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城池空旷而荒凉,没有一丝人气,安静的让人心慌,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领头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他皮肤哟嘿,胡子拉碴,左边面颊上还留有两道伤口,身上所穿的盔甲表层上尽是划痕,整个人看起来颇为疲惫。
然而,一旦有人对上那双亮如辰光的眼睛,便可知道,这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狼狈不堪。
此人,正是奋战了整整一夜的苏锦楼。
苏锦楼带领庆军将主城府邸的敌军杀的片甲不留,又马不停蹄的领着手下士兵于大街小巷中逐个击破白荻兵力。
倘若让白荻士兵成功集结,少不了要来一场惨烈的殊死搏战,尽管苏锦楼有自信能够保全自己,但他无法担保一定能护得住其他士兵的性命。
身为将领,不仅要身先士卒,也要制定出最适宜的对敌计划,减少己方兵力的损失,既然胡珉把这二百名士兵交到了他的手上,他就要竭尽全力为底下的士兵争取更多的生存机会。
这些士兵个个都有妻儿老小,一旦战亡,他们的家人该是多么痛不欲生,虽说只要有战争必定少不了流血和牺牲,但若能减少伤亡,何乐而不为呢?
故而,苏锦楼这个活地图领兵与城内敌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敌强我退,敌弱我打,敌退我追,遇到兵力悬殊过大的就在暗地里放冷箭偷袭,或者他独自一人将敌军部队拦腰截断,分而化之,再与兵卒相互配合,将敌军屠杀殆尽。
整个雍城城内共有三千白荻士兵,单就主将府邸内便屠杀了一千多人,除此之外,唯有守卫粮草兵器的地方兵力最多,大约有八百余人,而最难攻打的地方亦是此地。
主将府邸内士兵虽多,但很大一部分人都是在睡梦中被惊醒,慌乱之中不少士兵还未看清来人是谁便被砍杀致死,真正难打的只有府中巡逻的队伍。
然而,苏锦楼一上来就把主将给杀了,丝毫不给敌军集结的机会,白荻士兵无人统领自成一盘散沙,再加上军心溃散被苏锦楼杀破了胆,战斗力几乎所剩无几,这才被庆军轻易的打败。
而守卫军资的士兵都是白荻精锐部队,他们已经得知有敌军夜袭,且并未像城中的巡逻军一样四处分散开来,面对有所准备的敌军,苏锦楼没有办法唯有强攻一途,虽说战况惨烈,庆军死伤惨重,但结果总归是好的,毕竟,惨胜亦是胜利。
此刻,这座能容纳数万百姓的大庆城池,仅余不到一百个庆军,其中能独立行走的只剩十几人。
城中最不缺的就是粮草伤药,苏锦楼安排受伤的士兵自去上药休息,短暂的小憩了一会儿,便领着余下的十几人向函裕关赶去,他们必须尽快用山石将函裕关封闭,不然一旦被白荻知道雍城被夺,必然会派遣数十倍的兵力前来夺城,到时即便是苏锦楼,在不动用热武器的前提下也无法击退敌军。
函裕关离雍城不过数里之地,苏锦楼一行人仅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便赶到了函裕关附近。
函裕关深险如函,东自岷山,西临绝涧,号称天险之地,关隘地处深险谷地,地势险要,窄处车不方轨,马不并辔,仅能容一辆马车通行。
由于这段地势丘峦起伏,且有岷山与绝涧的阻断,函裕关谷底处成为白荻进入大庆的唯一一条平坦的道路,而白荻想要增兵或是运送粮草必定会从此处经过。
苏锦楼在了解到函裕关上的敌军足足有五千人时,立马放弃了原先突袭的计划。
“你们在原地待命,我先去探一探情况。”
此话一出,众士兵皆不同意,“苏教头,我们怎能让您一个人孤军奋战?函裕关乃军事要地,白荻在此处派遣的兵力必然不少,只您一人前去岂不是白白送死?”
