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宗仁便来到了湖边。塵↗緣↙文×學?網
人还隔得老远,便已是四肢着地,涕泪横流的跪着向元修这边爬来。
“陛下——!为老奴做主啊!”
宗仁哭喊着,语调悲怆,甚是凄凉。
“呵!又来了一个求朕做主的!”元修与三位公主对视一眼,面无表情的冷笑一声道。
却见已爬到近前的宗仁捂着脸,手指着跪在一旁的窦瑗,向元修哭诉道:“陛下!方才窦大人未奉诏而入宫面圣,被老奴在园外截住。老奴怕他打扰了陛下游园的兴致,本想着问清此人所来原由,再禀明陛下,请下旨意放行,可未料他竟忒的骄横跋扈。见老奴胆敢拦阻,当场便对老奴一个残缺之人拳打脚踢,意欲强行闯宫!老奴是拼死阻挡,可又怎是这凶悍之人的对手,被他殴倒在地,夺路而入。老奴值门不力,让这狂徒惊扰了圣驾!请陛下治罪!”
“你……你休得胡说!”窦瑗惊怒不已,指着一旁的宗仁怒道。
“哦?!竟有此事?”元修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起身向两人走了过来。
宗仁此时也不答话,只是面带凄苦的领着一众小宦官对着元修不住叩首。不过,那意思却很明显:人证物证俱在,旦凭圣裁。
元修缓步来到宗仁面前,弯腰伸手翻起他被扯破的官袍看了看,才语带调侃的道:“哎呀,窦大人这下手也太没个轻重了!怎生把官袍也扯烂了?”
“陛下!微臣没有……”窦瑗刚欲开口分辩,却被元修抬手止住。
只见元修一把抓住宗仁的袍领,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拍了拍他胸前的袍服,凑近了他,调笑道:“你……演得不错!只是,为何你与窦大人这般撕打,你的官袍如此狼狈,而他的却整洁如新?嗯……脸上大概是真的挨了一巴掌,不过,你这腿是怎么回事?衣服上没见有脚印啊?自己跌的?”
元修每问一句,宗仁脸上的颜色就难看一分。到最后,宗仁竟是满头冷汗,站立不住,双腿一软,便又要跪倒,却被元修一把抓住胳膊,扯得站起。
他的这番神态变化,元修身后的三位公主哪还看不出事非曲直。见到他的丑态,不禁都是掩嘴轻笑,倒是为现场紧张的气氛,平添了一抹春色。
“行啦!”元修也没好气的对宗仁道:“你这奴才!窦瑗朕方才已经罚过了!也算是替你出了气,你们都是朕身边的人,少生些嫌隙!省得让外人看笑话!”
“老奴……老奴谢陛下隆恩……”宗仁听罢,老泪纵横,哽咽着便又要下跪。
却听元修已向一旁的几名小宦官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些抬着你们的令官回去休息?!”
“喏!”
一众小宦官如蒙大赦,纷纷躬着身子抢上前来,七手八脚的架起宗仁,便欲往园外而去,却被宗仁两下推开,径自跪伏于地,不住的向元修叩头。
元修有此疲累的伸出两指,轻轻揉了揉眉心,也不再理会场中的窦瑗与宗仁二人,转身有些抱歉的对明月三女道:“诸位妹妹,今日被这两个狗才扰了咱们游园的清静,朕实是没了兴致,也有些乏了,咱们回宫去吧!”
“喏!”三女脆生生应了。
“起驾——!”
在黄门仪官的高喝声中,元修与三位公主,在大队宫人的簇拥下,起身而去。
只是在经过跪在地上的窦瑗与宗仁身边时,走在最后的元蒺藜重重一甩罗袖,有些厌恶的看着地上的二人,冷哼一声,用极低的声音斥了句:“两个不开眼的狗东西!”
窦瑗与宗仁闻言,皆是身子一抖,各人心中,却又是两样心思。
被众小宦官们搀着,往园外走去的宗仁,心想的是,这位蒺藜小公主可不是个善茬,日后可得小心伺候。今日少不得还需寻个由头,近前请安巴结一番,省得为自己招来祸事。
而窦瑗脑中,此时依然在回荡着元修方才那句“可尽诛了你的全族!”的怒吼。同时,他也心知今日之事已然成了定局,只怕自己只要出了这宫门,便要沦为洛阳官场的笑柄了。想到自己一生忠心为上,甚至不惜牺牲尊严的去讨好天子,却原来在皇家眼中,竟是不值一文,心中涌起无限凄苦。想着想着,竟是坐在湖畔,惨然冷笑起来……
再说皇宫仪仗,刚行到一半,元季葱和元蒺藜便改了主意,提出天色尚早,想去别处再转转,元修便着人跟着去了。
只有明月却是拒绝了二女的相邀,留在了元修身边陪伴。
“陛下”,
正走着,明月突然贴近了元修,闪动着明眸柔声道:“您今天为何要发那么大的火?气大伤身,让明月好生为你担心!”
元修闻言,心中一暖,伸手握住明月温润的柔荑,温声笑道:“还是你待朕最好!只是今日扰了游兴,你莫要怪朕便好!”
“嘻!明月只要能伴在你身边就好了,再说,今日也挺有意思的啊?若非他二人前来,明月还没有机会见到陛下的天子之威呢!”
“哈哈哈!你是在说,朕的脾气坏罗?”元修畅快的笑道。
明月闻言,抬起粉拳轻轻捶在元修胸口,娇嗔道:“哪有?!你这人就爱故意戏弄与我!”
却是又引来元修的一阵大笑。
“对了,陛下,我看那窦瑗也有些可怜,你不是说他平日最是忠心么?就不怕伤了他的心?”提起方才园中之事,明月不免有些担心的问道。
“嗯——”元修却是神容一凛,长吁了一口气道:“朕也于心不忍,但该做的戏,还得做!”
“做戏?做给谁看?明月不明白”,明月奇道。
元修有些无奈的压低了声音道:“你别忘了,安德公主的兄长便是清河文宣王——元亶!”
“季葱姐姐?”明月听到元修这话,不禁有些讶异的问道:“可那又如何?”
元修却是神色郑重的深深注视了明月一眼,说了一句:“元亶之女,便是高欢长子的正妻!”
“啊?!”明月惊得捂住了嘴。
此时,已是正午,赤日高悬。
重重殿阁,熠熠生辉。
可深宫高墙之下,窦瑗却走得如同一具行尸。
在即将迈出皇宫的宣仪门时,他抬头环顾,眼前这座自己曾无比熟悉的巍峨宫宇,此际竟是显得如此陌生,他的心,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君心如冰啊!”
窦瑗这样一名酷吏,此刻,竟是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