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国城外,蝴蝶树林,繁花落尽。
那花落下,也不枯萎,所落之处,又生出根来,扎进泥里,长成一株株青草。贴地处生出一个小小凸起,状如小蝶。远望去,花谢后的树林一片绿色,被各种深浅的绿所染。这地上茸茸的一层蝴蝶草,草间露珠泛出金色。阳光所至处,有露珠在半空中窜出窜进,如精灵飞舞,晶莹剔透,披金色外衣。
穿过蝴蝶林,绵延数十里皆是平坦开阔的草地。紧挨蝴蝶树林处,一座青色大石拔地而起,上面写得四个红色大字:
“校场练兵。”
蝶后蓝沁今日得蝶王翼非允准,和妹妹赵林、凤焰几人出得城来散心。
“林儿,快将那雪絮毯子取出来,将车里好吃的一并取出。”天气晴好,多日不曾外出一步,已是喜恶不兴的蓝沁,不住开心地唤赵林。
却没有回音,回头望时,赵林正站在马车之前,呆望向林边大石
——石前,太阳地,静静立着一黑衣人。听得这边有动静,早已将身子转过来,正对赵林。
五官相貌却看不清,只在那脑门上扎了湛蓝绸条,正中许是缀得有宝石一类,迎着太阳时便熠熠生光,老远射来呛着赵林。
赵林自那日见得海纳公子的纨绔样,早已顿悟,世间这“情”一字,是那些公子小姐闲时用做点缀的诗情画意,于她不过是可望不可及。若没这一丝自知之明,日日将那思念之情系在心上,为情所伤,定是迟早的事。
早对公子哥的各种做派生出戒备,正想转身不理,却见那黑衣人高高举起手中蓝旗。
“伏蝶起,势九,金木水火土,收回。”
话音一落,原本寂静的校场上,倏忽腾起五层蝶影,自上而下,变换出“金黄、翠绿、湛蓝”等五种颜色,其中两队左右分开,三队置于正中不变,五队幼蝶悄无声息地向蝶堡的方向飞回去。
待蓝沁和凤焰转过身,看见这阵状,也看清那人时,那人冲他们微微一笑,很快飞身来到面前。
“皇嫂,翼冷前来问安。”蝶国文武卓君,蝶王翼非新认的兄弟翼冷,就这样,第一次站在他们面前。
赵林好奇,瞪大眼想看才刚呛着自己的宝石,却发现那翼冷双眉正中,不是什么湛蓝的宝石,却是一只清澈湛蓝的眼睛。
见赵林像个孩童一般盯着自己,翼冷忍不住微笑,那眼便轻轻合上,和常人再无异样。
赵林大大舒了一口气。
蝶国医官告诫蓝沁,孕期只五月。眼见五月期限将至,蓝沁身子愈发不便。有凤焰日日相守,身体再无异样,满面红光。
见这翼冷,却不知为何,突生亲切之感,腹中胎儿也有感应一般,比之任何时候都乖巧。抬眼望凤焰,凤焰正对翼冷满脸含笑,可不是也如蓝沁所想的一般。
大理皇城段王府,一众人正被纳紫薇搅得头疼。
大理城中近半数外逃之人已经回到城中,大马帮纳家也不知逃亡到何处,至今音信全无。小王爷段旻启和婶婶段王妃串通一气,执意将纳紫薇带回段王府,段王爷段琛也不再多话,由她两个去。
纳紫薇平日在大马帮时常关在闺房中,哪里得这样的自由,这院里窜出,那院里窜进。嘴巧,得好处又不吝啬,和一帮下人处作一堆,日日混迹于厨房马队之中。如此也罢,偏生不安分,又喜欢小王爷段曜启,没事就往锦城她们院里跑。这一日,锦城身上不舒坦,还没梳洗,纳紫薇一步就窜了进来。
“锦城妹妹,你上世却是个懒虫虫!”脚跟脚进来的紫薇奶妈,想拦都拦不住。
“锦城懒虫虫!”黑白分明的大眼快瞪到锦城眼里了。
没梳洗的这人满面通红,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奶妈还没来及跟锦城致歉,纳紫薇望见段曜启正准备出门,早上前拽住他衣角。
“曜哥哥,你今日若不带紫薇出去,紫薇便要日日来说锦城妹妹是懒虫。”段曜启哭笑不得,望一眼锦城,只得将紫薇带出门去。
锦城当日就回到宰相府,派人捎话给段曜启,说多日不见父母,思念得紧,回家小住几日。
纳紫薇何曾理会这些,锦城回家有什么好奇怪的,跟她何干?只忙着跟段曜启在城中四处跑,可把奶妈操碎了心。
到了城西“云裳”,段曜启只顾着和海纳说话,纳紫薇早就抓起桌上毗诺嫫刚做的一盘香橼蜜饯,忙不迭地往嘴里塞。
“金姑娘是海公子的手指头变出来的,专为气林儿姐姐,好让林儿姐姐死心。”一碟蜜饯也堵不住她的嘴,还没咽到肚里,嘴里又冒出一句不挨边际的话。
“可不敢乱说。”毗诺嫫和奶妈两个跳将过来,就要用手来蒙住紫薇的嘴。妖言惑众,蛊惑人心,在大理城可是要治断舌之罪。
“海公子喜欢林儿姐姐,他却有不得已的苦衷,只得想出这笨法子来伤林儿姐姐。可林儿姐姐皮厚,根本伤她不了,海公子却是自己伤自己。”紫薇哈哈笑着,竟自拍起手来。
一屋人拿她没法。
“白衣风流子,海公子为谁情深?天人么?”门帘掀开,紫衣公子战斐跨门而入,身后跟着小王爷段旻启。
那奶妈从未见过战斐和段旻启,见有生人来,只想赶快将紫薇带走。纳紫薇却不走,也不多话,小王爷段旻启冲她笑成一朵花,也视而不见,只静静地看着战斐。
“你眼中有一抹霓虹。”半饷才冒出一句话,说完牵着奶妈的手,也不再缠着段曜启,乖乖回家了。
前脚刚走,段旻启后脚就跟了去。
“我自将伤心隐藏,欢颜尽绽。我以为已然胜出,却哪知,伤心无处可藏,将泪水一点一滴落入你眼眶。
你自将深情暗藏,不着痕迹。一路上紧紧相随,不远离,梦里赤诚相依,将温暖一丝一缕注入伊人心。
怪只怪用情太深,初见时,那一份情,深入了骨髓。卿本多情,不得不弃,弃时有泪,落自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