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由长江转水路向南,渐渐甩开了官军,石宝重新与蒋敬还有接应了他们上船的陈希真等人重新见礼。
蒋敬虽然只是不第秀才,但是也算文人,平素不和这些江湖人接触,此时听了众人说得原委之后,长叹一声,道:“我这也是机缘巧合了,没想到能和你们在这里碰面,既然我们有缘,那就一齐进退吧。”
费保笑道:“你这书生,倒是了得,竟然愿意和我们一起进退,倒是难得。”
蒋敬这里先招了这些人的好感,大家又向着陈希真看去。
陈希真是一路跟着梁红玉和陈丽卿来的,到了润州之后,他就去这里有名的道观转了转,在他看来,梁红玉和陈丽卿到了之后,直接离开也就是了,不应该再有什么事了,所以听说贺家出事之后,也没有在意,后来闹得太过厉害了,陈希真总觉得不对,于是就去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梁红玉、陈丽卿就在贺家。
陈希真一颗心差点吓飞了,就从城里寻出来,赶到贺家祖茔的时候,正好碰上大战,他也不知道梁红玉直接冲进官军之中了,所以拉了陈丽卿回来。
此时陈希真看着石宝,不由得暗自感叹,他们就是因为得罪了明教,这才不得不由南向北逃,没想到他的徒弟和女儿竟然又和明教搅到一起去了。
陈希真心中感叹,脸上却是平常,向着石宝致礼,道:“小女、小徒若不是天王相助,只怕早就有损了,陈某这里先谢过了。”
石宝连道惭愧,道:“不是我们护着令爱尊徒,而是令爱和尊徒帮了我们贺兄弟一家了,只是此番没等护住尊徒,却是石某的失误了。”
陈希真一怔,猛的回头向着陈丽卿看去,道:“你……你师妹呢?”
陈丽卿火躁躁的道:“师妹被官军给围住了,若不是你,我就闯进去,把人抢回来了!”
陈希真脸色大变,顿足道:“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啊!”
陈丽卿毫不示弱的道:“我说了你也不听啊!”
陈希真沉着脸站在那里,那样子恨不得踹死几个,一旁的石宝心里也不好受,就过来道:“陈先生放心,尊徒吉人天相,必然无事,若是被官府拿了,我们明教就是倾全教之力,也一定救她出来。”
石宝虽然这样说,但是心里悲凉不已,一个女孩子进了官府,就是能救出来,这人也毁了。
陈希真眉头紧锁,心中暗忖道:“对啊,梁红玉是西岳大帝看中的,关乎着我们的灵魂,若是死了、伤了,我们岂能没事啊!”想到这里,陈希真不由得心渐渐平静下来,他和陈丽卿不同,和梁红玉的感情不深,只是为了完成西岳大帝给得任务罢了,于是他得知梁红玉应该没事之后,心里就不再担心了,眉头也一点点的舒展开来。
“石天王不必客气,还请您派人打听打听,我那徒弟的消息。”
石宝连忙答应,陈丽卿却是叫道:“我不要别人打听,我要自己回去找她!”
“你不要胡闹!”陈希真沉声道:“你闹成了这个样子,一但回去,那些官军岂有认不出来你的道理?到时候不但救不了你师妹,还会……。”
陈希真话没说完,陈丽卿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径入到船舱之中把门给关了,陈希真被弄得没有面子,只得苦笑一声,向石宝等人道:“在下教导无方,天王莫笑。”
石宝摆手道:“真人客气了。”就请人引着陈希真过去,也到舱中休息。
此时一旁的蒋敬向着费保道:“费兄,不知道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啊?现在江南都是那朱家的天下,寻常地方只怕是躲不开他们啊。”
费保笑道:“我在太湖山东有一处庄子,那里尽可藏身了,大家随我一路而行就是了。”
几个人说了几句闲话,各自回舱休息,费保则是看了方向,大船转头,向南而行,于路之上,陈丽卿就躲在舱里,不肯出来,就是陈希真敲门她也不出来。
