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了来看望的人多,是不是代表平日做人比较成功,人缘比较好呢?
庄子所在的地方附近,基本都是长安各府的别院,京城里不安宁,过来休养之类的人就多了起来,低调些的,就窝在自个儿家里,闭门不出;平常些的,不担心会牵连到自己的,就还是按照平常的过日子。卫螭属于哪一种?琢磨了半天,厮觉得应该低调些。
于是,这厮来到庄子之后,每天不是戴个破斗笠跟大虎去钓鱼,就是窝在庄子里,侍弄侍弄花草。为了两个孩子的娱乐问题,卫螭特地在自家的院子里挖了一个沙坑,叫人从河沟里淘来细沙,用尽方法的消毒之后,全倒在坑里,平日闲着没事的时候,和孩子们脱了鞋子,拎着个小木铲子和小木桶,父子仨蹲在沙坑里玩,顺便也监控着两个孩子别什么都往嘴里塞。
豫章公主说了今天过来拜访,卫螭头晚上就和谢玖打过招呼,叫庄子上准备好了,吃过早饭,卫螭被麒麟姐弟拉去玩沙雕,麟麟下好言,要塑一个大大的城墙,要爸爸帮忙,那厮当然是乐陶陶的去了。
李二陛下夫妇回京之后,豫章公主也曾进宫拜见过,隐隐约约知道事情的经过。侯君集已交由大理寺审判,择日处斩。李佑和李元昌则被羁押了起来,参考历史上反叛皇族的下场,他们的结局不是一杯白酒就是三尺白绫。
“见过公主。许久未见,公主一切可好?”
迎了豫章公主进来,谢玖微笑着行礼打招呼。豫章公主笑道:“我还能如何。还不就是那样,倒是卫夫人清减了些,路上……受惊了,好在大家都平安归来了。”
谢玖微笑着摇摇头道:“无妨,都过来了,就当作是生命中地劫数吧,一直都顺顺当当的,总是有种不安心的感觉。说了公主别笑话我,生了这一次地事情后,我突然有种不好的事情都过了,以后都会是好事情的想法。”
豫章公主道:“卫夫人能想开自是好的,卫夫人夫妇都是好人,上天会保佑你们的。”
谢玖微笑着表示感谢,仔细看了看豫章的面色不太好的样子,神色一整,问道:“公主近日心口疼的毛病是否有犯过?”
豫章公主道:“前些时日犯过一次,厥过去差点就醒不过来了。还好,留守京中地陈太医受过卫大人夫妇指点,又把我救了回来,在家中调养了近月,心中郁郁,便到这边庄子来散散心,调养几日。”
谢玖拉过她的手,细细把脉,翻出家里放着的医药箱,给她细细检查了一番。谢玖叹道:“公主,我离京前曾特意告诫你,情绪平稳的重要性,可如今你肝气郁结、心火旺盛。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谢玖的问话似乎触到了豫章公主的伤心处,眼圈立马儿就红了,眼泪欲滴,但她的性情却颇有似长孙皇后的地方,颇为坚忍,低声道:“卫夫人,我真的不能怀孕生子吗?”
谢玖一愣,神情严肃的点头:“不能。公主地身体。如果怀孕生子,以现在的医疗条件。百分之百的母婴不保!”
豫章公主听后神情落寞,咬着下唇,默然不语。谢玖本不想多管别人的家事,只是,她心中是把豫章公主当作是朋友的,面对朋友的悲伤,如何能做到视而不见。忍不住开口追问了一句:“可是驸马那边有何要求或是疑问,如果公主不方便说明,作为医生,替病人向家属陈述病况是义务和责任。”
豫章公主默默看谢玖一眼,突然噗嗤一笑谢卫夫人关心。认识了卫大人、卫夫人这么多年,卫夫人也改变了许多,如在以前,卫夫人是不会对豫章说这些话的。”
谢玖被笑得有些脸红,也跟着一笑,讶然问道:“我以前如何?”
