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秦宫。
咸阳城是时任秦国大良造的商鞅主持修建的,整个王城为了凸显气势,都采用了高台基的建筑风格,多层高台层峦叠嶂,气势恢宏。作为整个关中的最高的建筑,从咸阳王宫甚至可以眺望整个咸阳原。
秦王驷站在宫殿的廊桥上,依然看向自己最喜欢的东方。喜欢一个地方并不需要理由,但是征服一个地方,理由可以有千万种。就像自己的君父崩逝之后,即使知道除掉商鞅会让那些保守的大臣们得意洋洋,他也会义无反顾的举起屠刀,因为商鞅是他登上最高权力的第一个需要征服的人,越过了商鞅,他的目标就是那些保守的官吏们。等把他们摆布清楚之后,他终于将目光放在了东方,他要告诉东方六国,秦国这个他们鄙弃的国度,终将站在他们仰望不到的高度上。
五国联军攻打函谷关,他夜不能寐,每天都在等待着最新的战报。樗里疾和公子华,都是他最放心的将领,将函谷关托付给两个人,他非常放心。樗里疾建议秦军出武关威胁楚国边境,迫使楚国不敢安然北上,他也让司马错领命而去,成功的将楚国大军牵制在了楚国边境,于是五国联军只有韩魏在死撑下去,燕赵两国实力不济,只算做添头。樗里疾告诉秦王驷,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一击致命的机会。秦王驷思虑再三,决定疑人不用,答应他的要求,让他安心排兵布阵。
但是,最让秦王驷寝食难安的,对秦国最大的威胁,是来自北方。在那里,赵国占有了大河北岸的广大土地作为牧场和耕地,国力骤然提升,而且依靠林胡在秦国长城附近游曳,随时都有可能向南侵犯。而越过了长城,突破了上郡,赵军就可以直抵咸阳了!赵王找到了另外一条进攻秦国的方案。这让一直以崤函之固为傲的秦国人如何能够安然就寝呢?
魏章被俘虏了,长城防线由谁来守他一直没有好的人选。司马错才具非常,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一直作为自己的军事主将,很多事情都希望能和这位老将商议,他要是离开咸阳,自己在军事决策上有些疑难不知道该请教谁;樗里疾推荐了甘茂,这个人自己见过,也非常喜欢,虽然也是带兵之人,但是资历不够,恐怕不能服众;而其他如向寿、公孙奭等人要么能力不足,要么资历不够,都不是最好的人选。
便览朝中诸将,竟然无一人合适。
“大王,张仪先生拜见。”
“请先生进来。”秦王驷说道,不多时,就见张仪跪拜面前。
“先生从义渠回来,途中可曾安然吗?”
“回禀大王,臣从咸阳出发至庆阳,劝说义渠和我等缓和之事,已完成此事,幸不辱命,特来回禀。”
秦王驷面露喜色,忍不住将他扶起,看着他说道:“此事全凭先生,方能如此成效,此乃第一大功也。从此北方边境,可以不用如此紧张了。”
“虽然如此,臣还是要提醒大王。”张仪说道:“义渠毕竟是戎族,与我秦国交战百年,想要完全化解此事,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此次臣去,无非是缓兵之计,最终如何,还是要大王早作定夺。”
“不用先生提醒,寡人也在筹划此事。此事和北边将领选择之事乃是同一个件事情。解决了北边的将领任命问题,义渠的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秦王驷对于此事看的非常真切。依靠义渠终归不是最终的办法,何况此子狼子野心,想要喂饱这只狼谈何容易,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不受制于人。这一点上,秦王驷一直非常坚持。
张仪踌躇了一阵,跪地回道:“大王,魏章至今生死未卜,据说是被赵国掳掠而去。臣请大王放魏章一条生路,善待其家人,臣保证,魏章定当不负大王所托。”
秦王驷眯着眼,也不说扶起张仪,悠悠说道:“魏章之事,寡人已经说过了。魏章如今生死不明,赵国也没有遣使来询,暂且就当他还活着吧。只要他不负寡人,寡人也会善待于其族人。若是魏章他有一丝对寡人和秦国不利的消息的话......”秦王驷眼神突然犀利起来,“那么就休怪寡人无情了。”
“臣代魏章,谢过大王。”
“先生,且起来吧。”秦王驷说道,“如今还有一事,寡人还需要先生帮孤思量一番。”
“请大王明示。”
“长城空悬上郡,实乃我秦国大门,八百里秦川之安危,系于一线,此诚危及存亡之事,不可不察。如今赵国北犯大河,驱赶楼烦,驭使林胡,对我边境之威慑,却如累卵。”
“寡人之前询问先生,魏章之后,谁可担此重任,先生尚未回复。不知道此时,先生可有合适的人选?”
