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是楚王最不疼爱的儿子，没有之一。太子其人，姓林名赫，楚王林轩长子，年近四十，比林渊大了二十多岁。林赫其貌不扬，甚至有点丑，尤其是一双缝儿大的眼睛，贼眉鼠眼，颇为阴险。
林赫成人后，先入景国骑兵营任职校尉。林轩在楚州城发动兵变时，大儿子林赫正与母亲待在大景帝国皇都安城。玄武大帝陈睿思当即扣押母子二人，要挟林轩立刻弃城投降。谁知林轩不仅没有投降，反而在楚州城为林赫母子风风光光办了一场葬礼，美其名曰让他们二人安心而去。幸亏安城守尉尚有林轩旧相识，他们暗中收买了狱卒，冒死将林赫母子护送出城。当林赫在楚州城见到阔别许久的父亲时，他清楚记得那位叱咤风云的老人脸上的神情。
“那张脸好像吃了大便一般。”林赫沙哑着嗓子说。林赫率领虎贲军巡视军情归来，没有立刻进楚州城复命，而是选在驻军城外郊野，与凤阳侯林渊的凤阳大军隔水相望。
此刻，在虎贲军帐中，林赫高座主帅位，帐中只有一人，正是邵家军领军人邵霆。
“太子殿下，话可不能乱讲，虽然您还没入城，但这里毕竟已经是布衣院的势力范围，谁知道这帮手眼通天之人，会不会听见报告给大王。”邵霆担忧地说。
林赫摆了摆手，站起身走到邵霆面前。邵霆本来人高马大，可与林赫比起来，仍矮了半头。只是林赫从小饮食不规律，身子骨总是看上去弱不禁风。他的嗓子犹如秋天的枯草，干涩沙哑，听上去极不舒服。“我还害怕归恒手下那些顺风耳不成？成天就知道搞这些乌烟瘴气的玩意儿，弄得文臣武将人心惶惶。”
邵霆见劝说无用，便只好改变策略：“太子殿下，大王已经决定将田湉许配给殿下了。至少从这点来看，他还是疼爱殿下的。”
林赫冷哼道：“不过是林渊不要的女人，还不是处理给我了！”
邵霆摇头说：“此言差矣。据我派出的探子回报，林渊正因错失田湉而懊恼不已。甚至有可能会逼迫楚王，收回成命。”
林赫厌恶地说：“莫要净说些我爱听的话。凤阳侯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子，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举。”
“卑职斗胆多说一句，这位田湉郡主论相貌绝对算得上是妩媚万千。论才智，更是百里挑一，不让须眉。”邵霆与田湉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的确被她周全的性格所折服。
林赫冷冷地说：“即便她再出色，也不如我的太子妃。”林赫念念不忘的太子妃，乃是他的结发妻子邵氏——邵霆的妹妹。
邵霆感动道：“每每想起太子对小妹如此痴情，在下心中真是悲愤不已。只可惜小妹福薄，不能与太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是小妹若泉下有知，定不会忍心让太子终生不再娶的。”
林赫冷冷地说：“究竟这个田湉君主有什么魅力，竟然让邵将军都能拉下脸面来做媒？”
邵霆涨红了脸，左顾右盼确认大帐之内确无第三者：“林渊得封凤阳侯，又坐拥凤阳大军，是诸公子中唯一掌握兵权的。真搞不懂大王为什么任由他做大。”
“任由他做大？”林赫轻哼道，“父王的性格你还不了解，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小儿子背着他招兵买马。林渊如今的一切，倒不如说是父王默许的。”
“大王用意？”想起个中深意，邵霆不敢乱说。
林赫却没这么多顾忌：“他想借林渊之手，废了我这个太子。”
邵霆大惊失色：“太子殿下莫乱说，大王怎会立幼不立长。”
“他从景国的太尉，自立为王，成了最大的诸侯王。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林赫倒是没有邵霆这般激动。
传令官进帐打断了两人密谋：“报殿下，虎贲军校尉凌庸求见。”
林赫皱着眉头，看了看邵霆。邵霆说：“此人乃是我在林县的旧相识，还是个不懂事的小毛头。在林县救过代国那个青年将领赵政，也是他放火烧的岚山。”
林赫眼前一亮：“父王没惩罚他，反而提拔他做了虎贲校尉？”
邵霆点点头，极为不情愿地提到了凌庸的身份：“他是程一峰临死前认下的义子。”
林赫长叹一声：“程老英雄这一生最辉煌的壮举，就是敢直言父王的不忠不臣。没想到，他的义子却违背了他的意愿，成了父王的走狗。”
这几年，太子林赫对楚王的厌恶与日俱增，邵霆看在眼里。从邵家的角度出发，邵霆还是很感激林赫如此。林赫之所以对楚王如此厌恶，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当年太子妃邵氏身染恶疾，楚王不但不派医官救治，竟然还将太子妃囚禁于简陋的民宅。可怜的邵氏在一间简陋的木屋中，度过了生命中最后的五天。
