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啃人参灵芝这种事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说什么都不会信的，因为太扯了。
“长的倒是，”该怎么评价呢，“活灵活现的。”
江小鱼拿着手里的“小萝卜”，想着该从哪边下口。
全须全尾的，“姑姑，人参真的是小娃娃变的吗？”她有点，发怵。
越是跟这孩子单独相处久了，汪敏越能明白，她为什么会得到那么多人的喜爱，甚至是偏爱。
“上哪弄那么些个小娃娃给你变人参吃？”
要是她能有自己的孩子，应该也有江小鱼这个年纪了吧。
“哈哈!”理是这么个理，可它明明像是生了小鼻子小眼睛，“姑姑，人参都长的跟成了精似的吗？”
“傻孩子，”说完她又闷声憋了好一阵子的咳嗽。
良久后才恢复点精神继续缓言道：“世间异事异象太多，凡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在汪姑姑没回话的时间内，江小鱼也没觉得不耐烦或者不妥当，她们皆重伤在身，还能吐气咬字交谈，以属万幸了。
想到伤情，“姑姑，你的伤怎么样？”
她一直忘了询问对方的具体情况，“你伤到哪了？胳膊腿什么的都还好吗？”
打了止痛针后精神有点迷迷糊糊的，跟嗜睡或者疼的不一样，是那种飘飘然的感觉，如梦似幻的。
在江小鱼眼里，连困住她的这个万恶的死人谷好似都带着七彩的壁光。
折射在眸中时仿佛有了些阳间的温暖，又好似少了些阴间的森寒。
试着动了动自己这具不太受控制的躯体，好像比刚才灵活了一丢丢。
再把右手举到眼前细观，唉，她无奈叹气，“怪不得看人参都能看成小孩呢，”她看自己的手掌像是全聚德的烤鸭一样，还是色香味俱全的那种。
幻觉，这是疼痛到极致突然得到缓解后，大脑的中枢神经分泌出来安抚自己假象的多巴胺。
不管了，爱像什么像什么吧。
慢慢往边缘地带蹭了蹭，也担心动作幅度太大会引起坍塌，只能一点点的蜗牛式行进。
“姑姑，姑姑你还好吗？”
这次汪敏没回话的时间明显过长，她心里有点忐忑。
说话间右脚不受控的用力一蹬，这是因为担心所产生的探看本能，她想快点看到底下人的情形。
也说不上是倒霉还是闹哪样，刚好右脚底的位置是那堆她聚拢起来掉落的雪。
肢体的动作显然快过大脑回返的信息，待她小半个身子悬空时，耳鸣眼花间才发觉自己可能要坠下去了。
断层边缘处的冰面没有中间的厚实，现下托住她腹部的地带已经响起了脆生生咔嚓声。
“额……”
江小鱼不用低头看也知道，这是，冰裂了。
“姑…姑姑……”她也不敢轻举妄动，边唤着汪敏边机械的缓缓垂头。
待目光落到对方身上时，震慑已然大过于惧怕，“姑姑！姑姑你醒醒！”
她流了好多的血！
身下所处空间的承载冰层竟已成了血红色，是整片血红色的断冰。
肉眼无法确定其出血点在哪，只能看见它仍旧顺着断层的边缘处滴滴答答不住的往下流。
汪敏的脸色青白青白的，嘴唇上的死皮一层层的翘起，眼睫上挂着的点点冰晶应该是呼吸喷薄间冷热所致。
她偏头倒在一侧的脸颊好像有淤青，江小鱼悬空的角度看不清被隐住的部分。
可总体判断下，她伤的很重，要比自己还重！
“姑姑！姑姑你醒醒啊！”她们被困在此马上将满24个小时，可这24小时，大抵已经敌过了多数寻常人那多灾多难的一生。
再苦再痛再绝望，也不会比当下更难更疼更无助了吧。
若说这24小时，它过的比24年都漫长，你信吗？
所以她们的感情，也不能用最初的心境去比对了。
她是江小鱼在这里唯一的支柱，说苏浅是灵魂支柱的话，那么汪敏就是精神支柱。
在注定的死亡面前，死亡本身并不可怕。
但等待和耗干的那个过程才是这场死亡中，真正的折磨。
无论好的坏的，总得抓住点什么，而过往生活中的细节不知为何却会被无故中空，无论怎么去用力的回忆，它都会变得模糊。
直至满幕落尘，最终再也泛不起一星半点的涟漪。
所以江小鱼能抓住的，也只有眼前真实存在的汪姑姑。
至于那些远离此地或爱或恨的人们，他们似乎都变得无比的虚妄无比的浅薄，变得没有意义，爱恨皆没有意义。
兜了一圈，陪她赴死的竟是这位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对于义无反顾，她的父亲没做到，她的母亲做不到，倒是这个两不相干的女人给了她最后的归属。
让她飘零的生命能有个最终的归途，在那条去路上，亦有人会为她记得葬身时魂故的归期。
是小鱼在叫我吗？
汪敏站在山花烂漫的蓝天白云下，对面站着的人，是苏莫苒。
“姑姑你醒醒啊…”
阿莫抱歉，这里的景色很美，但我要先回去了。
看着对方微笑点头，容貌是十七八岁时少女的样子，衬衫白裙，满目青涩，满目热情。
真恼这世间没有定格建，也烦生而为人，干嘛要背负这样那样过重的责任。
你想要的青山绿水游戏人间，我也不知道是否还会有机会陪同，但阿莫，我会为你留住、我尽力能留住的一切。
左边的天平是你，右边的天平是你爱的这个世界。
你爱世界，是因为它中寄生着你爱着的人。
我爱你，所以我爱这个世界，所以我爱这个世界上，你爱着的所有人。
阿莫，你救起我的时候，我大概就是小鱼这个年岁。
当初你带我脱离地狱，现在换我把天堂渡给她。
“姑姑你醒醒啊！姑姑！”
江小鱼再顾不上什么危险不危险，一声大过一声的不停在唤她。
“你这孩子还不让人睡上一觉了。”汪敏从深度昏迷中转醒，口中还不忘诙谐的调笑道：“做姑姑的也要睡觉啊！”
见对方转醒，她忍不住涕泪横流，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砸。
原来孤独可以吞噬理智，孤独它真的太过于压抑和无助。
汪敏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自己脸上，费尽力气抬手一摸，水渍？
瞬间惊愕的抬头，看到的是即将随着裂冰一同坠下的江小鱼。
“退后！快！马上退后！”见人似是呆傻住了，继而着急的大吼道：“孩子退后！听见了吗！”
电光火石间，依然是身体动作快过脑子的指令。
在那半米断冰破花撒下的同时，她侥幸回到了安全区内。
环顾身体所处的地方，离无尽深渊的边缘处，还不到三分之一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