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楼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呆呆的看着王永风,脸上布满了疑问之色。
王永风作为苏锦楼的指导老师,对于课业的安排自然具有自主性,他见苏锦楼于记忆方面算是博闻强记,策论一道也能有一两处新颖的观点,而在诗词方面却是一窍不通,故而增加了作诗这一项内容,他实在不想再看到苏锦楼考了个倒数第三还在那里傻乐的脸了。
“按照格律分,诗可分为古体诗和近体诗,律诗只能押平韵,古诗则还可以押仄韵,诗歌按字数可分为四言诗、五言诗、七言诗,大庆朝文人多用五言诗和七言诗……”
王永风侃侃而谈,从各个角度介绍律诗,深度剖析了什么叫作“韵、平仄、对仗”,还结合律诗举例分析,总结出赋诗的几大要素,力求通俗易懂,简明扼要,让苏锦楼能够明白作诗的关键要点。
王永风讲的口干舌燥,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缓解喉咙的不适,而后问道,“苏生,可懂了?”
苏锦楼两眼转圈,一脸呆滞,不用发声,就能让人看出他到底是怎样的状态。
看来是白讲了,孺子不可教也!
王永风哀叹一声,“作诗讲究灵气,追求意境,技巧只是辅助,苏生不必介怀。”看来只能用最后一招了。
“苏生,后天就是中秋佳节,府学应该会放假吧。”
苏锦楼心中暗暗窃喜自己逃过一劫,不疑有他,回道,“是的,明天府学就放假了,一共有五天。”
王永风关怀备至的问道,“我记得苏生是宜章县棠柳镇的人吧,五天时间根本不够一来一回,这么说来苏生是打算自己一个人过中秋了?”
苏锦楼点头,他原本是打算和陶真一起过的,可他昨天获悉陶真父母赶到了府城,为的就是全家人一起过中秋,所以此次中秋他只能一个人赏月喝酒了。
“苏生是头一次在府城过中秋吧?中秋赏月,团圆佳节,你一个人未免太过形单影只,这样吧,不如你就到我府上,和我一起过节,如何?”
苏锦楼连连摇头,“这不好吧!先生的好意晚辈心领,可中秋乃是家人团圆相聚的节日,我一个外人在先生家过节,这未免有些不合适吧。”
“苏生此言差矣,你算是我的半个弟子,将来要传承我的衣钵,哪能算是外人,难不成苏生的心中一直未将我当做老师?”
“先生此话言重了!”
苏锦楼自第一天受王永风的指导就已经将其当作自己真正的老师,若是单凭着他自个儿的摸索而没有先生的耐心讲解,他根本不可能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就能摆脱倒数第一的位置,这份授业解惑的恩德他是万万不能忘却的。
“晚辈早已把先生当作自己的老师,如今先生盛情相邀,晚辈莫敢不从,若有叨饶之处,还请先生见谅。”
王永风一边扶鬚一边点头,小子,算你识相,五天的假期,好好享受吧,老夫必让你终身难忘。
这边苏锦楼千恩万谢的回去了,那边王永风唤来管家,吩咐道,“将西侧的那间杂物间收拾出来,里面放上笔墨纸砚以及桌凳蜡烛等物,四周拿布蒙上。”
管家不解其意,但这并不影响他奉命办事,仅仅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崭新的学习地点就新鲜出炉了。
王永风来回巡视着这块方寸之地,越看越满意,以后就让苏锦楼在此地作诗,先关他个一天一夜再说,世上无难事,只要逼迫一番,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于是,第二天苏锦楼兴冲冲的跑到先生家里时,就被小厮直接引到了那个专门为他置办的学习室前。
苏锦楼一脑门子的问号,先生在搞什么鬼?怎的突然就让他到这么丁点大的地方读书习字了?正当苏锦楼打算开口询问之际,王永风走了过来。
“苏生,这是我专门为你置办写诗的地方,可还满意?”
苏锦楼“???”专门写诗?先生昨日不是已经放弃教他作诗了吗?难不成是他自个儿误会了?
