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深吸一口气,眉头紧锁,沉声说道:“燕洵,这样下去,西南镇府使会全军覆没的。”
“十二师和三十六师的师卫长还在外面观望,若是此时撤退,皇城就会存有生力军,那么我们回燕北之路就绝不会太平,一路将会如丧家之犬一般被帝国追击。”
“可是,若是这样下去,我们的人也会伤亡惨重的!单是运送伤员和安排撤退,就会让我们阵脚大乱。”
燕洵眉头轻轻皱起,随即摇了摇头:“你放心,我自有安排。”
“燕洵……”
“阿楚,你先出城吧。”
楚乔一愣,随即眉头紧锁,沉声说道:“我不。”
“阿楚,”漫天的杀戮和血光中,男人面色温和,柔声说道:“你先出城,到赤水旁和阿精一起安排渡河事宜,他为人粗枝大叶,我放心不下。”
“不行,”楚乔固执的摇头道:“我要跟你在一起。”
燕洵故意板起脸来,沉声说道:“阿楚,事关重大,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这里刀光剑影,十二师和三十六师又在后面虎视眈眈,我怎能放心留下你一个人!”
燕洵顿时一笑:“傻瓜,哪里是一个人,还有西南镇府使一万兵马在,你不必为我担心。”
楚乔脆声反驳道:“西南镇府使刚刚变节,谁知道他们待会还会不会再倒戈,我怎能相信他们?”
“若是西南镇府使不可靠,就算你留下,我们也难逃一死。阿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句话,还是你教我的。”
楚乔神色狐疑的看着燕洵,疑惑道:“燕洵,你真的这么相信他们?”
“我不是相信他们,我是相信我自己。”
巨大的喊杀声陡然响起,又是一轮猛烈的进攻和反击,箭矢排空,漫天血污,燕洵的黑色长袍在夜空下猎猎翻飞,双眼锐利如星,目光平静的看着前方的厮杀和鲜血,缓缓说道:“除了依附与我,他们已经无路可退。死战,尚且会有一线生机,倒戈,却要成为燕北和帝国两面共同唾弃的叛徒。”
“可是,”楚乔不忍说道:“此战杀戮太盛,我怕会有损你的仁明。”
“仁明?”燕洵冷笑一声:“父亲当年就是因为仁明太广,才会死在燕北的高原上,我,必不会如他一样。”
燕洵的脸孔在一瞬间好似被蒙上一层黑雾,楚乔一愣,抬起头来向他望去,低声叫道:“燕洵?”
燕洵低下头,微笑的看向楚乔,在马背上张开双臂,拥抱住少女单薄的双肩:“阿楚,相信我,在赤水边等我,我们必会一同离去。”
狂风吹来,楚乔突然感觉有些冷,她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男人的腰,声音带着几丝难掩的呜咽。
“燕洵,你若有事,我定会为你报仇。”
呜呜的风声吹过黑暗的大街,远处的喊杀声一时间都显得那般遥远,年轻的燕北之王面庞如玉,墨发飘飞,他单手挑起少女的下颔,唇边浅笑,四目相对,抹不去的皑皑情深。八年相伴,性命相托,生死之交,深情厚意都刻在骨髓之中,燕洵双眼如同深潭幽水,低声说道:“阿楚,有一件事,我想做很久了。”
少女脸颊洁白,通天大火的辉映之下,竟有几分绯红,她仰起头来,温柔一笑:“你那还在等什么呢?”
“哈哈!”
年轻的王者爽朗一笑,顿时低下头去,双唇轻轻的印在了少女的如花唇瓣上。
那一瞬,楚乔闭上双眼,任自己的思绪在无尽的深渊中跌宕下坠,八年的点滴于心海中翻覆滚动,远处喊杀震天,近处刀兵如火,整个真煌帝都都在他们的脚下颤抖嚎叫,发出野兽末路一般的悲鸣,金碧辉煌的圣金宫火光冲天,万顷金楼付之一炬,腐朽的帝国长老门阀贵族们,不可置信的揉着双眼,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
八年前,没有人会相信那两个一无所有卑微如土的孩子有朝一日会有这样的胆量和实力。
八年后,再也没有人会怀疑这一切,昔日的幼虎已经长大,它狰狞着锐利的爪牙,撕裂帝都的城墙,就要冲出这浑浊的天地。
“阿楚,等着我!”
“嗯,”放开双手,楚乔笑颜如花:“放马燕北,踏雪回回,燕洵,我等着你!”
大风呼啸而来,少女轻姹一声,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向着西北城门策马而去!
燕洵骑坐在马背上,看着楚乔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夜色之中,夜空之下,他的身形好似高原上笔直的大树,没有半分弯折的痕迹:“历史不会记住细节,它只会记住结果,而这个结果,是由胜利者来填写的。”
“世子!十二师坐不住了,三十六师也有兵马调动的痕迹!”
斥候兵快马奔来,燕洵点了点头,低声默念:“是时候了。”
一道明亮的光芒闪过夜空,耀眼的礼花灿烂夺目,蔚蓝色的光华闪花了众人的眼睛。
荒凉的原野上,一队人马正在快速的行进,看到烟火,齐齐停了下来。
“全面反击开始了。”楚乔面色坚韧,沉声默念:燕洵,保重。
“驾!”
寒风凌厉,青草兮兮的平原上,少女一马当先的向着赤水河岸奔袭。高高的城楼上,男人面容坚韧,高举壮行酒:“战士们!燕北的荣誉皆在汝等之身,燕北高原的万千父老,生死存亡皆系于我军今日一战。燕洵于此,静候诸位凯旋而归!”
上万士兵同时振臂高呼:“殿下万岁!燕北不会亡!”
“燕北不会亡!”
震耳欲聋的声音回荡在帝国上空,就连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圣金宫也在这喊声中瑟瑟发抖,燕洵一把拔出战刀,于冷夜高楼上厉声高呼:“燕北军鹰,当翱翔于大地百川,不被金甲束缚,燕北的战士们,用你们的刀告诉帝都的窝囊废们,何谓燕北军魂!”
“燕北军魂!”
战士们的热血彻底被点燃,他们翻身跳上马背,转身杀向数倍于己的敌人,在大街小巷上展开了惨烈的巷战,向来以懦弱著称的西南镇府使官兵们放手大干,像一只凶猛的狮子,咆哮在帝都的大街小巷上,将锋利的战刀刺入敌人的心脏。
“少主,”大同行会的兮睿边仓二人一身铠甲的走上城楼,沉声说道:“西南镇府使已经杀出了一条血路,十二十九三十六师损失严重,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城了。”
“不,”燕洵摇了摇头:“还不够。”
兮睿和边仓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一抹担忧,计划里,此时就应该撤退了,少主这般执着,莫不是仇恨蒙蔽失了方寸?
“帝国的精锐还在,我们不能撤离。”
“精锐?”边仓疑惑道:“属下不明白,骁骑营和绿营军的军官都已不在,西南镇府使倒戈与我方,十二十九三十六师伤亡惨重,我军已大获全胜。”
“军官不在又能怎样?大夏随时能派出一个团的军官营来。”
“殿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