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
白帝戴着红色耳机拖着行李箱刚走出国际通道,兜里手机就响了。是周澄明。他懒得接,选择静音。周澄明那边不放弃一直打,白帝眉目冷淡出了机场因为按错键才接起来。电话里,周澄明并未质问白帝为何不接电话,提都没提一句,只说:“马上到机场,接你一起吃顿饭。”
“不用了。”白帝把黑色口罩摘下来,“李尧和sun来接我。”
语毕,直接挂电话。
最近周澄明盯他盯得很紧,像牢头对犯人,让白帝愈发不满。周澄明却说这是关心和惦念,老朋友老战友,他不想ec在电竞圈最后一年出什么岔子,有始有终,他希望白帝以最辉煌的姿态退役。
白帝感激周澄明,合作十年,一直感激。但周澄明的关心和体贴让他非常不安,有时想起来,还会有点毛骨悚然。
李尧和sun已经等在外面。
白帝低头往前走,神情阴郁冷漠。他刚刚得到一个消息,路浔已正式同eyoung签约。他还知道之前周澄明找过他三次,但路浔都以年纪大了技不如前为由婉拒回到圣明。刚才,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周澄明在电话还问:“白帝,路浔在今天加盟了eyoung,你怎么看。”
“不知道。”那一刻白帝脑子很乱。现在也乱。对于某些人某些记忆他永远无法保持完全的冷静。
帝都又开始新一轮雾霾,前方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到了停车场,看他走过来,孙嘉一连忙跳下车迎上去,接过拉杆箱,“哥,辛苦了。”
白帝这一趟确实辛苦。
年初刚刚成为一著名体育品牌代言人,此次去美国先是参加了几场新品发布会,后又去香港参加了第三届亚洲电竞博览会。每天只睡仨小时,期间还要写稿子做两场发言。他哪里是干这个的料?尼玛比训练还累,早知道就让周澄明派其他人去了。
“那稿子写的不错,辛苦了。”白帝摘掉耳机,拍拍sun肩膀。
这一拍又有了时光飞逝的感觉。
记得这孩子刚来时瘦的像一只几天没吃过饭的猴。当时他还跟路浔打赌,说这人肯定不行,但路浔却说行。事实证明,孙嘉一不仅行,而且实力非凡,那是白帝第一次看走眼。而记忆中,路浔眼光向来毒辣,比如对于moon,他就说:“这孩子有实力,但心里素质差,办事过于毛躁,难成大器。”
当初没人信。
如今……一语成谶。
白帝上了车,屁股刚坐踏实,就察觉车内气氛诡异。抬起头,正与李尧怒气冲冲的目光狭路相逢。
“尧儿,怎么了。”
其实李尧比白帝大两岁,同在三十五中念书,白帝初一时就认识他了。李尧聪明,但喜欢不务正业,放了学就往网吧跑。两人认识后,李尧迅速把白帝“带坏”,抽烟喝酒打牌手把手教。第一次玩魔兽也是拜李尧所赐,然后纯真的少年一发不可收拾。尽管李尧是大哥,但因吊儿郎当喜爱耍宝的性格,平日里白帝却更像哥哥。再加上那与生俱来不可一世的领袖气质,让李尧甘愿臣服。他们很少吵架,起码在白帝记忆中,很少。
气氛剑拔弩张。
孙嘉一忙拽李尧袖子,“算了,尧哥,多大点事。”
“算他妈什么算!”李尧甩开他的手,本来想如平日里跟其他人打架那样指白帝鼻子,但尚存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这是白帝!白帝!李尧急喘两口粗气,脸憋通红,本已举到半空的手转而捶向椅背,但一双眼愤怒地看着白帝:“我问你,ec的人除了我,是不是都知道libra就是路浔!”
孙嘉一看白帝。
白帝不语,一双丹凤眼平静地望向李尧。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兄弟?”他的无动于衷让李尧更气,右手大力垂椅背。“我他妈被路浔杀了一次又一次,闹得连饭都吃不下,以为圈子里忽然蹦出一个大神给圣明造成威胁!你们倒好,明知真相却不吭声,站在旁边看热闹觉得特好玩对吧?我李尧哪点做错了对不住你们,嗯?说话呀,装他妈什么哑巴!若不是今天周澄明说漏了嘴,老子还蒙在鼓里被你当猴耍,白帝,你行,你真行!”
李尧推开车门,孙嘉一拦住他,“尧哥,你去哪儿,不管有多气,咱回家再说行吗。”
“老子上厕所你也拦?再拦着尿你丫脸上!”
李尧用力关上车门,车厢一阵摇晃。白帝依旧没有说话,慢慢摇下车窗,面色无波点起一根烟。为什么不告诉李尧?还不是怕他像现在这样激动,李尧虽然快三十了,但冲动易怒的性格始终没有改变。
今年,是ec在电竞打比赛的最后一年,全世界都拭目以待他们将以什么战绩结束传奇。如此关键的时刻,白帝心中只有荣誉和比赛。这一切不是他一个人的,而是属于ec的,属于他们几人所有的青春,他不允许中途出任何岔子。至于路浔,他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他玩《星河》也好,玩《英雄联盟》也好,统统和ec无关。
孙嘉一看着默默抽烟的白帝,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什么。“哥,你别生气。尧哥就是那混不吝的性子。你放心,等他撒完这泡尿回来,心绪立马就平静了。”
这话把白帝逗笑了。
孙嘉一也笑。老大没生气就好。一周后还有比赛,可不能因为这事伤了和气。
白帝抽口烟,视线依旧望着远处朦胧灰暗的天色,“你知道么sun。今天周澄明跟我说了一句话,让我不知所措。他说,路浔重回电竞圈会让ec分裂。你怎么看。”
“哥,没有人能让ec分裂。”孙嘉一斩钉截铁。
白帝沉默一瞬,漆黑的眸子,微有波澜,“会不会有些太乐观。我知道,很多人在等着看ec笑话,无论我们之前取得过多少荣誉,如果晚节不保,ec这十年就算完了。我们也一样,全完了。没有人记得那些辉煌,只记得你的狼狈收场。”
最后一战定终生。
“哥,你太悲观了......”
