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令妃百般祈祷万种期待,可是十五阿哥还是天生孱弱,太医院用了大量上好药材喂着养着,才勉强捡回了命。
乾隆是喜爱那些扬州瘦马似的娇弱女人,却一点都不希望自己的儿女是那样娇弱,看着十五阿哥有点怜惜,可也没有多少喜爱了。
令妃忿恨不已,可是也只能好好养着。她对永琪这养不熟的家伙是失望了,太医又说她身体底子受损,日后恐怕都难以有孕。十五阿哥永琰,是她最后的依靠了。
天道有轮回,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就算天道是偏爱着令妃,可是这些冥冥中自有报应的因缘并不是那么些拙劣的雕虫小技就能逆转的。
这么一弄,令妃消停了,小燕子被五阿哥苦口婆心劝在景阳宫里养胎,一段时间里也不出来闹腾了,也就更不用指望刚学会汉话的香妃了。
一时间宫里竟是难得的平静。
“不愧是聪明伶俐手段干脆高明的小殿下,这下子可清静了不少,看着令妃那愁眉苦恼的样子可真够解气的,不用再听那对大鼻孔说些毫无意义的废话真是太好了。”晴儿说是禁足呢,其实早就暗度陈仓时不时爬屋顶到坤宁宫聊天。
正在集中注意力搜寻凤族同伴气息的凤煜黎直接无视了他的话,将凤族交流频道扩展到了坤宁宫范围,清了清嗓音,“哪位同伴来了呀?咱是来历练的凤煜黎。”
晴儿哀怨地蹲在他脚边,跟只大型犬一样仰脸看着他神游天外。
永璂永璟早就跑里头去跟皇后请安了,听说了后宫发生的这些惊险混乱事情后,永璂还懵懵懂懂,永璟已经警惕起来了。还好这次老佛爷有点良心主动认了错,还好各方都只是受了惊没有受伤。
有些意外并不是主观防备就能避免的。他果然还是,太弱小了。
“小殿下,小殿下……”久久得不到回应的晴儿更加郁闷了,你说要是克善那面瘫脸嘛还能打一架活跃气氛,这面前的是凤煜黎啊,一翅膀就能把他扇回恶魔族的凤煜黎,他可不敢挑衅找架打。那个不叫找架打,那个叫找虐。
“……什么事?”凤煜黎回头,半眯着眼看他。
“没,没什么,我就是表达一下在下对小殿下的崇拜,小殿下的幻术用得真是出神入化如神来之笔,让令妃难产又不让她死,既报复了她以前的为难又给予了她未来的为难,真真是……”
“你以为是咱做的?”打断了他的话,凤煜黎都懒得睁大眼睛,眼神幽幽。
“诶?难道不是?”晴儿双手捧脸作浮夸的惊讶表情。
凤煜黎连表情都懒得摆给他看了,“令妃是谁?”
“……啊?”
阿瑟尔斯塔突然明白了,在他们眼里令妃是曾经最受宠的妃子,也是历史上嘉庆帝的生母,是坤宁宫的敌人,是一个工于心计的女人,他们都太把令妃放心上了。
可是对于凤煜黎而言,令妃不过就是那个乱用禁术的人类。
这次令妃是自己做贼心虚想太多,凤煜黎压根就没想到这个人类要生产啊还是什么的。
凤族的寿命太长,要经历的要见识的世界种族事情都太多太多,所以大部分都习惯了谨慎选择记忆的内容。
——不过凤煜黎那是单纯的脸盲和缺心眼。
凤族的感情浓郁得几近可怕,爱得深就如他们对伴侣对种族,恨得也深深似不死不休天翻地覆,值得庆幸的是若不是作死地非往凤族底线踩,凤族一般都很宽容的。
——不过凤煜黎那是纯粹的懒和缺心眼。
——好吧,大概还有骨子里的高傲。
有种苦逼叫做令妃,明里暗里被凤煜黎不经意地坑了一次又一次,到最后人家连她是谁都没上心。
而延禧宫里,苦逼的令妃盯着在奶娘怀里哭闹不止的十五阿哥,看着婴儿就是哭都抽抽搭搭有气无力的虚弱模样,想起了刚刚乾隆来去匆匆的身影。
都是你们逼我的,都是你们逼我的!令妃狠狠撕碎了手里的绢帕,所有的恨无休止地往坤宁宫倾泻,往宝月楼倾泻。
有看不透的,自然也有看得开了的。总是弥漫着淡淡的药味的钟萃宫里,纯妃看着手心里丝帕上刺眼的鲜血,吞下了喉间的血腥味。
宫里诡异的事情越来越多,皇上之前明明似乎是对皇后有好感的,可是后来还是越来越偏心延禧宫偏心五阿哥他们,五阿哥他们也越来越嚣张,做事越来越没章法。
她怎么敢把女儿留在这个宫里!
