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修年眼睛下意识地一眨,别过脸,眼神飘忽不定。
“我去后院看看。”抓了抓头发走出门拐去后院,走得太急到后院的时候竟然有些喘。
抹去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挥起手掌试图扇出点风,心想这天气果然一天一个变化,温度也一天比一天高了。
开工的日子很快被确定下来,消息传出去之后可想而知获得了不少议论,无非就是羡慕一番观望一番,也有感叹白哥儿命好的,这一嫁过去就盖新房了,看这架势,不像是小打小闹。也有不甘心的,这人自然就是吴英。
吴英把一块不算好的田卖出去后,心里的郁气也算是消散了些,卖了田之后白睿就吵着要吃肉,这段时间可把他给憋坏了,自从白家两兄弟走了,不仅肉不能吃了,竟然还要干活,但多亏了白睿机灵,一干起活来就这疼那疼。吴英这么宝贝自己的这个儿子,怎么舍得他受苦,只能一边嘴里骂着不要脸的白家两兄弟,手上做着没完没了的活,别提多憋屈了。
用卖田的银子买了些肉,俩人那是吃得满嘴流油,刚舒坦了一阵,就听说陈家要建新房子了。
而且是建大房子。
吴英那心啊,就跟生嚼了几把野草,又是苦又是涩,喉咙里像卡着什么让人十分难受。
若是放在以前,吴英怎么的也得去闹一闹,就算没有什么好处也得让对方膈应膈应,这样他心里也会舒坦些,可是放在现在,他是那点心思都没有了,家里的门都还是破的呢。
幸好他们家有院子,破了的也只是院子里的门,不然晚上睡觉都不得安生啊,所以他可不敢凑到陈家去,只是这口气可是怎么都咽不下去。
相比于吴英一家的憋屈,白修年这边就喜庆多了。
明天是新房开工的日子,前一天各自的心情都很微妙,把家里的活都干完了的白修年很是无聊,人一无聊起来就会惦记着吃。
“遇岁,咱们去放鸭子吧。”回忆起小河里的鱼,白修年咽了咽口水,下午时间多,若抓来几只鱼烤着吃,想想就觉得美。
白遇岁转过头看着白修年,除了第一次放鸭子哥哥是和他一起去的,之后每次他都是一个人,所以白修年这个一说,他就很自然的想起自家哥哥拖鞋下河的场景。下意识地问道:“哥哥你是要去抓鱼吗?”
借口还没说出口就被戳穿的估计只有白修年一个吧,一旁的陈渡很快就转过脸,直直地望向白修年的脸,把人都给看不好意思了。
“你们难道不想吃吗?我突然想到了一种很好吃的做法,反正今天天气很好,下水也不会着凉。”实在受不了男人略带谴责的目光,白修年目光软了软,带着些妥协。
陈渡站起身,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回过头,问道:“不走吗?”
心里雀跃的同时暗骂一声闷骚,明明心里想吃地要死,脸上还是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
白修年拿着篮子,木桶和准备好的两根削尖的竹子,白遇岁则赶着他的小鸭子和大富,大富这些天已经和小鸡仔小鸭子们混熟了,也不好奇东闻闻西闻闻了,那些小家伙也不怕她了,走在一起俨然一副好哥们的样子。
白修年手里的东西全被陈渡拿去,空着手走在最后。
到了河边的时候让白遇岁带着一大群小家伙在一旁玩着,白修年迫不及待地挽起裤腿,准备脱了鞋子就下水。
胳膊被人抓住,白修年不解地看着陈渡,眼神里问着为什么不让他下去。
“你先在上面走动走动,我下去试试水凉不凉。”说着就光着脚踏进水里。
白修年耸耸肩,对于陈渡的要求没有拒绝,毕竟上次突然下水可是把自己给冷怕了。在岸上小跑了几圈,白修年凑到陈渡面前,弯着腰问道:“水凉不凉。”
“可以下来了,水底有些不平,你小心些。”男人抓着自制的鱼叉,鱼他没抓过,但天赋这种东西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拿来显摆的。
白修年在离陈渡有些远的地方下的水,因为两个人靠太近彼此的动静很有可能让对方抓不到,小心翼翼的伸出腿,水温还好,踏进水里白修年才发现脚边有不少小鱼,这个季节好像是鱼产卵的季节,还不待白修年有什么动作,陈渡那边传来不小的动静。
白修年抬头望去,只见男人手里拿着一根竹子,而竹子的底端,正插着一条大鱼,又肥又美。
望着手里的竹篮子,怎么说呢,白修年削两根竹子无非就是一种好看的摆设,毕竟他可是从来没有插到过鱼,他的抓鱼技术仅仅存在于手中有篮子的时候,在他看来,那种单手执鱼叉然后一扔就能抓到鱼的人,只存在于各种传说和电视剧中,没想到今天竟然碰见了。
“你抓过鱼?”才多久的时间啊,不是说这里的人都不吃鱼吗?
