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柔声说道:“冲鹏先生,我想你是误会了,你的三名弟子可不是被邀请来我府上做客的,他们是刺客,是被关押在我的府里。”
他的话音不大,不过在刘秀说话的同时,就听大厅外面传来哗啦啦的甲胄声响。
向外面的院子看,只见从院子的两侧一下子涌出来数以百计的军兵,人们一个个手持弩机,肋下佩剑,浑身的肃杀之气,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大厅里的冲鹏和陈野二人。有数名身披铁甲、身材魁梧的精壮侍卫已然站到大厅的门口,众人的右手皆已抬起,紧紧握住肋下佩剑的剑柄,一脸杀气地怒视着冲鹏。
看得出来,只要刘秀一声令下,这几名精壮侍卫便会一同拔剑,冲进来把冲鹏撕碎。
冲鹏只轻描淡写地向外面瞄了一眼,而后他看向刘秀,表情淡漠地问道:“刘将军,你这是何意?”
刘秀说道:“几天前,冲鹏先生的弟子对我行刺,难道冲鹏先生不该给我个说法吗?”冲
鹏眯了眯眼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意,说道:“说法?”说话之间,他身形突然一晃,原本站于大厅中央的冲鹏,不可思议地闪现到大厅的门口。
只见他手臂一晃,一道寒光乍现,站于门口的几名精壮侍卫连怎么回事都没看清楚,就感觉腰间的绦带一松,低头再看,他们几人的绦带竟然全断了。人
们下意识地抬头再看冲鹏,他人已闪回到大厅的中央,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好像他从来没有移动过似的。太
快了!不仅是身法快得惊人,他的出剑更是快到令人看都看不清楚。冲鹏的弟子,其实力就算还达不到剑客等级,可也相差不远了,而冲鹏自己的实力,起码也是大剑客级别的。
冲鹏的这一手,可谓是技惊四座。
站于房门口的几名侍卫,又羞又气,又急又怒,手捂着裤腰,纷纷退了下去,
不过紧接着,有更多的侍卫拥挤到大厅的门口,人们端着弩机,前面蹲一排,后面站一排,弩箭的锋芒一致对准了冲鹏。与
此同时,朱祐、许汐泠、九儿齐齐跨前一步,挡在刘秀身前,如临大敌。严光眉头紧锁,不悦地质问道:“冲鹏先生,你这是作甚?”
冲鹏淡然一笑,轻抚着肋下的佩剑,慢悠悠地说道:“刘将军不是想要个说法吗,这就是我给刘将军的说法,冲鹏虽不才,但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是吗?”刘秀扬起眉毛,说话之间,他手臂猛然向外一挥,只见一道电光乍现,在场的众人谁都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那道电光已从冲鹏的头侧掠过,钉在他背后的墙壁上,发出哚的一声响。
定睛细看,原来,从刘秀袖口里射出的正是一支弩箭。衣
袖内的机关,刘秀现在是越用越熟练,弩机的力道再加上他甩臂的力道,两个力道融合到一起,使得这一箭的速度之快,电光火石一般。
再加上刘秀和冲鹏之间的距离太近,冲鹏对刘秀这突如其来的袖箭,当真是没做出任何的反应。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刺痛,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并没有被弩箭划破,之所以会感觉刺疼,完全是被劲风扫的。
冲鹏慢慢放下手,看向刘秀的眼神也变得有些莫名。
他真没想到,刘秀竟然藏着这么一手。看他的气色,明明是重伤未愈,但他甩出的袖箭竟然还能如此之快,实在是匪夷所思。刘
秀甩出一箭后,也像是没事人似的,含笑看着冲鹏,慢悠悠地说道:“冲鹏先生的剑,确实快得惊人,不过我的袖箭也没有慢到哪去,倘若你我真交上手,最终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冲鹏先生,你说呢?”冲
鹏目不转睛地看着刘秀,与他对视好一会,他轻抚佩剑的手慢慢放了下去。没
错,刘秀的袖箭并没有比自己的剑慢,甚至还要快上几分,真动气手来,即便他的剑能刺在刘秀身上,但刘秀的袖箭也同样能钉在自己身上。
不过冲鹏不知道的是,刘秀的袖箭之所以会如此之快,并非他本身使用袖箭的造诣已出神入化,而是全靠藏于他手腕处的袖珍弩机。
只不过这台袖珍弩机的内部,只能装一支箭矢,也就是说,刘秀的本事就只是甩出这一箭。但
对于不明就里的人而言,他甩出这一箭的威慑力已经足够用了,起码此时,他是大大震慑住了态度张狂的冲鹏。
见冲鹏瞪着自己也不说话,刘秀一笑,问道:“冲鹏先生,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吗?”“
哼!”冲鹏哼了一声,不过还是转身走到一张铺垫前,跪坐下来。
可他即便是坐在那里,腰板都挺得笔直,浑身上下的肌肉明显处于紧绷状态,给人的感觉像是在蓄势待发。
刘秀直截了当地问道:“冲鹏先生的徒弟会来行刺于我,我想,这应该是冲鹏先生下的命令吧!”