“萍儿,去请皇上过来。”纯妃望了眼西三所的方向,笑容凄美,和嘉,只要你能幸福,额娘做什么都可以。
乾隆自从前些日子跟老佛爷翻脸之后,这些天都没怎么去慈宁宫请安,就是偶尔去一下都是敷衍客套地几句寒暄,更不用说本来就已经断断续续的初一十五了,几乎所有在后宫的时间都混迹在了宝月楼,哪怕香妃始终都没对他有好脸色。
香妃也苦恼啊,哪怕她从来没个好脸色,尽可能地无视他,乾隆还是一直一直往宝月楼跑,就算被气走了第二天又过来了,还总是用那种火热深情的眼神盯着她,各种赏赐源源不断。
如果乾隆的皮囊再年轻十来二十岁,眼神能收敛一点,没有人总是跟她提起那苦等十九年的夏雨荷为乾隆生了两子两女的令妃,香妃或许还有可能稍稍上点心。
这一天,乾隆也是被香妃冷言冷语气得怒气冲冲脸黑如墨地走出了宝月楼。
说实话,那些进宫久了的妃嫔心里就四个字,喜闻乐见,再点个赞。乾隆活该你气死啊,这么多等着你宠幸的等着对你笑脸如花的女人你不要,气死活该啊。
小宫女萍儿赶在了延禧宫宫女之前拦住了乾隆,“奴婢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求求您去看看纯妃娘娘吧,纯妃娘娘又吐了血,太医说,太医说……”
乾隆顿了顿,还是走向了钟萃宫。
“臣妾参见皇上。”纯妃硬撑着病体起了身,脸色惨白双唇却是异样的血红,语气轻柔得仿佛随时都要飘散,即使如此她还是努力地摆出了微笑。
看到乾隆有些震惊有些难以置信的脸,她惨笑着用瘦骨嶙峋的手捂住脸,低下了头,“臣妾变得很难看了吧,莫要脏了皇上的眼了。”
“纯妃……你叫朕来是什么事?”朕一定答应你。乾隆看着有些心酸有些心疼,纯妃是在潜邸时候就跟着他的老人了,默默地为他生育了三个孩子,也默默地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纯妃只以为他是不耐烦了,也对,不管是面对宝月楼年轻貌美身有奇香的香妃还是延禧宫善解人意温柔似水的令妃,都比面对她好吧。
“皇上,恳请皇上,督办和嘉的婚事。”和嘉的婚事已经不能再拖了。
“好,朕答应你,马上命司天监择吉日。”乾隆顿了顿,语带怜惜,“你……好好保重身体。”
“谢皇上关心。”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会对皇上抱有幻想的女孩了。
“你自己跟皇后商量具体事宜。”一室决绝让乾隆落荒而逃。
皇后想到前些天看到纯妃还只是病弱,可是今日已经油尽灯枯的病重模样,心情说不清的沉重。
“一眨眼,我们就都老了。”纯妃望着床帏,唇角带着笑容,声音已经有了几分空灵,“想起那时候的我还那么天真,拉拢这个踩低那个,相信着,哪怕手上染满罪恶……”
景澜坐在床边,看着她两颊泛上病态的红晕,听着她念叨着过去的爱恨情仇,神色淡淡。从某一方面而言纯妃已经算幸运的了,撑到了乾隆登基撑到了封妃撑到了儿子成家女儿出嫁,只可惜,红颜薄命。
“我也只能跟你说说了,那些过去了的我们这一辈的恩怨,不要延续到下一辈了,我现在只想让和嘉好好的,跟她的驸马幸福地过完下半辈子,不要再陷进后宫的泥潭。”纯妃抓住了景澜的手,瘦骨嶙峋的手让景澜叹了口气,回握住她的手。
“放心,和嘉是固伦公主。”驸马不会被允许纳妾,福隆安是她们几经考察的男人,不会亏待和嘉的。
“景澜。”纯妃的眼神亮得惊人,虚弱的手此时却格外用力,尽管每一个字都带着喘息,她还是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我用所有的筹码,只求你,保我儿女一世安康!”
门外,和嘉咬住拳头死死忍住哭声。听闻了纯妃病重匆忙进宫的永璋永瑢一左一右按住她的肩膀,眼眶都微微泛红了。
大概是因为后事遗言都交托了,纯妃紧绷的肩膀松了松,眼里多了几分光彩,示意景澜凑近耳朵后,语气轻柔而俏皮,“我知道你们养的那只球球不简单,知道那个小伴读不一般,所以帮我求个愿望吧。”
“若有来世,不愿再嫁帝皇家,只愿一心一意共白首。”
她也曾有过属于少女的梦啊,只是都在后宫里消磨殆尽。
和嘉是被破例封为固伦和嘉公主下嫁的,内务府按固伦公主的份例置办,规模能比兰馨那场更豪华几分,三阿哥出色完成了乾隆布置的任务和职务,还立了功,被封为循郡王。
这是帝后让众人都认清的态度,就算纯妃病逝,和嘉也不是无依无靠的小公主。
纯妃手中的势力也已经暗中交接。纯妃本就是出身老牌贵族,让皇后多少有点意外的是早逝的淑嘉皇贵妃的一部分不被掌握的势力也在纯妃手里。
就在和嘉三朝回门后的次日,纯妃病逝,追封为纯慧皇贵妃。
至此,就在乾隆没有注意的时候,满清前朝后宫文臣武官朝政兵权,已有大半落在了坤宁宫的掌握之中。
景澜还是把纯妃的话转述给了凤煜黎。
“一心一意共白首吗。”凤煜黎朝着太阳伸出了手,阳光之下白嫩的肌肤有了奇异的透明感,镯子里的金色荆棘已经向外层渗透,“明明该是理所当然,却被凡人做成了奢望。”
胤禛从背后环抱住了在阳光中虚幻了身形的他,与他十指相扣。
作者有话要说:母亲是非常伟大的。
当沙拉酱听到母亲说,她已经把我的嫁妆以后的生活所有所有都考虑好了,那一刻的心情难以用言语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