豫章道:“如果是以前的卫夫人,如果旁人不主动开口,卫夫人是绝不会过问旁人的事情,在一些人看来或许是冷漠,但豫章却知道这是卫夫人特有的温柔体贴呢,不主动追问别人地伤心事,不主动插手别人的事情,在需要的时候才插手。卫夫人是认为不随意插手别人的家事是礼貌,对吗?”
谢玖被豫章这么一句话说红了脸,哼哼哧哧地说不出话来。豫章忍不住微微一笑,心情也好了不少,卫府的两口子果然是截然不同的人,看似冷漠淡然的谢玖,其实是个拙于言词、容易脸红害羞的人。
豫章笑了笑,说道:“我嫁与驸马之后,就曾对驸马全家人说过我的病情,这样的身体是无法孕育子嗣的,也曾给驸马纳妾,前些时日,驸马地妾室中有一位确定有了身孕
说到这里,豫章突然自嘲地笑了笑,落寞的神情又爬上秀美地脸庞,谢玖默默听着她诉说,看她如此,伸手把她的手握住,微微一笑。豫章也是一笑,脸上浮上羞涩和愧色,低声道:“这些明明是我主动提出来的,驸马必须延续香火,可是,事情真正生的时候,我却承受不住的病倒不说,还一个人偷偷躲到庄子里来,我真是个面目可憎的家伙。”
不是这样。”
谢玖满脸肃然的看着豫章公主,柔声道:“公主平日有喜欢做的活动或是爱好吗?比如琴棋书画之类的。”
豫章公主被谢玖的问题问得一愣,点点头道:“我平日喜欢练习书画,于音乐一道却无大造诣。夫人问这个为何?”
谢玖微笑道:“我少年时期过地并不好。在家时见得最多的人是佣人,最熟悉的人只有自己,过地很不开心。寂寞、孤独。可是,父母的忙碌也是为了整个家庭,虽然寂寞,但也只能忍耐,为了不让自己沉溺于自哀自怜中,我疯狂的去做喜欢做的事情,全情的投入进去,在那时。我就能忘记自己的孤独和寂寞。”
豫章公主恍然大悟,这是谢玖在宽慰她,告知她谢玖式的处理方法,不由心中一暖,微笑道:“让卫夫人担心了,其实在病后,徘徊于生死关头时,我就想明白了,我自己的身体无法去做到必须做地事情,我已经丧失了嫉妒、难过的资格。驸马有驸马的责任,我也有我的责任,只是,心中想起时候还是会不自在,见到卫夫人时,忍不住说了出来,面对别人,我实在无法开口。”
“谢谢你,公主。”谢玖突然灿然一笑,眼睛亮晶晶的。豫章公主被这样的笑容弄得一愣。她看得出来谢玖是真正的在感谢她,但这样反而更让她疑惑:“夫人为何谢我?”
谢玖低头笑道:“谢谢公主信任我,谢谢公主让我现,原来谢玖也是一个可以让别人相信、依靠的人。而不是一个软弱无力的人。”
豫章公主一愣,看着谢玖,心中不知在想什么,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只是有种被太阳照入心田的感觉。事实情况已经如此,谁也无法改变地情况下,让自己活的更好、更充实,让自己活的更快乐。这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吗?
