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灿宇见吴曼丽来了,赶紧放下手里的水杯,走过去打招呼,说:“吴曼丽,你今天怎么有空大驾光临了?”
吴曼丽笑着说:“韩灿宇,你工作忙昏头了吧,今天是星期日,全国人民都休息,我为什么没有空?”
吴曼丽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跟韩灿宇是同班同学,而且是同桌。刚毕业分配到镇小学的时候,给三年级带过一年课,正好那年韩好一上学,直接上的三年级,吴曼丽可以说是他的启蒙老师,后来又把抗美和必胜从一年级带到了五年级,所以,吴曼丽和韩家兄妹的关系特别密切。
吴曼丽也是在堡子上长大的,她和她娘一直生活在堡子上,但是她爸爸一直在部队,最近刚刚转业到县里,在县公安局当副局长,把家安置在了县城,吴曼丽和她娘也都过来了。
吴曼丽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她上边有两个哥哥,都在外地当兵,家里只有她和她的父母三人。
韩灿宇和吴曼丽总是以老同学互称,感觉比别人亲近许多。
吴曼丽走进来,一边跟韩灿宇说着话,一边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谈盼。
韩灿宇马上给她俩介绍,他对吴曼丽说:“这位是好一高中的老师,谈盼----谈老师。”说完,韩灿宇又对谈盼说:“这位是我的老同学,也是好一小学时候的老师,吴老师。”
谈盼朝吴曼丽点了一下头,吴曼丽也朝她点了一下头,说:“韩灿宇你有客人啊,我是不是打扰了?”
韩灿宇说:“没事儿。”
吴曼丽从随身带的布兜里拿出来一个用手绢包着的饭盒,说:“今天我妈包饺子了,顺便给你带了一盒,热着呢!”
韩灿宇笑了,说:“我掐指一算,今天是个好日子啊,怎么家家都包饺子呢!”
这时,吴曼丽看到了韩灿宇办公桌上的饭盒,心里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笑了笑,说:“韩灿宇,没想到你口福不浅啊,早知道你有饺子吃,我就不大老远跑来了。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韩灿宇被说得有些不自在了,他讪讪地笑笑,说:“是呀,我韩灿宇何德何能,这么有口福……”
韩灿宇面对着两位女老师和两盒饺子,感觉十分尴尬,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头上的汗珠“呼呼”地往外直冒,他不好意思掏手绢,就不住地偷偷用手擦汗,说:“天气好热哈。”
谈盼感觉到了韩灿宇的尴尬,就站了起来,说:“韩大秘,饺子我送到了,吃不吃是你的事儿,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着,转过头来对吴曼丽点了一下头,说:“再见!”
韩灿宇赶紧说:“我送送你。”
韩灿宇和谈盼往楼下走,谈盼说:“你的这个老同学长得挺漂亮啊!”
韩灿宇说:“是吗,认识她快20年了,我怎么没注意呢?”
谈盼乐了,说:“你这个人可真够没良心的,人家这么关心你,大礼拜天儿的还来给你送饺子,你居然说20年没注意人家,怎么?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
韩灿宇说:“呵呵,我不是那个意思。”
谈盼打断了他的话,突然说:“今天晚上有空吗?有空的话,我请你看电影?”
韩灿宇一下子愣住了,他觉得谈盼的这个邀请太突然了,吱唔了一声,还没等开口,谈盼就说:“先不用急着回答,反正是晚上6点的电影,《英雄儿女》,我在电影院等你。你想好了,来就来,不来就不来。”
谈盼说完,头也不回地就往前走,韩灿宇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怔怔地发呆,脑袋忽悠忽悠的,感觉身体有点飘。
韩灿宇回到办公室,吴曼丽笑嘻嘻地说:“送走了?这个谈盼老师长得挺漂亮啊!”
韩灿宇说:“是吗,没太注意呢。”
吴曼丽撇了一下嘴,说:“你这个人可真没良心,人家休息天放弃休息,跑这来给你送饺子,你还整个没太注意!韩灿宇同志,不是我批评你啊,这样可不地道啊,可不像县委机关的第一秘啊!”
