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胡府坐落在城西,是现如今京城名伶琥珀(小时在大理叫做胡珀)的家。
新修建的三进的大院,青瓦白墙大红门,在大理城边上甚是耀眼。
一看就是京城的做派,大理白族人家么,无论大门还是院中的格局,都不似这般模样。
有贾大人撑腰,琥珀这次回大理省亲,着实是一路风光。
过完年还舍不得回京城去。
其实是自己心中总忘不了,八年前离开大理的那一刻,家道衰败,族人冷漠,对前路的恐慌。
“那年豆蔻年华,
兵荒马乱,
绿罗裙摆慌。
惶惶回眸,
那人在,
灯火阑珊处。
一柄团扇,
写满相思,
......
从此天各一方,
再回首,
故乡是他乡。
望乡台上,
空留一把扇,
相思已泛黄
......”
此时的她,恨不能将当年的窘迫拎将出来,扇上几记耳光。
可如今的大理城,早已忘记了昔日对她的种种苛刻。那一个豆蔻年华的姑娘,谁还会记得她年少时的模样?
“琥珀哪,正月十五无涯先生的新戏,你可还想去看啊?”
贾大人收琥珀做干女儿的日子不长,却颇能揣测琥珀的心。见她这幅流连忘返的样,知道她想见的人还没见到,舍不得离开大理。
“若回去得晚了,也不知能不能赶上金大人家的春筵。”
贾大人手捧茶杯,揭开上面的盖子,不紧不慢地往里面吹了口气。
这一杯上好的茶,汤色正好。
话里提到的这位金大人官位不大,和贾大人两个不相上下。但是金家几个公子却个个是人中龙凤,长得一表人材,深得朝廷重用不说,个个都有挣钱的本事。
任一个金公子,都是琥珀喜欢的。
果然,听见贾大人这话,琥珀的眼睛登时亮了。
“爹爹,要不明天我们就动身回京城去?”
贾大人正等着这句话,笑着点头,还没说别的,琥珀已经叫上丫鬟出门逛街去了。
“我可得好好置办点大理的特产,回头给姐妹们送去。”
说话间,人已经快走出大门了。
从京城回大理过年的,还有月家三公子。
听说月三公子月见影和月家二公子月有心还留在大理,只有大公子月无涯一人回了京城。
琥珀在大街上偶然间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后悔不迭。
月家三个公子中,就数这个月无涯叫她动心。
无论是唱腔做派,都让她十分着迷,更何况那月无涯在戏台之下,长得清隽脱俗,怎一个傲娇能说!
唉,要早把心思放在回京城这件事上,没准早就把月无涯的归期打听个清楚,和月无涯一路回京,那得有多惬意啊!
此时一想到回京城,京城里那些好玩的、好吃的,还有成天围在自己身边的公子哥们,走马观花似地浮现在眼前。
一颗心恨不能立时飞回去。
琥珀说得不错,京城的正月确实热闹。
走马灯似的庙会,一个接一个。大街上也不知从哪里冒出许多的人来,恨不能将一个城塞满。
月家戏院也不例外,那个热闹劲,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完的。
来请戏的已经排到端午节后头去了,原本每天只演一场戏,现在加到每天三场。
从每天晌午过后,一直唱到夜里。
月无涯有些吃不消,有人给他支招,让他去请昔日当红戏子金海来帮忙。
月无涯听了,上门三次去请,却不料三次都吃了闭门羹。
金家人丁不旺,金海去了寺院修行后,家里更是冷清。
自前年母亲去世后,现家中只剩老父亲和一个小妾住着。
月无涯上门时,金家的下人不是推说海公子贵体欠安,就是推说家中有事走不开。
月无涯无法,只得请文先生出面当说客。
“我如何不知,你心中只有她一人,只惟愿为她一人唱戏。若你不答应月公子,成天在家等甄家的帖子,那得等到何年何月才能让她听见?一年又能听见几次?”
“甄家是月家戏院的座上宾,每台新戏,都要他家先看,先评一番....”
金海听了文先生的话,月无涯第四次上门时,金海答应了。
从此,月家戏院门口贴的那些画里,多了一幅金海的,上面写着大大的几个字《独角戏》。
说来也巧,才刚腊月间金海演的一出《牡丹花开》,和月三公子写的《仙蝶恋》有几分神似。
这时金海演的这出《独角戏》,认识金海的人都当是他自己写的自传。
只有月家人知道,这却是月三公子的新作。
讲的是一个官家女子爱上一个戏子,最后牵手不成,女子含恨离世。
那多情的戏子痛不欲生,想要追她而去,又答应了她无论如何要活着,将两个人的生命,系在一个人身上。
独活这人,虽生犹死。
世间怎会有如此奇特的事情,那月三公子月见影,从来不曾见过金海,也从来不曾听过他的故事。
从来不知这世上早有一出戏,和自己写的大同小异。
倾心写下一部新作,又成了为他人写自传。
戏子金海的声音就如有魔力一般,上一场中,戏中的女子深情款款对镜梳妆,将一份相思,写满春秋四季;下一场又换成了男子,面对着官家的质问,忐忑不安。明明相思,又怕说出相思来漏了破绽。
戏快演完之时,又换成女子,身患重疾,还一门心思牵挂着族人对戏子不公,不忍离去苦苦撑住时,那一份肝肠寸断的不舍.....
一出戏,两个角色,一个是小生的声音,刚健清亮;一个是花旦的声音,婉转缠绵。一个是男子,身形矫健风流倜傥,一个是女子,举手投足风情万种,弱不经风。
想当初二人相恋,你侬我侬,一转眼阴阳相隔,留一人在俗世中孑孓独行。
旷世的一场奇恋,如今只落得个戏一场。
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一场戏演完,戏子金海唱哭了许多人。
“当年对你说的,任海枯石烂不变心,坚若磐石,如今他人在何方?”
“世事沧桑,谁还等在灯火阑珊处,怀念那一场懵懂的初见。”
才演了一出戏,就轰动了一个城。
一个历经几代几朝,见过大世面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