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出头的女人,梳了个婆子常见的圆髻,头上搭了个白帕子。看她的衣服,该是府里的三等婆子,和其他的婆子们一样,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沧桑,怎么看怎么不起眼,没想到竟会是锦衣卫的探子。
这还是卫毅让她知道的,隐藏起来的还不知道有几个呢。
锦衣卫,确实是个可怕的组织。
发觉到宁云注视着她,婆子诚惶诚恐的跪下等着主子吩咐,宁云却没说一句话的往房内走去,态度和表现都是一个正常的小姐该有的,让人瞧不出一分破绽来。
气死风灯刚点燃,卫毅就出现在了宁云的房中。
“我的探子说,怡王最近似乎在筹备什么计划,怡王府秘密别院中,信鸽可是整天来回不停的。”有正事商议,卫毅就没有废话,见宁云还在绣架前刺绣,就坐在宁云身边,直奔主题,说起了宁云最关心的事情。
刺绣的手一停,宁云随手将手上的针插进线轴中,拿了白绢盖住尚未绣好的绣品,起身倒了一杯温热的水给他,蹙眉说道,“他现在还敢这样张扬,陛下难道不知道吗?”
冷笑一声,卫毅捻起一块桌上花盘中的桂花糕丢进嘴里,扬头看着屋顶的雕花大梁,用手敲着桌子,“我都能知道的事情,梁佐勋能不知道?但他有没有告诉陛下我就不得而知了,陛下看样子是没有动静的。”
快速的回忆了下前世这段时间的朝中局势,对周翼来说,前世的此时是一片大好形势,但也没听说他此时有什么大动作。
想到一个可能性,她顿时站了起来,走到桌前,翻看了下桌上的黄历,时间是和她记忆中差不多的,深吸一口气,开始在房内度步思考。
这段时间,朝中并无要事,但周翼却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前世的他,也正是凭着这件事,一步一步走到了太子之位的!
而今世,有了宁云横空出世,不断的搅局,导致今世各种事情的发展,根本就和前世不一样,周翼想要在这种劣势下翻盘,也就只有放手一搏了!
难怪他最近一直没有动静,旁人以为他是意志消沉,可宁云却知道,他这种人,不到临死一刻,绝不会放弃,一定是在暗中筹划着什么,现在想来,能让他苦心谋划的,就只有那件事了!
卫毅见她在想事情,自己毫不见外的吃完东西,信步走到绣架前,抬手捻起白绢,怡然自得的欣赏着她的绣品,并未打搅她的思路,态度轻松自然的仿佛是在自己的府里。
再三回想和确定之后,宁云长长的吐出了胸中浊气,扭头对着卫毅说道,“若我猜的不错,怡王最近,该对我有个大动作。”
“你?”卫毅眉头一皱,手一松,白绢就轻飘飘的搭在了绣架上,盖住了色彩绚烂的绣样,回头看着宁云,蹙眉沉声问道,“他发现你在对付他了?”
他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明显的关切之意,显然对她的安危很是在意,宁云心中一暖,却还是摇了摇头,“他发现我对付他,是迟早的事情,但不是现在。”
卫毅惊讶的挑了挑眉,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宁云叹了口气,抬头看着窗外,卫毅每次来,都是已经掌灯的时候,夏日的气死风灯都是薄纱做的,烛火很亮,能照的满院子如同白昼,就连树叶丛中的小花都能看的很清楚。
“我拿了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东西,他该知道东西在我手上,只是苦无办法抢到而已。”此起彼伏的蝉声唤回了宁云的思绪,低头悄悄的叹了一口气。
即便是已经重生几个月了,偶尔看见窗外熟悉的景色时,她还是会有种惶然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分不清到底是真的重生还是自己在做梦。
接着,她走到绣架旁,从绣篮的香囊里拿出了天顺朝的地图,卫毅早识趣的将桌上清空,她将地图铺在桌上,手指沿着京师的位置,不断的游走着。
和周翼做了几十年夫妻,即使最初不知道,后来也慢慢的知道了他在各地的大部分据点,周翼若是要做这件事,必定不能在京师,必须是能让他确定能得手的地方才行!
若她是周翼,此时此刻,会选什么地方呢?
卫毅早习惯了宁云的各种奇怪举动,摸着下巴看着她专注的盯着地图思考,把玩着半空的茶杯,轻嗅着徐徐的茶香笑道,“京师各大家族都有天顺朝地图,但这么详细的堪舆图,出现在一个深闺小姐的房内,就很奇怪了。”
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宁云埋头继续看着地图,头也不抬的说道,“难道同知大人不觉得,阁下出现在深闺小姐房内,也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吗?”
“哦,看来景王殿下出现在此就是寻常了?”卫毅哪是吃素的?毫不客气的反将一军,盯着宁云洁白小巧的耳垂笑道,“听说景王殿下还未回府就给小姐送来一对儿耳坠,殷勤程度实在是叫人惊讶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
宁云早知道此事瞒不住他,但这对女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也不想如此被人当面提起,尤其是卫毅偏要阴阳怪气的说话,暗讽她爱慕虚荣,让她听了更觉得刺耳!
心中有气,却故意对他甜笑,顺着他的话说道,“小女子不似同知大人那么好运,有皇后娘娘做后盾。京城形势险恶,若不想任人宰割,只能自己去找靠山。”
“宁小姐一向极有眼光,想必这靠山,一定是很靠得住的。”卫毅随手将杯子放下,压在地图上景王府的位置,坐在桌上,含笑看着宁云,话里有话的说着,暗讽周泉地位不稳。
他明知宁云对他的心意,却偏要点出周泉来,分明是得知了下午的消息,吃起了飞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