在外征战的林赫得到消息，险些举兵造反，多亏同在军中的邵霆极力劝阻，他才没有做傻事。林赫回到楚州城的第一件事，就是风光大葬了太子妃。邵霆曾想，作为太子的军中心腹，楚王肯定会冷落自己。可没想到的是，这几年邵霆却成了楚王大力提拔的军中后起之秀，其中收买人心的意思，邵霆看得明白。因此，他与林赫约定，两人在明面绝交，而暗地里仍然保持同盟关系。如今，他很希望这个牢不可破的同盟里增加一个凌庸的位置。
“让他进来。”林赫说。
邵霆趁机道：“太子殿下，这小子从小没人管，不通礼数，一会儿若是多有冒犯，还请殿下看在我的面子上，可以不予追究。”
林赫冷笑道：“这小子竟然跟能让邵霆将军求情，看来你是打算收为己用了？”
邵霆拱手道：“程一峰老英雄素来极少收徒，这小子就是老英雄近几年里收的唯一一名弟子。我想，老英雄看上的人，定然错不了。”林赫眼前一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凌庸身着虎贲战甲，迈着四方步，器宇轩昂地走了进来。“参见太子殿下。”凌庸高声呼喊，努力回忆着念素儿教他的场景。
“哈哈，邵霆，你看这小子有模有样，一点也不像你说的不通礼数嘛。”林赫眯眼笑道。
凌庸这才发现邵霆也在，别扭地说：“你怎么在这儿？”
“你小子这是什么态度！”邵霆的脸有些挂不住。“我与太子乃是军中旧识，太子巡防回来，我不能和他聊聊天吗？”凌庸没回他，目光望向前方，即不看太子，也不瞧邵霆。
林赫好奇地问：“听上去，你俩还有过节？”
“哪有，哪有。”邵霆忙说。
凌庸不服气道：“当然有。我的义父就是被他害死的！”
林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程一峰不是疑似被宋国岳博用暗器偷袭而死吗？”
“岳博下手杀人。”凌庸指着邵霆，“他却见死不救，也算是杀人的罪过！”
邵霆慌忙解释道：“太子殿下，您别听他胡说。当时程老英雄和代国人赵政都身中剧毒，解药却只有一人份量。程老英雄为了楚代两国和谈成功，硬是以命相抵，让我先救赵政。”
“你胡说！”凌庸驳斥道，“念门主当时在场，他说义父根本神志不清，没办法说话。你又怎么知道他要你先救赵政。况且，那瓶解药亦是我先找到的，你从我手里骗过去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胡搅蛮缠！”邵霆辩不过他，急得直跺脚。
太子林赫幽幽地说：“凌庸心系义父，实在是忠孝可嘉。只是这里是虎贲军中军帐，岂是你大声喧哗之地？”
凌庸撅嘴不语，邵霆趁机说：“太子殿下知我，我一向敬重老英雄的。”
林赫摆了摆手：“我对此事也略有耳闻。邵霆的职责是保卫代国使团的安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履职。只是那个赵政如此愚蠢，自己中毒也就罢了，还连累老英雄一起。他才是凌庸该追讨的。”
凌庸不是傻子。他听出了林赫语中偏袒，再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想清楚这点他便跪地叩首：“卑职凌庸向太子殿下报道。”
林赫问：“你除了是程一峰老英雄的义子外，可有别的特长？”
凌庸回：“我会武。”
“摆弄一段让我瞧瞧。”
凌庸挽起袖子，在林赫面前，打了一段程一峰教他的拳术。只是不知是程一峰教的有问题，还是凌庸学的有问题。凌庸招招绵软无力，除了步伐结实外，便几乎看不到任何优点。
林赫异常扫兴：“那你是否读过兵书？”
凌庸摇了摇头：“我才刚开始认字。”
林赫对凌庸完全失去兴趣：“好了，退下吧。邵霆将军留步。”
待凌庸出了中军帐，林赫哭笑不得：“这还真是一个一无是处的无礼混小子啊！这等庸才不值得邵将军为他费心呐。”
邵霆尴尬地说：“我也没想到程一峰竟教了他这点玩意。”
“以程一峰的死换取一个代国将军的命，这个将军现在成了林渊的副将，父王又少了一个让他丢脸的老不死。”林赫一改刚刚对程一峰尊敬的态度。“这局怎么看都是我输了呀。”
邵霆不甘地说：“我也是没办法。总不能让赵政死在我的看管之下，岂不是给了大王整治我的理由。”
“早就要你别接这么棘手的活。”林赫略感疲惫，“今天就到这儿吧，邵将军早点回城，别让人看到了。”
凌庸离开虎贲军营，一溜烟跑回了轩辕馆，见念素儿还没走，顿时松了口气。
念素儿好奇地问：“见完了？”
“见、见完了。”凌庸气喘吁吁地答。
“这么快？”
“不是你让我尽量表现得差一点么。他让我打拳，我就故意打得绵软无力。那个什么太子可能觉得没意思，就让我回来了。”
念素儿追问：“那他身边的副将没有为难你？”
“说来奇怪，那个太子身边并没有什么副将，只有那个谎话连篇的邵霆。”
“邵霆？”念素儿惊讶道。“原来他是太子党的人。你这个邵大哥真不简单。”
凌庸对这些党派之争不感兴趣：“我按照你要求的做了，你能带我去参加五灵力试炼了吗？”
念素儿笑道：“哪有这么简单。就算我想带你去，你也得有本事把命留到试炼结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