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倚乔在寝殿里待了两日,觉得自己都快长蘑菇了,所以一旦可以活蹦乱跳就迫不及待出了殿,到外面撒欢去了。当然,经过上次的教训,她是不敢再忘记去上课,于是早上还是乖乖跟着穆倚欣早早去了尚书房。
一进门,就听见穆倚荀嗤笑起来:“哟,这不是我们勤奋好学的六殿下么,今儿个怎地来的比平日里晚了些”
穆倚乔也不与他反驳,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低眉顺眼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可那穆倚荀在旁说个不停。虽说她对别人讥讽她的话一概置之不理,但总是有条疯狗在耳边狂吠也是叫人烦得慌。
穆倚欣倒是一直注意着她的神情,看到她平静的脸上似有微微不悦,连忙赶在她说话前张口道:“大郎功课甚好,且已满十五,该是入朝学习政务了,为何不说与阿爹”
这话说得穆倚荀刚才还泛着红光的脸瞬间阴了下来,刚要开口又叫穆倚欣截了话头:“哦三娘知道了,定是大郎自愿留在尚书房,想读更多书,将前人之语悟得更甚,”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扭头训斥穆倚乔,“六郎可看到了好生向大郎学着些,勿要总是贪玩,这次阿爹小惩大诫,下次可保不齐你断了腿。”她还使劲瞪了瞪,那样子像极了被夺食的公鸡。
穆倚荀这会儿脸已经黑得滴墨了。他怎会不想入朝他不仅已经满十五,且已经十六了,可是圣人却从未说过,大郎,你年纪已到,应当学习如何处理政务了这类的话。想自己小时也曾逃过先生的教书,那时候弟弟妹妹们都还小,可以说先生是他一个人的先生。每每先生去圣人那里诉苦,圣人的惩罚也只有一个:抄穆国史书。圣人没打过他,所以他很庆幸,可是自从穆倚乔出生就什么都不一样了。穆倚乔是嫡长子,圣人对他虽是下了狠手,可对皇后却一日比一日更好。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自己再怎么是长子,也敌不过人家是个嫡子。
人说面由心生,穆倚荀的眼睛长得与圣人极为相似,一双鹰眼中总是写满了算计。不同的是,圣人喜怒皆不显露在面,而他心中所想只要有心人瞧了就可知道。
穆倚乔这边忍着笑,另一边又不禁在想:柳娘娘为了这行动比脑子快的蠢儿子是不是操碎了心难怪柳娘娘长得那般狐媚这些年却安静得很,给他擦屁股都够累的了,哪还有工夫跟阿娘斗不过倒也奇怪,这些年来明明也没见阿娘怎么管,这后宫竟没乌烟瘴气。
穆倚乔这一憋就是一上午,等到用中午用膳才回宫放声大笑:“阿姐你可真行,几句话堵得大郎脸都憋青了。”惹得段琅若好奇地探出头问发生了什么,穆倚乔兴致正高,便拉着穆倚欣绘声绘色地重新演了一遍。春兰直接笑出声来,夏棉抿着唇浅笑,秋槿和冬竹是一脸想笑不敢笑,而段琅若扶额在案看不到表情,只得从微微颤抖的肩膀得知是在笑。
春兰笑道:“娘子真是生了对活宝。”到底是跟着段琅若时间最久的丫鬟,在她面前说话几乎毫无禁忌,连称呼都还是她出嫁前的那一句娘子。
穆倚乔得意起来:“这深宫中多无聊,若是我跟阿姐像那知合寺里的和尚一样无趣,阿娘可是要闷死的。”说罢又兀自笑了起来,引来穆倚欣一记爆栗:“寺里的大师也是你说得的不得对大师无理。”
“诶哟”穆倚乔委屈地捂着额头,“可是佛经有什么好念的嘛,上次去的时候我都睡着了”
穆倚欣微微眯眼,笑道:“哦原来你睡着了呀”
这个哦字一波三折,顿时穆倚乔心道一声不好,赶紧扯出个笑容道:“哪有哪有,阿姐听错啦”
瞧着妹妹讨好的笑容,穆倚欣无奈地笑笑:“知合寺住持元让大师乃天下第一僧,就连咱们天家想要得到他的一句真言都难,你可好,竟敢在大师主持的祈福礼上睡过去,”她捏了捏穆倚乔的小鼻子,又言:“下月又该祈福礼了,我可得盯着你些,免得你去会周公。”