“废话少说,这是军令,你们若不遵从,我立马把你们军法处置了,”苏锦楼疾言厉色,见士兵们眼中遮掩不住的忧色,又缓和了语气,“我又不是去与敌军正面拼杀,只是去探探情况而已,你们担心什么?再说,人越多暴露的几率就越大,我去去就来。”
众士兵一想,以苏教头出入敌军军中如若无人之境的本事,若是不与在函裕关驻守的士兵正面遇上,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况且,他们若是一起跟着苏教头去刺探敌情,难保不会拖了苏教头的后腿,这样一想众人均纷纷同意了苏锦楼的提议。
“苏教头,此去小心为上,万万要保全自己,我们在这里随时接应你。”
随意的点了点头,苏锦楼弃马徒步赶往函裕关,脑海中函裕关的地貌环境以及白荻的军事布防尽皆呈现。
苏锦楼偷偷斩杀了负责警戒的士兵,而后身形一闪,快如鬼魅,如飞鸟般向谷底掠去,途中恰遇一打算小解的白荻士兵,他脚步不停,一起一落间,身后的白荻士兵轰然倒地。
苏锦楼以索勾攀上高处,从空间里取出□□安置在选定好的位置,自他放弃偷袭计划后就暗自决定使用空间里的热武器来对抗这五千敌军,而□□是最佳的选择,既能杀尽白荻大军,亦能达到以山石封闭通道的目的。
其实,苏锦楼更想带兵打到白荻老巢,而不是只将大庆与白荻之间的通道拦截,拦截起到的作用是短暂的,治标不治本。
若是白荻铁了心的要攻打大庆,他们完全可以用人力再次打开通道,所需的时间短则半年,长则两年,或者干脆放弃这条通道,寻找其他能够输送兵力运输粮草的道路。
可惜的是沈宁带领的主力军不知何故迟迟不来,苏锦楼所能做的仅是在短期之内阻拦白荻入侵,等到他日得知大军未来回援的原因再作他想。
苏锦楼一连设立了十五个引爆点,等撤离到安全地带时,拿出遥控装置,毫不犹豫的按下引爆按钮。
“轰!轰!轰!”
轰隆声起,响彻天地,函裕关的岩壁上山石崩落,无数硕大的石块从天而降,驻扎在函裕关的白荻士兵猝不及防的被砸成了肉泥。
他们前一秒还在和声谈笑,后一秒就被死神带走了生命,五千士兵,无一人逃脱,全部被压在山石之下,死无葬身之地。
苏锦楼站在一片凌乱的山石面前,石头上面还印有斑斑血迹,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怅然,然而一旦回想起被埋在落西山上数万名无辜的大庆百姓,他的心肠立马坚硬如铁,眼神也变的冷若寒冰。
这就是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白荻既然选择发动战争,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心软,只会让更多的将士与百姓失去性命,作为一个合格的将领,最不应该有的感情就是同情。
苏锦楼抽出长刀,飞身上前,刷刷刷,再次落地之时,岩壁上已刻有几个大字。
“犯我疆土,杀我百姓者,必诛之。”
随即转身回程,对身后的惨状再也不多看一眼,白荻,若是就此打消侵犯大庆的主意,自可相安无事,若是再犯,必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苏教头,你没事吧?”
先前原地待命的十几个士兵闻听那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骇得心惊胆颤,他们担心苏锦楼的安危,不假思索的向函裕关赶来,中途正巧遇上往回走的苏锦楼。
苏锦楼灰头土脸,一脸庆幸,“我没事。”
“苏教头,刚才那个声音好像是从函裕关传来的,太吓人了,连地面都在颤抖,您知道发生了何事吗?”
“山体崩塌了,”苏锦楼眼中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幸好我只是在外围勘查一下情报,不然,我肯定逃不出来。”
“山体崩塌?”众士兵面面相觑,“好好的山怎么突然就塌了?”
苏锦楼沉思片刻,似乎也有些不解,“不知道,不过函裕关里的白荻士兵好像全都葬身在山石之下了,就连原先通向白荻的小道也被山石堵死了。”
“什么?敌军都死了?通路也被堵了?”众士兵不敢置信,怎么感觉这事有些玄乎?他们先前还在发愁该怎么偷袭白荻大军,结果山体崩塌一下子就把敌军搞死了,就连道路都被掩埋了,也无须他们费力凿山搬石拦截通路了。
“看来上天还是眷顾我大庆的!”苏锦楼心生感叹,“先是天降大雨为我们掩盖行踪,后又山体崩塌让我们不费一兵一卒消灭了敌人,可谓是有如神助。”
苏锦楼紧闭双眼,双手合十,虔诚的拜了拜,“感谢上苍赐予我们一线生机!”
众士兵仔细一想,貌似自他们弃城突围后,这一路就顺利的不可思议,虽说与白荻大军战斗之时也有牺牲,但比起敌军的损失来说,己方的损失实在是微不足道。
特别是驻扎在函裕关的白荻大军,死的也忒有戏剧性了,以往大庆的驻军也在函裕关安营扎寨,可从未遇过山体崩塌之事,怎么白荻的士兵就这么倒霉呢?