大船走了半天,就寻了一处靠岸,费保让人上岸买了酒肉,就在船上煮了来吃,陈希真去叫了两回陈丽卿也不见她出来,不由得心慌起来,不管不顾的把舱门推开,舱室里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只留了一封书信,说她回去找梁红玉了,让大家不要等他,只管自行。
陈希真看完之后,又是生气又是担心,就向石宝道:“天王,老朽也不能与你们同行了,只得先走一步了。”
石宝道:“不如我和老先生一起回去。”
陈希真摆手道:“天王还是南下吧,你们圣教的根基在南边,若是要救小徒、小女,还要你们调了人手北上才行,而我们父女都得罪过司天王,若是石天王不回去一趟,只怕不能让圣教调人北上才是。”
石宝也担心这个,而且他们这么一闹,只怕明教北上之事也要告吹了,他做为主要负责人必须要回去说一下才行,贺从龙家里出了大事,又一身是伤,更不可能跟着陈希真回去,而费保四人不过是和明教合作,更不可能让他们跟着陈希真行动,无奈之下,石宝只得道:“那先生回去,一切小心。”说完又取了一件信物给了陈希真,道:“我们在润州有内线,先生回去只要拿着这信物,就可以找他们帮忙。”说完又小声说了吴值、赵毅两个的身份与陈希真。
陈希真感激的道:“多谢石天王出手了。”说完拱手相别,就下了船,向润州回去。
陈丽卿下了船之后,一路北行,这陆路不像是水路,顺水而行走得快,这陆路却是慢的,到了天晚,陈丽卿离着润州还有一段距离,她下船的时候,也没吃东西,这会肚子也饿了,打了一天身体也有些疲累,陈丽卿不由得四下张望着,打算找一户人家,讨些酒饭来吃。
朦朦胧胧之间,陈丽卿一眼看到路边有一处农家,而且还有一阵阵的香气传出来,陈丽卿心中一喜,大步走过去,就见这农家有一圈篱笆扎成了的围子,陈丽卿就摸着篱笆向前,到了那篱门前,伸手拍了拍,然后叫道:“屋里可有人吗?过路的讨一口饭吃。”她一边说一边把身上的宝剑用衣服给盖了起来,只怕这农家看她带着剑,以为她不是好人。
屋里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响起:“是哪一个叩我家的门户啊?”随着话音,一个老婆婆走了出来,向着篱门过来,在一旁的灶房里走出来一条汉子,身子黝黑,相貌凶恶,但是在老太太的面前却是极为的老实,伸手扶住了老太太,道:“娘,您出来做什么?”
那老太太慈祥的笑着说道:“娘这几天做梦,老祖宗说是给你找了媳妇回来,让娘记着留意,刚才娘听着有女人说话的声音,所以出来看看。”
那汉子哭笑不得的道:“娘说笑了,这黑灯下火的,哪里来的女人啊。”
那老太太连连摆手道:“你不要说话,娘过去看看。”说着就向前走去,那汉子无奈,就拿了一根枯材,点了一支火把,向前走去,移步到了篱门前面,火把光华之下,老太太一眼看到了陈丽卿,不由得眉花眼笑,向着那汉子道:“你看看娘说得如何,这是不是女人。”
那汉子也有些惊呀,向着陈丽卿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到我家这里来了?”
陈丽卿刚才听到那老太太的话了,心里就有些隔应,想要不在这里停步,但是从这里看去,多远都看不到再有人家,无奈只得向着那老太太和那汉子拱手行了一礼,道:“见过婆婆,小女子行路贪晚,错过了宿头,只能叨忧婆婆,讨一口饭吃,并借宿一夜,明日早行,自有银子回报。”
老太太满面堆笑,道:“姑娘好说,快进来再说话。”一边说一边走过去,亲手把篱门给打开,伸手就挽了陈丽卿进来,向着那汉子道:“旺儿,你快把今早打得大鱼炖来。”
那汉子有些为难的道:“娘,那是留着明天进城给您换药的。”
老太太连声道:“快炖快炖,你娘我的身体好着呢,却不要什么药来用。”
那汉子是个孝顺的,无奈的只得到一旁自家挖的水坑处,捞了一条大鱼就向着灶房里走去,陈丽卿急忙道:“我这里有银子……。”她话说一半,伸到衣服里的手就顿住了,下船的时候窝着一股火气,没拿着银钱,这会身上一文不名,连个大子都找不出来。
那老太太摆手道:“哎,这一条鱼,就是长江里产得,用得着什么钱啊。”一边说话一边扯着陈丽卿向着屋里走,进了内室之后,拉着到土坑上坐下,道:“姑娘只管等着那小子把做上来就是了。”
