩剑,耳中传来佩剑坠地的轻微声响,然后便跌倒在冰冷的泥地之上。
当渐渐沉入死亡的黑暗之中的时候,林群听到缥缈遥远的声音道:“表弟,你这一次太鲁莽了,如果不是我即使赶到,恐怕你已经被魔帝杀死了,别忘记自己的身份,陛下和父亲都有严令,要殿下立刻到江宁去,不许再多生是非。”白衣少年的回答声开始变得模糊,耳边的惨叫声开始稀疏起来,林群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为何自己还未死去。
在从酒楼里面走出来的青衫人的指挥下,还活着的蓝衫护卫熟练地将所有的尸体都丢到酒楼之中,而林群的身躯是白衣少年亲自丢到酒楼里面的,不过或许是相信自己的剑法,或者是毒锥上面的剧毒,他并未补上一剑。之后众人开始搜集引火之物,堆积在酒楼和其他的屋舍里面,然后将酒楼地窖里面搜索出来的烈酒倒在上面,丢进几个火把。烈焰冲天而起的时候,那些蓝衫人带了伙伴的尸身,到不远处的一处小山丘后面寻到马匹,一行人匆匆离去。
火焰漫延开来之后,十里方圆之内若无视线阻隔都可以看到滚滚浓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报警的铜锣声和狼烟已经将三岔口火起的消息传扬开来,许多村落各自紧闭门户,强壮的男子纷纷拿起兵刃,老弱妇孺躲藏到地窖里面。虽然已经是天下一统,但是暗流汹涌,匪盗猖獗,几乎所有的村落都在外围挖了壕沟,种上荆棘,只需守住几条道路,就可以守住亲人财产。而几乎每个村子,都有至少五六人组成的小队人马,骑马冲出了村庄,若在天上俯视人间,当可看到整个乌江都以三岔口为中心,迅速的武装起来,而这些小队人马便如百川汇聚一般形成了数队轻骑,有的往来巡视,有的封锁道路,有的向火起之处聚集。林群若是看到这样的情景必定满意非常,这是他为了维护乡梓安宁而苦心训练的团联乡兵,近三年来,乌江境内不仅盗匪绝迹,就连朝廷和越国公派来收税的差役和官兵也不敢胡作非为了。
那些蓝衫人离开之后,从柳林之中一块凹凸不平的空地上突然站起一人,迈步向酒楼走去。这人身上披着一件和地面颜色相近的暗色披风,所以伏在地上居然无人察觉,但是想必并非仅仅如此,多半是使用了某种特别的技巧,并不只是倚仗人眼视力的错觉,才能在那些目光敏锐的高手巡视下隐蔽起来。那人行走之时,露出里面穿着的深灰色长袍,这是一件特制的衣衫,静立之时并无异常,但是在他迅速移动之时,那身衣衫丝毫不会妨碍身体的各种动作,而且毫无声息,加上衣料的颜色,想必白日穿起来绝不会在任何场合失礼,但是到了晚间,却可以当作夜行衣使用。只凭这件衣衫,就令人知晓此人绝非寻常人物,而且他身形修长合度,举止雍容,虽然面上蒙着青纱,但是从俊秀的眉眼和形之于外的儒雅气息来看,此人必定风华俊逸。但是从他两鬓的星霜和白皙略带风霜之色的肌肤看来,又可以知晓此人并非是个青年男子。除此之外,这人的一双眸子宛若晨星一般明亮,却又深邃的犹如夜空渊海,举手投足之间毫无烟火之气。不论这人是何等身份,都绝不是默默无闻之辈。
站在火海面前驻足片刻,这人突然飞身纵入火海,宛若扑火飞蛾一般,瞬间淹没在烈焰之中,不知过了多久,火焰中传来梁柱倒塌的声音,在楼门被烈火全部封闭之前,两个相叠的身影从火焰中冲了出来,仔细看去,却是这人用披风裹了一人出来,这披风的布料想必可以耐热,这人身上的灰袍边角和发梢都已经被火燎出了许多焦痕,那披风除了被熏黑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变化。那人打开披风,露出一个浑身血迹的男子,面目都被鲜血蒙住,看不出相貌轮廓,捡拾了这人片刻之后,那灰衣人将几枚大小不一的丹药塞到昏迷之人的口中,然后迅速以金针止血放毒,过了一炷香时间之后,将昏迷男子抱起迅速离去。在乌江的乡兵团练到来之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十五里之外的乌江渡口,一身青衣,清丽如仙子的颜紫霜负手立在霸王祠之前,眼望天际滚滚黑烟和冲天烈火,一双明眸染上了烈焰之色,只是眼波依旧清冷如寒江,无嗔无喜。
里许之外的江面上舟船如梭,一艘小舟游弋如鱼,在江面上划过一个圆弧,悠然停在渡口边上,一个渔夫打扮的男子低着头走上岸来,在颜紫霜身后站定,沉声道:“烟妹已经到了金陵,不过不肯住在莫愁湖的驿馆,也没有告诉我行踪,不过落星山上偶然听到箫声,所以居某猜测烟妹应该住在落星楼。”
颜紫霜闻言轻轻一叹,道:“平师姐虽然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平生最重情义,师伯圆寂,最痛最悲的就是她了,落星山,落星楼,亲恩消逝如星殒,平师姐多半就会住在落星楼了,你也不必再派人给她透漏讯息,只要魔帝与剑绝行踪不变,一定会被她寻到的。”说罢,颜紫霜突然指着远处道:“居兄可看出这场大火的奥妙么?”
居重看了一下方向远近,突然心中一动,道:“那里是自西向东的官道,根据日前得到的密报,今日那里多半有贵客经过。”
颜紫霜悲悯地叹息道:“正是如此。”居重闻言神色骤变。
数日之后,魔帝血洗乌江柳林的传闻蔓延开来,沿着江水涌向南北各大州郡,给魔帝的血腥残忍之名又添了几分浓重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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