豫章眼眶再次湿润起来。这次却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喜悦。就如谢玖的喜悦一般。她也被一些人信任着、依靠着,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驸马府一个地方,只把眼光局限在那里,自哀自怜,甚至为此差点儿搭上性命,真是傻气。温暖心田的不一定是爱情。
谢玖看她的样子,细声道:“公主的情况,我无力改变些什么,但是,我还是希望公主可以快乐起来,把眼光从驸马府内扩展出来,仔细看看这个世界,这里,还有更多我们未知的、有趣的东西,怨恨最是不能解决问题,伤人伤己。希望公主快乐,我家卫螭说过,快乐地人,心胸也会跟着宽广起来,因为快乐,所以愿意去宽恕。整天把眼光局限于一地,看悲伤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反而容易忽略别的东西。”
豫章公主听得一愣,突然想起她病时驸马的表情,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谢玖地手,说道:“谢谢卫夫人,我今日就回京去。”
谢玖微微一笑道:“公主路上小心,莫要过度劳累,伤了身体。”
豫章公主道:“我知道的,果然,来找卫夫人说一说的决定是正确的,我总觉得,来找卫夫人说说,或许能给我指出一条明路也说不定。”
谢玖笑着摇头:“不是我给公主指出了明路,而是公主自己找到了,公主是个心胸宽广善良的人,公主喜欢快乐。”
两人相视一笑,豫章公主告辞离去,说是等回京处理好事情,就把驸马一块儿带来修养几天,到时候请谢玖帮那妾室看看身子。谢玖应承下来,送豫章公主出门。
豫章公主走后,谢玖转道去花园,树荫下,卫螭父子仨满身的沙子,两个小家伙坐在沙坑里,当爹的也是那德性,一**坐着,一点也不体谅洗衣服的人地辛苦。
“夫人来了。”
招弟出声提醒。三张挂着相似笑容地脸孔一起转头,朝着谢玖露出灿烂的笑容,谢玖看得心中软,虽然有些不厚道,但是,对比豫章公主地烦恼,她更觉得今天幸福的可贵,卫螭对她的可贵。谢玖微笑着道:“三只大小泥猴儿,还不快去洗手洗脸,准备吃点心咯。”
一听可以吃点心了,两个小的欢喜的跳了起来,也不管全身的泥沙就朝母亲扑去,吓得谢玖一边笑一边闪躲,不想让两个小泥猴扑到身上,嘴里尖叫着让大泥猴来救驾。
大泥猴来是来救驾了,一手一把捞起两只小的,自个儿却突然转头用脏兮兮的脸孔去碰了谢玖光洁的脸孔一下,趁机偷亲了一下,才坏笑着抱着两只小的跑去洗漱,留下谢玖在那里又是害羞又是甜蜜,那个臭家伙,不能轻易饶了他!
洗得干干净净的之后,一家人围坐着餐桌吃点心,这是谢玖的坚持,说是吃东西就要在餐桌上,不要养成到处乱吃东西的习惯,容易长虫子,如今可没杀虫剂、清洁剂之类的用品来清洁。就是这么一句话,扼杀了某男喜欢边看书边吃东西的恶习,孩子妈说了,要给孩子做好榜样,不能做反面典型。
在这样的大义名分下,某男只得低头投降,所以说,这个世界上啊,做什么都不容易,做了爸爸,许多坏习惯就要改,幸好厮自认一贯素行良好。
吵吵闹闹的吃了点心,卫螭才想起问问豫章公主来过没,听说已经来过并回去了,还感叹豫章公主不厚道,怎么说他卫螭如今也是病人,打着探望病人的名义来人家府上探望,最后居然病人都没看就回去了,忒不厚道,也忒不懂事了。卫螭甚至还问了一句:“丫来探望病人,拿礼物过来没?不会连礼物都忘了吧?”
谢玖白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你有见过哪个病人整天不着家,跑出去河边钓鱼的么?”
螭被噎个正着,貌似他遇上豫章公主的时候,似乎正钓鱼来着,还拉着人家拉拉杂杂的说了一通钓鱼之乐,现在也没立场抱怨人家不厚道。
见某男憋闷的闭嘴不言,低着头不说话,谢玖的嘴角勾起一道弯弯的弧度,伸手抱起两个孩子,朝门口看了一眼,说道:“招弟已经把换好的衣服拿来了,伟大、勤劳的夫君大人,请吧。”
“做啥?”卫螭还不明白,谢玖已笑道:“当然是泥猴的衣服泥猴自己洗咯,你带着孩子们玩耍弄脏的衣服,好意思让别人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