老太太刚才在外面,那火把太暗,看不清楚样子,这会坐在屋里,就在油灯的边上,老太太左端祥过来,右端祥过去,眼见陈丽卿生得美丽,一脸的英气,不由得心中喜欢,笑得脸上就像是菊花开了一样。
“姑娘,我家姓陶,我那儿子叫陶宗旺,家里有十亩江滩地,我那儿子平素还能到江里打些水物,也不少换些银钱,老太太早年带着这儿子生活,早就累了,现在就想要歇歇,若是有个儿媳,家里的钱财也都交给她了。”
陈丽卿先前听到这老太太和儿子说话,心里厌恶,但是现在却只是哭笑不得,一脸的无奈。
老太太变着法的夸着自己的儿子,陈丽卿实在不好和这么一个老太太着急,只能是耐着性子听着。
这会那个陶宗旺端着一个瓦盆进来,里面是一大盆炖鱼,一股股浓浓的香气,飘了出来。
陈丽卿这会肚子正饿,闻到香气,立刻食指大动,就从土炕上跳下来,伸手来接,还没等把那鱼盆拿到手,就听有人叫道:“这家里有香味!”随着话音砰的一声,篱门就被踹了开来,跟着脚步声起,人就到了院子里了,不等屋里的人做出反应,房门被推了开来,两个穿着应奉局校尉衣服的人闯了进来。
两个人一个脸肥如猪,一个吊着眼梢,两个人先是一眼看到了陈丽卿,同时惊呼一声,然后挤眉弄眼的过来,老太太又惊又怕,就一伸手,把陈丽卿给扯到了身后,然后陪着笑脸道:“二位官爷是饿了吧?却请吃鱼,这是刚炖出来的,我们都没有动筷子呢。”
肥脸一瞪就要骂人,吊眼梢急忙扯了一把,然后就把鱼盆给端了过来,道:“好好好,我们先吃鱼。”说着就把鱼盆端到了土炕的桌子上,两个人都是饿死鬼投胎,连筷子都不等,直接上手来抓,一边抓还一边叫着:“这鱼是咸的,快拿些馒首过来才是正事。”
陶宗旺火气上撞,就要说话,老太太急忙掐了他一把,然后斥道:“还不去给官爷拿馒首过来!”
陶宗旺是个孝子,不敢当着他娘的面争执,只得忍了气,就到厨下去拿馒首,陈丽卿也躲在老太太的身后,不动不言,心中只道:“老娘这会不动你们两个,你们要是祖坟上喷青烟,吃了就滚好了。”
这两个校尉好如饿死鬼投胎了一般,连吞带塞,一会的工夫,一条三斤重的大鱼,一盘子馒首就都进去了,撑得两个家伙不住的吓嗝,陶宗旺看得有气,当着老太太又不好动手,只得蹲在门口,脸朝外看着,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了。
肥脸抹了抹嘴,起身看着老太太身后的陈丽卿,道:“这个……嗝!是你什么人啊?”
老太太陪着笑脸道:“这个是我的儿媳妇,那个是我的儿子。”
肥脸听完直呲牙花子,道:“可惜了,好大一块羊肉,就留在狗嘴里了。”
老太太只是强笑相陪,一句都不敢反驳,那两个家伙对觑一眼,突然那吊眼一指地上一块大石头,叫道:“这是什么?”
老太太忙道:“回官爷,这就是一块压咸菜的石头。”那吊眼起身看了看,叫道:“哎呀!这哪里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啊!”
老太太听得心惊肉跳,就道:“不知道……官爷的意思是?”
吊眼指着石头道:“这是一块奇石啊,我们应奉局就是给官家找奇石妙树的,老太太,这石头正可上贡,你家有福了!”说着凑过去仔细打量,但是马上又起来了,捏着鼻子叫道:“我的天啊,这怎么这么臭啊!”
陶宗旺看得恼火,冷声冷气的道:“那是块压咸菜的石头,如何不臭!”
肥脸冷哼一声,道:“你没有听清楚吗?这是奇石,是上贡给官家,你们立刻把这臭味去了,然后我们好起花石纲!”
老太太苦着脸道:“官爷,这石头押咸菜没有二十年也差不多了,那盐卤都浸到里面了,怎么能去得了味道啊。”
肥脸向着吊眼一挤咕眼睛,道:“这个容易,我们应奉局长遇到这样的事,也处理的熟了,本来这是我们局里的秘招,不能外传,但是看在你们请我们吃了一顿鱼的份上,就告诉你们好了,你买三百斤沉香木加上二百斤龙涎香,一点点的熏着,有个三月五月的也就熏过来了。”
老太太听得发懵,陈丽卿却是气得都要骂人了,冷哼一声道:“这位官爷,你知道三百斤沉香木,二百斤龙涎香要多少钱吗?只怕没有千两黄金都买不下来吧?用这些东西就去熏这一块破石头,你认为值吗?”