“没有,不过不难。”把晚年凄凉的鱼抛进桶里,说出这句话的陈渡深藏功与名。
咽了咽口水,白修年自我安慰,这大概就是这个时代的人自带的生存技能?既然这样,那就让自己展示展示现代科学技术的伟大吧……
一条又一条的鱼扔进桶里,好像是实现了白修年的斗志昂扬,当然,如果这些鱼是从他那边扔过来的话。
白修年回到岸边,看着自己只贡献了一条鱼的木桶,心情复杂,算了,人各有志。
“遇岁,大富,回家了,回去吃好吃的。”白修年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小灰点像一颗被人扔过来的肉丸子一般,速度快到出奇,紧接着白遇岁也带着一群小鸭子走进了。
“哇,这么多。”圆眼睛睁得大大的,崇拜的望着白修年。
“咳,回去就烧了吃了,今天咱们吃全鱼宴!”大手一挥,这鱼吗,讲究的就是最后吃到嘴里的味儿,谁抓的不都是一样吗。
回去的时候白修年拿着两根竹子和竹篮子,陈渡则提着分量不小的鱼,三人慢慢走在青青的草地上。
把鱼放在院子里,白修年让陈渡按之前的方法搭了个土炕,只是这次的要打上许多。
一大一小在忙活的时候白修年也没有闲着,鉴于男人的手法实在太残忍,这些鱼被戳中之后都差不多死翘翘了,所以留几只腌着,其他的都要吃了,但白修年有想发们也就不怕多。
何况时间还早,等鱼弄好了可以把谭家一家子叫来,人多力量大,消灭这些不是问题。
重复着刮麟开膛破肚的动作,后来陈渡按照白修年的要求搭好土炕,看了几次杀鱼的动作就把这个活揽下来了,刚好白修年也杀吐了,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清洗起鱼来。
十几条鱼花费了不少时间才清洗干净,用菜刀在鱼身上划痕,让白遇岁找来几根不易折断的瘦木棍,把鱼叉好,升起火放在土炕上慢慢烤着。
抓起一只分量够大的鱼,切成小块,生好火,把水加入锅中,烧至沸腾之后把切小的鱼倒进去,炖汤。
之后就是忙碌而浩大的工程,一切准备好之后,也到了该吃饭的时间了。
把鱼从锅里盛起来,把淘好的米放入锅中,“你去把谭叔和谭阿麽叫来,说今晚就在我们这吃饭了,你快些去,去玩了谭阿麽家可要开饭了。”
陈渡去的时间正好,谭阿麽正准备淘米呢,听说要去陈小子家吃饭,起初是推辞的,这天天在小辈家吃饭怎么能行,他家虽然也就两张嘴,可是干了体力活的饭量自然就大,还不得把几个孩子给吃穷了。
“我们没准备什么,都是旁边小河里的鱼,再说都准备好了,分量多着呢,我们几个肯定吃不完要浪费了。”这么说了,谭阿麽谭叔才放下手里的东西往陈家走,走在路上才发现,这陈小子说的竟然是鱼,那东西能吃吗?