张仪听闻此言,眼神微微犀利,随后淡淡说道:“此时本非人臣可以决定之事,臣还是不说也罢。”
“先生此言差矣,寡人只不过希望先生给寡人一个建议,最后决定在寡人,先生可大胆推荐。”
张仪立刻应道:“臣推荐司马错将军。”
秦王驷想了想说道:“司马将军年龄大了,长城之地苦寒,不类咸阳。他毕竟于寡人多有助益,实在非合适人选。”
“甘茂年轻俊杰,晓通军事,又颇有才学,定能担当此任。”
“甘茂年轻俊杰,但是军中资历不足,恐不能服众,轻易委以重任,非为好事。”秦王驷继续否认到。
“王龁乃军中宿将,年近中年,多有资历,又兼武略经年,练兵防务,庶务具通,当为最合适的人选。”张仪继续说道。
秦王驷心头微微一凛,遂又摇头说道:“王龁虽然宿将,但是脾气暴躁,勇则勇矣,但是智不能及,恐怕容易中人奸计,亦非合适的人选。”
张仪微微一笑,终于说道:“如此,此重任非樗里子可担当!”
秦王驷眉间皱起,终于明白了,这是张仪想将樗里疾驱逐出咸阳,让自己能够更加得心应手想出的计策啊!他先是以司马错试探自己的底线,又推荐甘茂和王龁来迷惑自己,当自己把所有的人选都否决之后,他才推出最后的杀招:符合大王您要求的,恐怕只有樗里疾一个人了。
秦王驷的确很生气,他不喜欢张仪这种风格,这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他非常不舒服,甚至是厌恶。即便如此,他似乎也没有办法对张仪作出惩罚,就像自己刚才说的,张仪只不过是建议,最终决定的是秦王驷本人。自己有言在先,怎么能反悔呢?
但是诚如张仪所言,除了樗里疾,似乎真的没有合适的人选了。秦王驷有些苦恼,赵雍啊赵雍,你的确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
赵雍抓起面前几案上的铜爵扔在廉武面前,愤怒的说道:“孤自以为对你父子多有提携,视之如瑰宝,然而你等父子就此报答孤吗?”
廉武和廉颇赶紧跪在那里,不发一言。但是廉颇的神情中,颇有些倔强。
“廉颇,你可是不服气吗?”赵雍言语低沉的看着他,露出一股狠厉的样子。
廉武看了一眼廉颇,知道这小子心气高,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是以颇为不服。于是他扯了扯廉颇的袖子,想让他赶紧认罪。“廉颇,不许胡闹,赶紧向君上认错。”
廉颇不动声色,还是一副倔强的样子,任凭廉武对他规劝,就是不听一言。廉武看到他的样子,赶紧对赵雍说道:“犬子无礼,还请君上赎罪。末将回家之后,定然对其严加管束。末将也愿意辞去一切职务,听凭君上发落。”
赵雍似乎没有听到廉武的求情,径直走到廉颇面前,看着这个他最熟悉的未来名将,心中五味杂陈。赵雍对廉氏父子多有提携,但是外人却看不出来。是希望让他们能够避开赵国的党争,安安心的成长起来。等他们真的能够为赵雍所用的时候,就不会被党争所左右了。是以对于廉武,一直是按部就班的提拔,从来未曾有过偏颇。
但是,廉武竟然不经白虎殿和自己的请示,主动带兵准备围攻晋阳,以至于刚刚以为赵雍不会秋后算账的赵然赵燕两人又起了自卫之心,差点就起兵反叛。还好当时廉颇、赵山在场,廉武有行动迅速,占领了城门,才让这场闹剧草草收场。否则晋阳城此刻迎接赵雍的,就是严阵以待的叛军了。自己那边刚刚驱赶了胡人,正是需要稳定防线,防止秦国报复的时候,廉武父子就差点给他惹了泼天大祸,这也难怪赵雍如此生气了。
“好嘛,你廉颇年龄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孤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你要是有什么委屈,有什么埋怨就一股脑的说出来。若是有半分理亏,孤亲自给你赔礼道歉!”
“好!”廉颇听赵雍如此说话,心气顿时又提高了不少,也就不管廉武的劝阻,硬气的说道:“末将就是不明白,我父子接到晋阳传警,遂想出里应外合,先擒首恶的计策,虽然赵然和赵燕两贼先行归顺,但是若是按我等计策,晋阳定然无虞。”
“但是君上却只见我父带兵入城,引起了晋阳骚动,浑然不觉我等先前之功劳,如何能让末将心服?如何能让在下明白您的用心?恐怕您本就对......”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廉武气的浑身发抖,怔怔的看着廉颇,廉颇也看着廉武,又看看赵雍,心想自己刚才到底是怎么了,竟然对赵雍用这样的口气说话。赶紧俯下身子,也不言语,只看见两滴鲜血滴落在大殿之上,从心底升起了一股寒意。不知道赵雍会如何处置自己,如何处置自己的父亲,又如何处置自己的族人。一时间,竟然连腿都开始发抖。
整个大殿,安静极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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