吊眼涎着脸道:“小娘子,这你就说错了,这不是钱的事,而是给官家上贡的一颗真心,难道你们不想给官家上贡吗!”说到后面,吊眼的声音一变,尽是威胁,老太太吓得连忙道:“我们不敢,不敢!”
“哼!谅你们也不敢!”肥脸叫道:“那就这么定了,我们等着你这里去了味,就来请花石纲!”两个校尉说完就要走,陶宗旺猛的起身,把门给挡住了,叫道:“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肥脸回手把刀拔出一半,吊眼却是斜斜的看着陶宗旺道:“你要做什么?”
陶宗旺指着那石头道:“我们家里没有那么多的钱来伺候这东西,你们要得话,立刻拿走!”
老太太也急忙道:“是啊,二位官爷,我们也想给官家尽点心,可是您也看到了我们这个家,哪里拿得出来那多的金子啊。”
肥脸嘻皮笑脸的道:“老太婆,你家如何没有千两黄金,你身后的不就是吗?”
老太太先还没明白,回头看看,就看到了陈丽卿这才知道肥脸说得是荤话,不由得恼火的道:“官爷不要疯言疯语,这是我家媳妇。”
吊眼拍了拍肥脸,然后把他的刀向回一按,道:“罢了,就看在你们家确是没钱的份上,我们这就取走好了,但是我们拿回去之后,也要这样处置才能没味,虽然我们照顾你们,不用你们花钱了,但是我们兄弟的辛苦钱你们总有拿一些吧。”
老太太这么多年都让这些官差给欺压的惯了,连忙答应道:“那是应该的。”就哆哆嗦嗦的到了土炕的头里,在贴墙的地方摸了半天,掏了出一个小布包来,心疼的看着东西,好一会才走过来,打开了布包,里面有十来两散碎的银子,这老太太看出这两个家伙不怀好意,对陈丽卿有坏心,想着尽快把他们打发走,这才出了大血本来。
那肥脸眼看着老太太还抓着布包不肯递过来,伸手一把抢过来,然后向着吊眼一努嘴,两个人就向外走,老太太有些发懵,:“官爷,这石头你们不要了?”
两个家伙只得站住,一脸厌恶的看着那石头,老太太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也站在那里看着,过了一会,吊眼一指陶宗旺道:“你,给我们把这石头抬到城里去。”
陶宗旺眼睛一瞪,就要骂人,肥脸也是一瞪眼,抽刀出来道:“你不动吗?”老太太吓得哆嗦,连声道:“官爷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吊眼冷哼一声,道:“我们已经照顾你们了,可是这小子不识抬举!”
老太太连忙道:“老身说他,老身说他!”就走过去,向着陶宗旺小声说道:“你这倔种,这些人是能得罪的吗?你只管和他们走一趟,这石头也不沉,就是臭些,也压不伤你,等到明天回来,娘一定劝得这姑娘愿意留下,做你的媳妇。”
陶宗旺哭笑不得,他不像是他娘那样没有见识的,眼看着陈丽卿那一身不俗的气质,但是又没有官家的架子,就知道是江湖儿女,这样的人都手上沾着人命,哪里是能劝得回来的啊,但是他也无奈,只得向着那老太太道:“娘,你瞎操心了,我去就是了。”说完抱起那石头,闷头向外走,两个校尉得意的哼了一声,骂骂咧咧的在后面跟着出去了。
老太太担心的站在门前,看着儿子和两个官差走远了之后,这才回来,小声向着陈丽卿道:“你等着。”然后就到了厨下,一会的工夫,就用锅里剩下的鱼汤,给陈丽卿下了一大碗的面,端了进来。
陈丽卿这会真的饿了,也顾不得这汤是剩下的了,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一会的工夫,就把一碗面都给吃下去了,老太太笑吟吟的看着,当一碗面见了底,陈丽卿抹抹嘴刚想说话,身子一歪,就倒在了炕上,睡了过去。
老太太长叹一声,喃喃的道:“姑娘,我看出来了,你也是大家的,老婆子要是不用这一招,你也不能给我儿子老实的当老婆,现在就先委屈委屈你了。”说完这老太太就把陈丽卿给扶上了炕,然后脱去了她的外衣,本来老太太应该把陈丽卿送到她儿子的屋里去,但是她实在没有力气,抱不动陈丽卿,只得就在自己这屋里了。
老太太又从箱子底掏出一对红蜡,仔细的看看,轻声道:“这还是老身当年出嫁的时候用过的呢!”一边说一边擦去了上面的灰尘,然后就点着了放在一旁,自己就出来,把房门给锁了,却到了陶宗旺的屋子里,坐等着儿子回来。龙吟水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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