怀着忐忑的心的两人终究是倒在了美食的诱惑之下,除了谭叔贪嘴以至于被鱼骨卡了一次喉咙,其他的也算是十分和谐。
“陈小子,你这辈子啊可是赚足了!”拍拍陈渡的肩膀,谭安显然十分开心,这白哥儿就是他们的福星啊,继竹笋之后可是又一种好吃到极点的食物,这以前怎么就没人知道呢?“诶?白哥儿,我算是发现了,你做鱼这么好吃啊,就是因为这些红红绿绿的东西,这红的我知道,是辣椒,拿这些是什么?也不像是菜啊?”
“这些都是调味料,能提升菜的味道,加了这些东西食物能香上许多,这也是我上山采的,经过摸索才知道了。”白修年有些心虚,他发现了,这是世界上只有一些简单常见的菜,这些调味料自然是没有的,但空间里的能移植出来,难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拯救这里的食物?
“真不错,只是这些东西山上还有吗?”一旁的谭阿麽开口,他做的菜好吃是好吃,可是和年哥儿比起来那不是差了一个档次。
“很难找,不过我后院种了些,谭阿麽你可以弄一些放在后院种着,不难伺候。”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瞧着自家汉子比平日里多吃了一碗饭,谭阿麽也是个贴心的,自然想让自己汉子吃得更加好。
白修年拔了些常用的配料,并把用法都说清楚了,还好之前已经把一部分的东西弄了出来,不然今天真不知道改怎么解释,或许是这么安逸平和的环境让他渐渐的没有去防备,但无论如何,明天之后家里走动的人也多了起来,自然要多留一个心眼。
第二天早上。
来得最早的就属秦小河和林阿秀了,两人听说陈家愿意让自己来,心中十分感激,也就想着早点来多干点活,毕竟他们的力气说实在的是比不上那些汉子。
“你们这么早就来啦。”白修年揉了揉眼睛,看见两人额见的流云印也知晓了对方的身份,俩个人一人清秀一人粗犷,清秀的那人身旁跟着一个不大的小孩,比白遇岁还要瘦肉些,脸色似乎也不太好,额头上的流云印也很淡,是个小哥儿。
见白修年的视线落在远儿身上,林阿秀有些局促,一只手捏捏衣角,“那个,孩子他爷爷去镇上了,他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你不用担心,他很乖的,不会捣乱。”林阿秀急着解释,对方已经算是破格让自己来帮工的,自己还带着小孩确实不太妥当,可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让小远一个人在家。
“没事,看着挺可爱的,叫什么名字?”白修年弯起嘴角看着林阿秀。
“林、林念远。”林阿秀抬起头,可能没想到对方这么好说话,瞬间有些结巴。
“名字很好,对了,你们吃了饭吗?要不要一起吃?”
“吃了,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现在不用,你们进来坐一会儿吧。”招呼着三人进了屋,在看见陈渡的时候,白修年明显感觉到几人紧张了那么一下,在凳子上端端正正做着的白遇岁看见走进来的三人,眼睛转了一圈之后落在躲在林阿秀身后的林念远身上。
“见笑了,现在才吃饭,你们真的吃了吗?”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白修年也不多问,让他们在一旁坐着,今天摊了面饼,味道很香,两个大人还好说,最小的林念远已经控制不住咽了好几次口水,但因为躲在了林阿秀身后也没人发现。
当然除了目光一直放在林念远身上的白遇岁。
“你要吃吗?”打破安静的氛围,白遇岁拿着手里的饼,伸到林念远面前,后者吓得一缩。
林阿秀摸了摸自家孩子的头,笑着对白遇岁说道:“念远他吃了,你自己吃吧。”
“他叫念远吗?”白遇岁也是头一回碰见陌生人敢说这么多话,一旁的白修年抬眼偷偷观察着自家弟弟,他有点不正常啊……
“是啊,你叫什么名字,看起来你们应该差不多啊。”
“我叫白遇岁,今年十二了。”
“我们家念远十一。”
“那我是哥哥了?”
