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大殿之上,楚逸昭将密信浏览了一遍,惊道:“三弟真的身负武功?”
许昌轻声道:“碧苏聪慧机灵,也素来沉稳,老臣相信她是不会看错的。”
楚逸昭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三弟竟然会武功?他摔断腿时,宫里多人在场,断不是他虚构捏造的。他的腿伤也是经过了御医院所有太医诊断过的,不可能有假呀!他什么时候治好了断腿,并且还习会了武功?更何况,这些年来他身子的确很弱,这竟然都是装出来的?本宫实难相信!”
许昌仍是从容不迫地轻声道:“可殿下也一直感受到了来自齐王爷的威胁,不是吗?”
“是啊!”楚逸昭蹙着眉,“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到三弟病体羸弱,可每次想到他,我依然觉得不安……难不成,他真的有问题?”
“这些事,柔止与碧苏会设法查验清楚的,殿下请放宽心。”
楚逸昭缓缓地站起身来,低着头踱了几步,“放宽心?若三弟真是如此深藏不露,我又如何还能放宽心……”
“有老臣在,还有那么多忠于东宫的同僚在,我们定会扶佐殿下顺利登上皇位。”
楚逸昭又重新落座,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抬眼望着许昌:“三弟如此深藏不露,只怕用心不轨,那苏家岂不是更必须除掉不可?”
许昌点头:“那是当然。”
楚逸昭蹙起眉:“盈香楼事件,咱们本可助靖国公一臂之力,扳倒苏家,可太子师为何让本宫暂缓行动?”
“殿下,不要着急。”许昌沉稳地道,“此前柔止赈粮一事,整个嵇城都在议论,说齐王拉拢人心,有意与殿下争夺皇权,虽然在舆论上对齐王有些不利,但对东宫也造成不太好的影响,只要东宫有所行动,难免不会让人认为东宫是在报复齐王府赈粮一声,反而显得殿下心胸狭窄、无法容人。”
“明白了。”楚逸昭沉吟道,“所以,这次东宫若是相助靖国公,定会有人认为东宫借机报复齐王。”
许昌默默起身,撩袍下跪:“赈粮一事,是柔止做得不好,老臣愿代女受罚,请太子殿下降罪。”
楚逸昭立即扶起许昌:“本宫并没有怪罪柔止姑娘,太子师不必请罪。暂缓行动也无妨,扳倒苏家是迟早的事,本宫不急,不需要因为这点小事失去民心,对将来登基不利。”
许昌欣慰地道:“太子殿下能这样想,老臣甚是欣慰。将来殿下登基,必也是一世明君,受世人爱戴与敬重。”
楚逸昭笑道:“太子师多年教诲,本宫没忘。不过,此时若不动苏家,难免不会助长苏家的气焰,柔止姑娘在齐王府的处境可能又不太好过了!”
“为殿下图谋大事,就算受些委屈也无妨。”
“不过,”楚逸昭目光灼灼,“自那次下毒事件之后,柔止姑娘性情大变,太子师自信还能掌控得了齐王府里的形势?”
许昌垂眸道:“殿下放心,一切,都在老臣的掌控之中。”
楚逸昭默默望着许昌许久,这才点头道:“那便好。”
齐王府,锦秀居,许柔止才起来吃了午饭,苏乐瑶就又来了。
望着这不速之客,暖香愣了愣,警惕地护在许柔止的身旁:“王妃……”
苏乐瑶看了许柔止一眼,默默地给许柔止跪了下来。
“哟,这是怎么回事?”许柔止语气显得很是惊奇,“苏夫人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早晨本是来给王妃请安的,却……却无礼顶撞了王妃,乐瑶特地负荆请罪来了。”苏乐瑶此时已经锋芒尽敛,神态真诚、语气低调。
“负荆请罪?”许柔止探头往苏乐瑶的背后瞧了瞧,“荆在哪儿呢?”
苏乐瑶一愣,抬头看了许柔止一眼,强行压住心头的不满,微微一笑:“乐瑶真心诚意来向王妃道歉,还望王妃宽宥,不与乐瑶计较。”
“哦,真心诚意的啊!”许柔止斜眼看着苏乐瑶,随后笑了笑,“既然苏夫人真心诚意,那就起来坐!我可不想让人说我趁着王爷不在欺负苏夫人。”
苏乐瑶明白许柔止的意思:“乐瑶也不敢趁着王爷不在而对王妃不敬。”
许柔止嗤笑一声,指了指面前的餐桌:“我刚刚吃了午饭,苏夫人要不要来点儿?”
苏乐瑶看了餐桌上的残汤剩菜一眼,有些愠恼,心想,竟敢叫我苏乐瑶吃你的残汤剩菜!但此次她的来意不是为了顶嘴吵架,便干咳一声,“乐瑶早已经吃过了,这天色也晚了,王妃才用午膳?”
许柔止也干咳两声:“还不是因为昨晚太累了,睡到刚才才起的**。”
许柔止这句“昨晚太累了”,在苏乐瑶听来怎么就那么刺耳呢?苏乐瑶觉得许柔止明显是在对她炫耀示威,这不由让她心里暗生一丝怒意!
炫耀示威?就看许柔止能坚持多久!