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昨天那场滂沱大雨,难不成是因为雨下的太大,山石剥离,故而才会塌陷?这样看来,确实得感谢老天爷了。
不行!得赶紧拜一拜,必须得诚心参拜。
苏锦楼紧闭的双眼偷偷的打开了一条缝隙,他悄眯眯的瞅着身边士兵满脸肃然庄重的对天跪拜,虔诚的似一个信徒,他心中稍安,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不是他信不过这些士兵,而是他不想节外生枝,一个将领武艺高强,能带领部下击败敌军,会成为整个军队的信仰,可一旦他拿出超出这个时代的武器,别人只会感到害怕,甚至将他妖魔化,这与他的理念背道相驰。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陡然出现热武器,一个不留神是会毁灭世界的。
苏锦楼不是孤家寡人,他有弱点,若是被当权者得知他的手中有热武器,难保不会以家人相挟,真到那时他肯定得将武器交出来,一旦被别有用心者拿到大杀伤力的武器,对整个大庆都是一场灾难。
最好的办法就是别让热武器出现在世人的面前,即便出现,也得保证知情人再也开不了口。
至今为止,苏锦楼只使用过三次空间中的武器,一次是方世泽的心腹宁殊想要挟持他当人质,他拿消音枪射杀了此人,第二次是群狼攻村,他在暗夜里拿枪打伤了头狼,第三次就是这一次炸毁山体,致使五千敌军死亡。
苏锦楼不会因为自己来自后世就摆着一副俯瞰众生的心态小瞧古人,相反,古人除了科技上落后于后世,在智慧与谋略方面从不比现代人差在哪里,至少,苏锦楼是自愧不如的。
挚友陶真,岳父王永风,一心维护大庆正统的方世泽,整日里想着造反夺位的凉王,甚至于面善心毒的王文玥,他们个个都不能小觑。
苏锦楼为了能过个安生日子,谨慎小心,不敢露出一丝破绽。
即便他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一旦有了想守护的人,就得小心翼翼地适应这个时代,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他再怎么厉害,能与整个世界为敌吗?
明显不能!所以,他得安生点,别作死。
这边苏锦楼快马加鞭一路往罗山赶去,那边罗山上的胡珉终于迎来了第一场守卫之战。
自苏锦楼带着二百士兵离去,胡珉带人加强防御措施,挖深坑,设置绊马索,又将绑着藤蔓的尖木隐藏在山林间,并让士兵加强警戒。
第四天,有五个白荻士兵骑马经过罗山,胡珉猜想这大概是呼邪律试探虚实所派来的探子,他不动如山,在这几个士兵快要通过罗山之时,立马让人将石头从高处推落,此五人当即身死。
“传令下去,加强警戒,敌军必定会在今夜来袭。”
果不其然,午夜子时,罗山外倏地传来一阵马蹄声,胡珉吩咐众人坚守原地,不要轻举妄动。
山林密集,道路狭窄,庆军早有防备,具都躲在树木或者山石后面,兼之黑夜里视线模糊,故而无法用箭弩开道,走在最前面的是白荻骑兵。
胡珉听着疾步前行的马蹄声,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看来敌方是打算强行攻入罗山了。
“哼!想要速战速决,也得看老子答应不答应吧。”
察哈尔在后方指挥士兵进攻,打算利用骑兵的优势快速的进入罗山腹地,眼看最前面的士兵就要通过罗山最狭窄的位置,突然,那些骑兵人仰马翻,不是掉进布满朝天尖刺的深坑,就是被绊马索绊倒了战马,纷纷摔落而下,跟在后面的士兵反应不及,踩着前排士兵横倒直跌,亦是连人带马翻了下去,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大军的前半部分便乱成了一团。
就在此时,四周飞来粗壮的尖木,又从天上掉落数不清的坚石,白荻士兵被砸的头破血流,不少人直接失去了战斗力。
察哈尔见己方已逞颓势,立马下令收兵,不一会儿,整个罗山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胡珉吩咐兵卒点燃火把,顿时罗山上被照的亮如白昼,胡珉神情凝滞,这一次能够击退敌人全赖对方轻敌所致,等到下一次敌军有备而来,这些深坑与绊马索的效果几近于无,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坚守下去。
胡珉凝望着雍城方向,耳边传来的是乌睢山上不知名猛兽的吼叫声,“苏教头,不知你可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