王永风嘴角噙着笑意,在苏锦楼惊恐的眼神中点了点头,“去吧,我也不难为你,只要你写出三首五言律诗或者两首七言律诗,我就放你出来。”
这是要开启小黑屋模式?苏锦楼蔫巴着走进了屋内,一进屋,身后的门就被紧紧关上,四面还降下了帘布,把光线严实的挡在了外面,好嘛!这一下真成名副其实的小黑屋了。
屋内有烛,苏锦楼从善如流的点了烛火,看着桌上的笔墨纸砚,长舒一口气,先生啊先生,这一招对我没用啊。
小黑屋,关禁闭,对于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以前他为了活命,在黑暗中独自躲藏了半个多月,仅靠一点面包矿泉水果腹,忍饥挨饿,身边无一个相伴之人,还要担心外界丧尸的威胁,连觉都睡不安稳,如今只是被关在封闭的屋内,还有烛火照明,所以他真的不觉得难捱。
此刻,王文珺赶到了王永风的书房,她步履匆匆,眼中似有急色,“爹爹,我听说你把苏公子关起来了?”
王永风说话不急不缓,像是未看见女儿眼中的担忧,“怎么了?我那是为了帮他寻找作诗的灵感。”
“爹爹,你尽胡说!哪有先生像你这样使了这么个荒唐的法子帮人寻找作诗灵感的?”王文珺不置可否,埋怨道,“我是请您去指导苏公子,不是去折磨他的,一个人被关在那么大点的地方,四周还不见光,若是苏公子被关出个好歹,那我岂不是恩将仇报了嘛。”
“闺女啊,你不知其中内情啊,”王文永遇到苏锦楼这么个榆木脑袋也是没辙了,不使用特殊的方法,压根没办法逼迫苏锦楼开窍,“苏锦楼这小子,文句策论都没太大问题,唯有这律诗一道,怎么教都不开窍,你爹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王文珺默然,既然爹爹如此说了,那就应该是确有其事,不过她很是纳闷,苏公子到底做了什么,竟让爹爹拿他没辙了?
等一天一夜过后,王永风生怕把人关出好歹来,连忙让人开门,结果打开门的那一刻,什么担忧啊,不忍啊,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就这么个四肢仰躺还打着呼噜的心宽货,他是吃饱了撑的才会担心这小子会出问题,再看看桌上的笔墨纸砚,毛笔上有墨迹,看来是动笔了,再一看纸上内容。
“耗尽头上三千丝,白纸一张不成句,不如找寻周公去,一夜好梦到天明。”
王永风看着这不成诗文的大作,再瞧瞧果真是一夜好梦到天明的苏锦楼,气的乐了出来。
“来人!把小白带过来。”
“老爷,这不好吧,”管家一想到小白那么大个头,心里就怵的慌,“小白太过凶猛,恐怕会吓着苏公子。”
王永风不以为然,“你自去将小白带来即可。”吓着?他就是要整治苏锦楼这小子。
苏锦楼睡眼惺忪的醒来,一眼就对上了王永风和煦的笑脸,王永风亲切的问道,“醒了?这一觉睡的好吗?”
苏锦楼呆呆的点头,“一夜无梦,睡得特别好,有劳先生挂心了。”
此话一出,王永风笑意更深,站在门口的王文珺一脸不忍,苏公子的心得有多宽啊,难道他就看不出来爹爹已经在爆发的关头了吗?
“既然一夜无梦,想必头脑必是十分清醒,读书之人首先要有一个强健的体魄,如今朝阳初升,不如你去外面跑几圈吧。”
苏锦楼轻松惬意,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只是跑几圈而已,小事一桩,行至门口看到了王文珺,苏锦楼点头示意,还对王文珺拱手感谢,“多谢王姑娘为我在先生面前美言,还有这些天送到书房的点心,十分美味,真是有劳王姑娘了。”
自他在府中聆听先生教导,每次都沾先生的光,吃到王姑娘差人送来的点心,有先生的一份,必不会少他的那一份,这份心意他一直铭记于心。
王文珺一脸古怪之色,都什么时候了,苏公子还谈吃的,希望待会儿苏公子还能如此淡定自若吧。
苏锦楼慢悠悠的小跑着,只觉得这古代的空气实在是清新怡人,没有雾没有霾,环境优美,景色宜人,心情也随之明媚起来,就连跟在身后的这条体格健壮外形巨大的白色藏獒也长得格外可爱。
嗯?藏獒?哪来的藏獒?