这样一想,苏乐瑶脸上便露出一丝微微的笑意:“王爷王妃恩爱,这是好事一桩。”
许柔止诧异地道:“我指的是昨天晚上来刺客的事。”
苏乐瑶一愣,心里顿时有些发虚:“昨晚……的刺客,不知是什么人派来的?”
许柔止一副无奈的样子:“那些刺客死也不招,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不过想了想,有谁能这么恨我,非要取我的性命不可呢?”
苏乐瑶忙道:“乐瑶可不敢。”
许柔止看了看苏乐瑶:“苏夫人不用着急,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
苏乐瑶正要称是,许柔止又说:“不过,我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
苏乐瑶面色微微一滞,她一向骄横惯了,只有她对别人话里夹枪带棒的份,哪里受得了别人对她话里有话、绵里藏针!
许柔止不会放过她?她才不会放过许柔止呢!
若不是她大哥苏国刚给她找的两个高手提前现身独秀居,她想趁着楚逸暄不在尽快了结汤饭与徐奉生,她才不会跑来跟许柔止低声下气!
又强行忍了忍气,苏乐瑶起身端起茶壶,轻轻斟茶一杯,端到许柔止面前:“先前处处为难王妃,是乐瑶的错,还请王妃大人大量,原谅了乐瑶!”
许柔止蹙眉望着苏乐瑶,苏乐瑶早晨还那么嚣张,当着楚逸暄就敢跟她叫嚣着什么“走着瞧”的,现在却来向她认错?
暖香已打探过了,盈香楼事件并没有持续发酵,看起来苏家似乎要脱险了的样子,既然这样,苏乐瑶更没有理由向她低头?
所以,刚才苏乐瑶斟茶的时候,她是细心留意了苏乐瑶的举动的,——如果说苏乐瑶要在茶水里对她下毒,可显然,苏乐瑶的举动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默默地望着真诚地向她举着茶杯的苏乐瑶,许柔止默默地将茶杯接了过来。
低头看了看紫砂杯里淡黄的茶水,一丝浅浅的笑意浮上许柔止的唇角:“苏夫人不会在这茶里下毒了?”
苏乐瑶脸色一变:“纵然以前乐瑶有错,可乐瑶已经向王妃道歉了,王妃就这么不相信乐瑶吗?”
许柔止心里说,道个歉我就该相信你了?凭什么。
不过,她还是大度地一笑:“开个玩笑,苏夫人切莫介意。”
说着,许柔止端起茶杯,以袖掩面,轻轻地饮了下去。
眼看着许柔止饮下茶水,暖香的一颗心也提了上来。苏乐瑶释然一笑,再度斟了茶水一般,缓缓地端在手中,坐了下来:“敢问王妃,茶水味道如何?”
许柔止放下茶杯,咂巴咂巴嘴,蹙眉道:“好像特别苦啊。”
苏乐瑶微微一笑,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水,悠然地道:“当然啦!”
许柔止皱了皱眉头,看了看茶杯:“暖香,这是什么茶?”
暖香忙道:“这只是普通的茉莉花茶,不……不会特别苦,王妃……”
苏乐瑶道:“茉莉花茶虽然不苦,不过,若是往茶水里加些夹竹桃汁,那应该就会很苦了!”
“什么?”许柔止腾地站起身来,一把抓起刚才自己喝过的茶杯,惊愕地望着苏乐瑶,“你刚才……给我下毒了?”
暖气一听,吃惊地扶住许柔止,也惊愕地望向苏乐瑶:“苏夫人,你怎么能……”
“前日王妃用一串毒鞭炮让我独秀居一众人等中毒几个时辰才得以恢复,现在乐瑶也不过礼尚往来,还王妃一礼而已。”说着,苏乐瑶微微一笑,斜眼望向许柔止:“那现在,王妃有没有感觉快要喘不上气来了呢?”
许柔止脸色一阵苍白,她颤抖着双手,一手扶桌,一手紧按着自己的胸口,颤声道:“苏乐瑶,你,你竟敢对我用毒!”
苏乐瑶冷笑一声:“不然你以为我会对你卑躬屈膝吗,许柔止?”
许柔止指了指苏乐瑶的茶杯:“你……你也喝了,怎么没事?”
苏乐瑶轻蔑地道:“我的毒是下在你的杯子里的,又不是下在茶壶里。”
暖香急得快要哭了!她慌乱地拍着许柔止的后背:“你怎么样,王妃?快吐出来,快把刚才喝的茶水吐出来!”
苏乐瑶哈哈大笑:“晚了!茶水入肚,毒性很快就会浸入五脏六腑,许柔止,你就等死!”
“你……你怎么知道夹竹桃有毒?”许柔止躬下身去,喘着粗气,问。
“还不是因为你昨晚用了夹竹桃粉对付我的人!”苏乐瑶冷冷地道,“我这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许柔止紧皱着双眉:“苏,苏乐瑶,你竟敢……对我下毒,王爷回来……定不会放过你的!”
苏乐瑶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是吗?王爷现在又不在,等王爷回来时,你都已经毒发身亡了,没法跟王爷告状了!你觉得,王爷是相信你一个死人的话,还是相信我一个活人的话呢?”
说着,苏乐瑶横了暖香一眼:“嫣红,把这好茶也赐暖香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