韩灿宇听完吴曼丽的话,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他想,这两个女人说的话怎么一模一样呢,是她们的真心话吗?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女人心、海底针,女人的心真是难以琢磨。
吴曼丽见韩灿宇笑,就又说:“韩灿宇同志,请你严肃点!”
韩灿宇举起了双手,说:“吴曼丽同志,我投降了!”
韩灿宇回到县委招待所,把两饭盒饺子送到叶局长和富志俭的房间。
叶局长乐呵呵地问:“灿宇,哪来这么多饺子?”
富志俭也说:“怪不得我的右眼一直跳,原来今天有好嚼谷呀!说说吧,哪来的?”
韩灿宇笑了一下,说:“好一的老师送来的。”
富志俭眨巴了一直眼睛,说:“肯定是个女老师,而且长得还挺好看,对吗?”
韩灿宇看着富志俭,脸一下子就红了,没吱声。
富志俭说:“让我来分析一下哈,好一都上大学走了大半年了,他的一个女老师,凭白无故地给学生的哥哥送了两饭盒饺子,这是什么意思呢?”
韩灿宇更正地说:“一盒。”
富志俭看着两饭盒饺子,疑惑地问:“这不是两盒吗?”
韩灿宇笑了一下,说:“一盒是好一的高中老师送的,另外一盒是咱们镇小学的吴老师送来的,吴婶家的吴曼丽。”
富志俭收起了笑容,诡诘地说:“哎呦,两个女老师争着抢着给你送的饺子呀,那问题就复杂了,得让你叶伯伯帮你分析喽。”
叶局长笑了笑,说:“这有啥好分析的,说明咱们灿宇人缘好,招女老师喜欢呗,是不是,灿宇?”
韩灿宇的脸通红通红的,呵呵地笑着,不说话。
富志俭说:“灿宇呀,你今年有……”
韩灿宇马上说:“23岁。”
富志俭点了点头,看着叶局长说:“哎呦,灿宇都23岁了,你说这日子咋过这么快呢?”
他回过头来对韩灿宇说:“你爸和你妈结婚,是我们俩还有你马伯伯当的介绍人,那年你妈16岁,你爸22岁,你才6岁。这一晃,你都23了,17年过去了,这日子过得也太快了。”
叶局长说:“灿宇,你这年龄可该找对象、结婚了,要不然你妈得跟着你操心。”
韩灿宇笑了笑,又没吱声。
富志俭指着两饭盒饺子说:“这两个老师都有意思?”
韩灿宇摇了摇头,还是没说话。
富志俭说:“我敢保证,这两个老师都有这个意思,如果没这个意思,谁一个大姑娘家家的,给你送饺子,她咋不给别人送呢?是不是?”
富志俭看了韩灿宇一眼,咳嗽了一下,接着说:“你要是对人家有意,你就吃人家的饺子;你要是觉得不行,那你以后别收人家送的饺子,别让人家误会。你可好,这一收还收了两份,你让人家两个姑娘都觉得自己有戏,这样可不好,这以后会给自己招惹麻烦!”
叶局长点了点头,说:“老富你说得对,灿宇呀,你要是觉得行,就好好处一个;不行,就明确点,不能二二思思的,耽误别人,也耽误自己。”
韩灿宇没想到,两饭盒饺子惹来两位伯伯这么多担心,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外衣也没脱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刚才叶局长和富志俭说的话,他觉得他们说得对,自己不应该这样不明不白地收下别人送的东西,因为这不是两盒饺子这么简单,这分明是谈盼和吴曼丽在向他传递爱的信号。
想到这,韩灿宇紧张了起来,他想起来谈盼临走前约他晚上看电影的事。他心里非常明白,一个人约另一个看电影,等于是公开表白爱意。今天他如果去了,等于接受了谈盼的表白。
韩灿宇有些躺不住了,他站起来,在屋里来回地走,他拿不定主意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其实他并不了解谈盼,只知道她是军区大领导家的孩子,在县一中当老师。通过几次接触,觉得她性格比较开朗,也比较善解人意,对她的总体印象还不错。
韩灿宇感觉到了谈盼对他有好感,但没想到她会主动约他,主动向他表白。这让他十分为难,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被动过。
在大学的时候,也有不少女生主动追求韩灿宇,但那些基本上都是“暗示”,属于“旁敲侧击”型的,韩灿宇可以装聋作哑糊弄过去,但是今天谈盼对他发出的信号是“明码电报”,自己必须得有个明确的态度,或去、或不去,再不能模棱两可,装聋作哑了。
韩灿宇越想越觉得这个谈盼有个性,她的表白太突然了,提前也没下点什么毛毛雨,让他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真不愧是军区领导的女儿,采取的战略战术都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她这属于“速战速决”的战略方针,不拖泥带水,不婆婆妈妈,直接向他打了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又鲜艳又响亮,他想说没看见、没听到都不行。
吴曼丽从韩灿宇的办公室回到家,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敏感地发现,谈盼肯定对韩灿宇有那个意思,而且捷足先登了一步,她不确定韩灿宇对谈盼是不是也有那个意思。
她这一天都闷闷不乐,在家里呆着没出屋。她娘见她无精打采的,就问:“饺子送去了?咋的了,饺子吃了,饭盒也给吃了,咋空着手回来了,饭盒呢?”
