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里,夏意正浓。
敬薇儿合上手中的账本,靠在椅子上,轻轻阖上双眼。记了一上午的账,手写得发麻,眼睛也有些发酸。
小雅端来的一盏酸梅汤在桌上搁了许久没动,又撤了下去,换了一盏清茶上来。
待歇下来,方觉得背上隐隐地发痛。
一年里,说不准什么时候,背上的伤又会发作一番。
“想来快了。”敬薇在心里说,“真相大白的日子就快来到了吧?背上的伤,还会再次遭受重创么?”
明明遇到的将会是一场灾难,薇儿心中,却当它是一场必须奔赴的战场。
一阵“哒~哒~”的轻叩声将她惊醒,抬头看时,见一只信鸽正不住地啄着窗棂。
起身打开窗来,将信鸽抱进屋,摘下它脚上拴着的小竹管。
“速来’补拙堂’!”竹管中的信纸上只有一句话,是大姐敬恬歪歪扭扭的字迹。
敬薇儿有些奇怪,家里人向来知道她跟母亲两个常年吃素,于刀枪棍棒上不感兴趣,更不喜欢院子底下那个黑乎乎的“补拙堂”。
此时敬恬叫她去,还故弄玄虚用敬祖的信鸽来传,不知有什么要紧事。
“薇儿!”一进到堂中,有人将她一把抱起来就往空中抛去,敬恬几个等在下面接,“哦~哦~”地起哄
——这把戏,敬薇十分熟悉。
“三哥,你又使坏!”
三少爷敬祖自边陲南疆回来,预备去朝廷领功受奖,今儿才刚到。
“三哥回来,干嘛不去他院里相见?偏生要跑到地下来,兴师动众的,仔细父亲知道了又要四人同罚。”
“嘘!”敬娣不准她说话,又递一把剑过来:“看,成了!”
那剑的外形,敬薇最熟悉不过,“补拙堂”满墙上挂的,除了二姐的“无影双刃剑”和大姐的“连心剑”,其余全是这副模样的剑。
见敬薇儿不稀罕的样,敬娣忙使个眼色给小星。
小星会意,将“补拙堂”的门窗全给关上,又将窗帘拉上。这下可好,从院子里透下的一点点光也给遮住了。
黑暗中,薇儿手上拿着的这柄剑发出一团一团的蓝光来。
“蓝魄剑!你炼成啦?!”薇儿叫出声来。
敬祖不说话,只得意地笑。
甄家祖上传了一个炼剑的法门,剑炼成时,剑身通体发出蓝光,唤做“蓝魄剑”,锋利无敌。敬祖自十五岁上跟着父亲开始炼剑,从来没练成过。没想到去云南戍边一回,竟彻悟了炼剑法门的精要。
“你是如何彻悟的?”敬薇儿声音微变,仔细看一眼敬祖时,似是有些陌生。
敬祖比平日间晒黑了不少,原本一个玩世不恭的小爷,许是受了战争的历练,此时变得稳重不说,往堂中一站时,颇有些将军的威仪。
这不像是敬薇心中的三哥。
敬薇心中的三哥,喜欢遛狗打马,懂棋琴书画,会几样功夫...总而言之一句话,是一个活得潇洒自在之人。不是这般要去拯救众生、“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英勇赴死的样。
看敬薇的脸色有些异样,敬恬上前来抱着她左右摇晃:“甭发愁,这第一柄剑,铁定是你薇儿的,谁都不跟你抢。”
甄家的几个孩子,数敬薇儿和哥哥最要好,敬恬几个想要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看她此时的脸色,这事似乎办砸了。
敬薇察觉此时自己有些失态,忙将话题转开:“背上的伤可曾发作?”
“你不说差点儿给忘了,好长时间没发作了,今儿个不知为何,又有些隐隐的疼。”
是了,敬薇儿的伤像是跟哥哥的伤相连,她背上的伤痛发作时,敬祖背上的伤也一样会疼。
“你将我给的兵法书全看了?”敬娣随手去翻敬祖的包袱,见自己给他的几册兵法书已经破旧。
“你做啃的么?烂成这样?”
一屋的人将目光转到敬娣手中的书。
可不是,那书又破又烂,污渍斑斑的,还真像是被啃过的。
敬恬“嘎嘎”地笑出声来。
敬祖也跟着笑。
没错,这几册书他看得十分仔细用心,那是辗转在京城自大理的途中,在和鞑子、叛匪厮杀的间歇时看的。书中的每一道皱褶、每一处磨损,都记下了他每一步行程的艰难。
“二姐,你将这几册书好生收了,它可比你书房中所有的书都金贵。”
敬娣还准备跟敬祖逗几句嘴,听了敬薇儿的话,乖乖地将书笼在怀中收好。
“正巧今儿见影要来,咱们都去三哥院里吧。”敬薇说完,也不等他几个,转身就往上面走去。
进到敬祖院中,月见影和二哥月有心、金三公子进来已经有一会了,坐在院里的石桌旁喝着茶。
“父皇偏心,准大英雄进京受赏,我确是自个偷摸回来一趟!”见敬祖被一群人簇拥着,甚是风光,金三爷嘴里小声埋怨着。
“敬祖不才,得皇上赏赐不假,这大英雄么,却是不敢当。”敬祖一边回金三爷的话,一边微笑着看见影一眼。
“我若有几分勇敢,也是因为有你在背后壮胆。”见影这句话存在心里,却没有说出来,只望着敬祖一笑。
“你两个!躲着些眉来眼去不成么?”
“把你新炼的蓝魄剑拿来我看看!!”
月有心才一见敬祖,就像忘了见影是自己的妹妹,才不管什么避嫌、保密,指着见影和敬祖两个,大声地嚷嚷开了。把见影羞得涨红了脸,敬娣几个更是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恨不能将他的嘴给堵上
——蓝魄剑,这等隐秘重要之事,哪能抬嘴到处乱讲!
敬祖装不知道,背地里朝小星挥挥手,叫他出门看一眼。
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鸽哨声,空中一只信鸽见了小星,欢快地朝他俯冲下来,一旁的左右将军慌忙让开些。
“你个月有心,比鸽子飞得还快些。”敬祖随手给月有心背上一记。
“会飞稀奇么?也不藏着掖着些,想要满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妖精么?”
这一记,只有月有心和敬祖两个知道为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