冲鹏蹙了蹙眉,正要说话,刘秀继续说道:“当然,我相信这个命令也不是出自于冲鹏先生的本意,毕竟你我之间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冲鹏先生实在没必要和我过不去。现在,我想知道的是,那个真正想要我性命的人,他究竟是谁。”“
如果我不肯说呢?”冲鹏凝视着刘秀,一字一顿地反问道。
刘秀耸耸肩,仰面而笑,说道:“倘若冲鹏先生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恐怕,今日冲鹏先生非但带不走你的三名徒弟,就连冲鹏先生自己,也很难再走出这里了。”
冲鹏愣了愣,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突然收敛笑容,凝声说道:“刘将军,好大的口气,想要留住我,也得看看你有没有和口气相符的本事!”没
等刘秀接话,陈野向冲鹏低声提醒道:“师兄,我们来这儿,并非是为了和刘将军打仗、拼命的!”听
闻他的话,冲鹏深吸口气,闭上嘴巴,没有再说话。陈野正色说道:“师兄,其实我也很好奇,行刺刘将军这件事,到底是谁的主意?”冲
鹏微微皱了皱眉,垂下头,沉默未语。
陈野意味深长地说道:“师兄,为了行刺刘将军,我们一炁门已经损失了三名弟子,难道师兄还打算把虚英、虚飞、虚庭三位师侄也都搭进去吗?”冲
鹏身子一震,眉头皱得更深,虚英、虚飞、虚庭都是深得他真传,也是他极为重视的弟子,为了救出他们三人,冲鹏都亲自来找刘秀了,甚至还带上了师弟陈野,可见他的重视程度。不
过让他供出上面的那位前辈,他还真有些为难。见
冲鹏还在犹豫不决,陈野深吸口气,急声问道:“师兄,难道这个命令,是师父他老人家下的?”冲
鹏想都没想,脱口说道:“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师父他老人家,师兄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子陵说得没错,我们一炁门和柱天都部,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这次却突然对刘将军下此毒手,事出蹊跷,师兄不应再有所隐瞒了!”陈野看着冲鹏,面露急切地说道。
冲鹏又凝视了好一会,方缓声说道:“此次行刺刘将军,是我与冲顺师弟所为,而我二人……皆是奉玄德师叔之命。”他
说的玄德,正是一炁门的三大护法之一。一
炁门的三大护法,都是玄字辈中的佼佼者,三人分别是玄始、玄宝、玄德。玄
德是冲顺的师父,而冲鹏和陈野的师父则是玄宝,论辈分,他二人得向玄德叫一声师叔。
冲顺派出门下弟子,去行刺刘秀,陈野倒还能理解,毕竟是他师父的命令,冲顺不敢也无法违背。可
冲鹏也掺和了进去,陈野就理解不了了。他
皱着眉头说道:“师兄,师父提醒过我们,玄德师叔俗尘杂念太重,让我们能避就避,可你怎么还上杆子往前凑啊?”冲
鹏苦笑,说道:“师叔找上我,并且向我开了口,我又岂能拒绝?”
严光在旁已然听明白了,原来这次的事,就是玄德在暗中指示。对于玄德这个人,严光也有所耳闻,玄德能干出这样的事,他一点也不意外。可
以说玄宝对玄德的评价再恰当不过,玄德的俗尘杂念的确很重,而且极为看重名利。据说玄德一直都想入朝为官,只可惜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门路。
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机缘巧合,玄德与国师刘秀结识,前者是道家高人,后者是谶纬大家,两人都属玄学一派,可谓是一见如故。玄
德的本事,刘歆(为了避免混淆,还是以刘歆的原名相称)很是佩服,觉得此人若能为自己所用,定能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而
刘歆国师的身份,对于玄德而言,无疑是他迈入仕途的最佳跳板,两人是各有所求,各取所需,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自刘縯、刘秀两兄弟在舂陵起事之后,《赤伏符》中的那句谶语就时时刻刻的盘旋在刘歆的脑袋里。随
着柱天都部在南阳的高歌猛进,他对刘秀的顾虑变得越来越重,刘秀这个人,对于刘歆来说,俨然已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令他寝食难安的一块心病。
南阳的这个刘秀必须得死!只有刘秀死了,他才能睡得安稳,吃得香甜。他
把自己的心事旁敲侧击地透露给了玄德,而且还向玄德许诺,只要他能除掉刘秀,他可亲自向王莽推荐他入朝为官,担任宗师之职。所
谓的宗师,就是处理宗室事务的官员,比较清闲,但又很受人尊敬,而且经常和宗室打交道,可以奠定很好的人脉基础,未来的仕途发展也会很顺利。刘
歆开出的这个条件,让玄德怦然心动,他没有多做考虑,便被此事应允了下来。
可他身份毕竟特殊,是一炁门的护法之一,他亲自出手,事情必然会闹得很大,弄不好还会被道会所弹劾,得不偿失。所
以他便想到了自己的徒弟冲顺,和一直与他关系还不错的师侄,冲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