白帝仰头看车顶:“这是事实,也是人性。”
失败总比成功更让人记忆深刻。
孙嘉一胸口发闷,认识白帝这么久,除了路浔离开圣明那一晚,他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么消沉,疲惫和厌倦的表情。孙嘉一很难过也很不安,想到之前路浔离开ec整整一年后,颓废的白帝才开始一点一点振作起来。
但那时大家年纪小,可以等待,失败了没关系,大不了从头再来!可现在不行啊,离比赛还有三个月,这种自我怀疑的情绪要不得!
“哥,说句心里话,浔哥不会让ec分裂,他没那个本事,更没有那种心。如果有,一定是别人。
这话含义颇深,白帝视线从窗外调回,吸一口烟,隔着白雾看孙嘉一。
孙嘉一继续说:“哥,我最近常想起以前的事。好的,坏的,还有一些越想越疑惑。比如六年前,在上海,浔哥家里忽然出事,当时除了你和周澄明,连我都不知道,那么对方俱乐部是怎么知道的?而且一百万在当年不是小数,就算咱们最后夺冠奖金也才30万。不是土豪,就算有钱也不可能一次砸那么多。我总觉这事特蹊跷,不合理的地方太多。哥,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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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浔就知道自己这破命办事不可能一帆风顺。舒梨已经两天不让他碰了。晚上去家里找她,也不给开门。好不容易开了门,还不让亲亲,更不让摸摸,说什么大姨妈正执勤站岗不方便。屁呀,他明明记得她生理期在月末,还差十几天呢!
【媳妇儿,晚上一起吃饭?】
【明天就搬家去基地住了,东西收拾好了没?】
【你来帮我收拾衣服吧,亲亲~~】
【我想你了。】
【要不我跪键盘再重新解释一遍当初少年无知被白帝诱/拐犯下的错?】
【老婆,说话,求你了……】
发了四五十条短信,一个没回。路浔抓心挠肺的烦躁。他也快有生理期了。下午金灿他们去超市,差点没让带一盒太太口服液回来调理调理内分泌。晚上训练到一半,他终是没忍住,起身向网吧外走。
“浔哥你去哪儿?”雅霓从包间追出来。
路浔眯眼睛,“你说呢。”
雅霓用力忍住笑,“怎么,还没和好?多大点事啊,闹腾两天得了。”
路浔牙齿用力咬烟嘴,“呵,您亲自出马搅黄的事哪有那么容易摆平?”
“浔哥,你这是骂我呢?”
“不!我夸你勤劳能干天下第一拆墙小分队。不是雅霓,哥得罪过你吗?还是说错了啥话让你无法释怀?如果有,哥跟你道歉。”华灯初上,街道人来人往。路浔抖抖烟灰,看着雅霓苦笑:“你说哥这么大岁数遇见个喜欢的人容易么?舒梨不嫌弃我穷,不嫌弃我妈那样,一心支持我事业。你说,我还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姑娘去。”
“好姑娘哪里都有,何必单恋一支花。”
何况长得就那么回事。个子还矮,穿高跟鞋比路浔矮一头。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在路浔这儿行不通。大手胡乱雅霓新剪的短发,真情流露:“是,好姑娘到处都有,但我就喜欢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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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浔总结:闹别扭是爱情的一部分。
舒梨这么闹,是因为太在乎他。
但闹多了时间长了确实让人消化不良。小闹怡情大闹伤身,关键是影响情绪。刚才雅霓又提醒了一遍,下周《星河》就要开打,留给队伍训练磨合的时间越来越少,作为队长,你总这么心不在焉,对得起我们几个一路跟随吗。
路浔叹气,他当然知道现在自己状态不对。
可控制不住。
仿佛上天听到了他的哀求。刚坐上出租车,舒梨就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今天去找刘欣然,她家那边信号不好,刚看见短信。现在挺晚了,你就别过来了,明天早上我去找你,然后帮你收拾箱子。”
路浔笑,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谢谢媳妇儿。”
他就知道她最懂事。
这么好哄,真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第二天路浔早早起了床,金灿下楼买早点。过一会儿门铃响了。他唇边掩不住笑意快步走过去开门。
门外当然是她。
他斜倚门框,没让她进来,先问:“这几天想我么?”
舒梨没有表情:“不想。”
“胡说。”
“行,我胡说,你自己收拾东西吧,我先走了。”
他眉开眼笑,伸手拉她进屋。大门还没关严实,就展开双臂给了一个大大温暖的拥抱。
抱着她的感觉真好。
踏实。
舒梨却有点嫌弃,小手用力推他胸膛。“臭死了,一股起床气。”
“瞎说,起床气指的是精神层面。再说我昨晚洗澡了,哪里臭?”他用力吻她脸蛋一下。真好,没擦粉底。不然一大早就吃一嘴石灰的滋味真不怎么好受。他舍不得放手,咬着她耳垂吹气:“不过早上还没洗澡呢,要不要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哎,其实想给浔哥多设置点障碍,但发现于心不忍。所以只好小小别扭了一下。
至于浔哥和白帝大人那点纠葛,后面会讲哈~~不要着急。
本来想写二十五万完结,总感觉照重新写的这个方向走下去,打不住啊......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