此刻,王永风高声唤道,“小白,给我把这小子盯紧喽!今天上午不准他停下来。”他就不信治不了这个棒槌。
小白应声而叫,“嗷嗷~~”声音浑厚有力,绵长悠远,一听就是壮年藏獒。
苏锦楼一开始还游刃有余,可他一个两条腿的怎么可能跑得过人家四条腿的,小白一加速,苏锦楼也得加速,不然,请看苏锦楼屁股部位被撕破的衣衫,那就是刚才苏锦楼动作稍慢了一下的后果。
人家虽然叫小白,但性格一点都不白,反倒十分凶悍,主人家让它一直盯人,人家还真衷心为主,严格执行主人家所下的命令。
苏锦楼一开始碍于这是先生家的藏獒,没有使用精神异能逼迫,后来实在扛不住了,悄悄打开精神力,想逼迫小白放缓速度,结果他悲剧了。
只见小白陡然一停,漫不经心的态度随之一变,眼神中充斥着被挑衅的怒意,随即仰天一啸,用比之先前三倍的速度扑向苏锦楼,吓得苏锦楼使出吃奶的劲飞奔而去。
亲娘哎!什么时候精神异能这么不值钱了?先前来了个智空,如今又来了只变异藏獒,据智空所言,汴京法华寺还有玄慈与玄鸣二人也有精神异能,难道是这古代的风水比较养人?
更丢人的是,他等级不够,竟然打不过这只变异藏獒,我滴个神呐,他这是被一只狗欺负了?
苏锦楼吐着舌头,实在没力气跑了,真正诠释了什么叫人不如狗,王永风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决定暂时放这小子一马,“小白,停下。”
然而被激怒的小白充耳不闻,继续精神亢奋的追着苏锦楼咬,这下子王永风与王文珺都慌神了。
“小白今天吃错东西了吗?以前明明很听话的,怎么现在还在追苏生?”王永风顾不上小白的异常,对一旁的王文珺说道,“文珺,小白是你救回来的,以往最听你的话了,你试试看。”
王文珺赶紧高声喊道,“小白,别追了,快停下。”
白色藏獒停了一下,看看王文珺的方向,又瞅瞅苏锦楼,眼中颇为人性化的闪过一丝迟疑的神色。
苏锦楼大口喘着粗气,作死的来了一句,“我擦,好你个小白,我又没抢你媳妇,你至于这么拼命的追我吗?我告诉你啊,我和你有种族隔阂,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就别追我了。”
这话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小白闻言立马怒了,嗷呜一声,又一次撒开蹄子猛追苏锦楼,苏锦楼吓得一溜烟儿的爬上了不远处的大树上,动作之敏捷,堪比长臂猿猴。
苏锦楼满腹心酸,他双手抱树,迎风流泪,狂吼一声,“人生自古谁无死!”
满脸担忧正在劝说小白回来的王永风闻听这一句,心中陡然一震,大赞一声,“好!”随即满目期许的遥望着苏锦楼。
一旁的王文珺同样惊诧不已,难不成爹爹的方法奏效了?苏公子真的有了作诗的灵感?
众目睽睽之下,在王永风与王文珺期待的目光中,苏锦楼悲切的叫道,“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要死,人不如狗,天理何在啊~~”尾音颤抖,久久回荡在院中。
王永风与王文珺,“……”果然不应该抱有太大期望。
王永风语重心长的对着小白说道,“小白啊,今天你就在这边看着,别让树上的那个小子下来,知道不?”
嘱咐过后王永风不顾苏锦楼的深情呼唤,扬长而去,都能憋出上半句了,想必再在树上待一会儿,下半句也能憋出来,这方法,以后得多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