吴曼丽眼皮都没抬一下,不耐烦地说:“饭盒放那了。”
曼丽娘说:“饺子吃完了,咋不把饭盒拿回来呢,回头我还要用呢!”
吴曼丽说:“谁还能贪污你一个破饭盒?人家不是不想当着我的面吃吗,他不吃,我还能把饺子扣在他的办公桌上?”
曼丽娘一听,说:“啥?姓韩的那个高丽小子不想吃?饺子都不想吃?哎妈呀他想吃啥,想吃天鹅肉呀?”
吴曼丽瞪了她妈一眼,说:“他也不是懒蛤蟆,想吃什么天鹅肉。”
曼丽娘说:“他是不是懒蛤蟆我不管,反正你最好少跟他来往,少献殷勤,少拿我的饺子添乎他。”
吴曼丽说:“就你那破饺子吧,你当宝贝,人家还不稀得吃呢。”
曼丽娘上去打了吴曼丽一下,说:“你可别上赶子啊,就是他同意,我也不同意。”
吴曼丽没有好气儿地问:“怎么了,他哪不好了,你怎么那么看不上他?”
曼丽娘说:“你别光看他表面,长得一表人才,穿得溜光水滑的,你得看看他那个家,穷得叮当山响,要啥没啥----要孩子,倒是提了突了一大堆,他负担多重呀?”
吴曼丽瞪了她妈一眼,说:“他不是还有他妈妈吗,再说,他的弟弟妹妹人家以后也得长大呀。”
曼丽娘也瞪了她一眼,说:“你等他弟弟妹妹长大了,你的头发都得白喽。那一大家子,他是老大,高丽人家老大养老,他得给他妈养老,你嫁给他,得挨一辈子累。”
吴曼丽说:“谁说要嫁给他了?”
曼丽娘撇了撇嘴,说:“你是我的闺女,你想什么,你当我不知道啊?”
吴曼丽说:“我的事,不用你管。”
曼丽娘说:“别的事我不管,婚姻大事哪有当娘的不管的?我就是把你当老姑娘养一辈子,也不会让你进老韩家的门儿。”
吴曼丽听了,往炕上一躺,用自己的上衣盖住头,说:“谁说想进老韩家门儿了?”
曼丽娘坐在旁边,指着吴曼丽说:“不用你嘴硬,你最好趁早死了那个心。你知道朝鲜族人家的规矩吗,他们规矩可多了,媳妇进了门,就得操持家,你行吗?”
吴曼丽说:“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也不在一起,有什么行不行的。”
曼丽娘说:“你想得太简单了,他妈老了,不能动弹了,早晚不得让他养着吗?再者说了,那韩灿宇也不是他妈亲生的,他是捡的,他妈对他能跟亲生的一样吗?羊肉能贴到狗身吗?这个道理三岁小孩子都懂,你不懂吗?”
吴曼丽听了这话,闭上嘴不再吱声。
曼丽娘也不吱声了,她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觉得闺女太不懂事儿了。
这边韩灿宇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坐卧不安。他不停地看着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还没想好到底去不去电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