穆倚乔只得撇撇嘴,口中说着自己会郑重些,心里面却在想自己前世那么可怜,也没见哪个佛祖来救救她,有什么可信的。她心中轻叹口气,自己一向不在乎宗教礼法,可在这里偏偏这些是被放在第一位的,让她苦恼得很。
其实她也知道,天家人未必真的会相信这些,只因为这些只是一种控制民心的手段罢了。
穆倚欣看着她一脸的不乐意,有些担忧地瞄着段琅若,只见段琅若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言。突然无人说话导致气氛有些冷凝,段琅若便开口问:“明日即是休沐日了,你们有想好要做甚了么”
姐妹俩对视了一眼,都是一副苦恼的样子,搞得段琅若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就是个休沐日,怎地你们姐俩像是吃了黄莲”
穆倚欣是当真不知要做些什么,功课都是早就钻研好,因此没必要在殿内捧着书啃。若要去赏花还为时尚早,天还有些寒,御花园中也是光秃秃一片。若说做女红大约是遗传了阿娘的好手艺,而且现在也没什么好做的,也不必做这些。
她托着腮,将脸朝向穆倚乔,有些期待地问:“乔儿想做什么”
殿内所有目光全部集中到穆倚乔身上,让她有些紧张的往后缩了缩。只是被她们殷切的目光黏得太紧,她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道:“阿娘,那个我想出宫去看看”
她想出宫很久了,不是说想去知合寺参加祈福礼那样,天家人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去,而是如同普通百姓那般到处逛逛看看。她想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跟以前电视里演的一样。
看着段琅若好看的眉皱了皱眉,她赶忙又说道:“我会带人去保证安全的,”顿了下又说,“不过我想让他们只远远地跟着,我想好好玩一下。”
段琅若不是不想她出去见识一下,只是她身份太过特殊,不知道在外面会发生什么。她很相信穆倚乔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但确实在外面让她会太过担心。
她确确实实需要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时辰差不多了,你们先去校场,此事晚膳过后再议。春兰冬竹,送三娘和六郎去吧。”
穆倚乔听闻眼中先是微微有些失落,但只一闪而过便又亮了起来。阿娘说再议,虽未说同意但也未说不同意,那么自己出宫一事还是有希望的。她不是不知道阿娘的顾虑,此事确是需考虑周全,现在缺的只是一个解决方案罢了。想到这,她又笑了起来,挽着穆倚欣的手臂跟阿娘说再见。
二人离去后,段琅若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夏棉见了立刻上来替她揉按。她轻声呢喃着:“我当年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不该叫她扮作男子的,明明是个可爱伶俐的小丫头,理应叫爹娘捧在手心里养着,现在却偏偏要在人前做一副懦弱无能不敢言的样子”
她的声音轻的让人不知是在问人,还是只自言自语,夏棉也不敢随意答话,只心疼地给她揉着。秋槿心直口快,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夏棉一记眼刀:“好阿姐你真棒,我以前怎么没觉着你这么棒大约是现在发现我是你亲生妹妹了吧”说完就跑开,生怕自己又被她抓住胖揍。被胖揍倒是小事,若出宫的事被否决掉了可是不得了了。
而当事人的穆倚欣则呆愣愣地摸着穆倚乔刚刚亲过的地方,直接忽视掉了她后面说的话。段琅若则看着这两个孩子十分头疼地望了望天。
她俩是亲生姐妹,可怎么一点都不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