“对。”
一来一往的对话让白修年这个旁观者十分惊奇,这遇岁难道改性了?这么开朗大方,明明之前就跟这个小哥儿一样的表现啊,不得不感叹世事多变啊……
大部队来了之后,忙忙碌碌的建房工作正式开始。
由于陈家的房子要扩建,所以暂时不用动现在的房子,只需在两边落下根基就行了。
陈家所占的位置很大,前院后院都有很大面积,但后院的菜园子不能动,所以只能往两边和前面扩展,在十几个大汉的努力下,建房工作有条不絮地进行着。
相较于这边的忙碌,白修年这边就显得安逸平和多了,时间都仿佛是滞缓的一般。
白修年还想撸了袖子就干,但陈渡愣是不让他去帮忙,就让他坐在屋里歇着,准备一点喝的水,其余的都不用做。
至于白遇岁,正在努力和林念远套近乎。林阿秀做工的时候自然不能把他带在身边,一是不方便,二也不安全,经过早上那么一接触,他对白修年一家也比较放心,就让林念远和白遇岁一起玩耍。
“她叫大富,之前还有一个名字,不过谭阿麽说不好听就给改了,怎么样,好看吧。”白遇岁摸着大富的小脑袋,试图让对方也摸摸,好像摸了就认可了他一般,在一旁看着的白修年抿着嘴憋住笑,这小孩怎么这样了。“你要摸摸吗?很软的,你不要怕,他不会咬人。”
白修年笑了一阵就笑不出来了,会向这孩子的成长经历,以前在家除了干活还是干活,能接触的同龄人很少,就算接触了,那些都是和白睿玩得好的,能和白睿玩在一起自然也不是什么乖巧的孩子,平时没少欺负他,所以好不容易有个看起来无害的小伙伴,自然要想办法抓住。
事实上,白修年还是太天真了……
纯洁的友谊什么的,应该是有的吧?
林念远小心地伸手手指,轻轻地在大富的背上一碰,接着快速收回,苍白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有了一次就有了第二次,到后来林念远已经能用真个手掌抚摸大富了,大富也是一副摇着尾巴十分享受的样子。
白遇岁和林念远很有默契,望着对方,相视一笑。
抽空望过来的林阿秀看着这样的一幕,眼睛一热,眼泪几乎要流出来,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他是多久没有在远儿脸上看见这么真实的笑容了,他以前为什么就不能明白远儿的想法呢,一直把自己把远儿困在那个痛苦的地方。
肩膀上传来不可忽视的温度,林阿秀回过头,是满脸汗水的秦小河,林阿秀弯起嘴角表示自己没事,拍了拍脸重新振作起来,整个人的精神似乎一瞬间好了许多,脸上带着笑,人也更有干劲了。
“水来了!”白修年提着水桶,大声喊道,忙了许久的汉子们早就口渴了,拿着自己带来的水壶一个个伸进水桶舀水喝,一大桶水不一会儿就喝光了。“大家休息会儿,别累坏了。”
把装着水的竹筒拿到陈渡面前,对方接过一口就喝完了,白修年问道:“累坏了吧,过来坐坐。”
“不累!”男人憨笑着擦干脸上的汗水,望着白修年脸眼睛亮晶晶的,跟那天上一闪一闪的小星星似的,不灵不灵亮着。
被自己的比喻恶寒了一番的白修年转过目光,眼睛快速眨动。
一旁的汉子们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也明白这陈渡啊就很普通人一样,没有传说中那么凶神恶煞,看看,对媳妇儿这么好的人坏得到哪去,于是没心没肺地调笑着。
“陈小子,瞧你媳妇儿心疼你那劲儿,哥几个看着都嫉妒啊哈哈哈!”
“是啊是啊,若是我家的能有这份心就好了……”
“你们啊就是嫉妒人家感情好呗!”
就算白修年脸皮再厚也经不住这么多人高马大的汉子们的调笑,瞪了一眼陈渡就匆匆回了屋,果然闲着就麻烦事多,自己不就是送了个水吗?让你们笑,没有水喝看你们谁还笑得出来。
进了屋,林阿秀正和林念远说着话,恐怕还是不放心自家孩子离开自己,白修年也理解。
“白哥儿。”林阿秀的声音和他的长相一般,轻轻软软的让人很舒服,“我们家远儿以后能不能来你家玩,他似乎蛮喜欢你们这的,若是不方便你可以直说。”林阿秀知道自己的要求过分,但这儿里村子里较远,也很安静,最重要的是远儿好像很喜欢这儿。人也是,物也是。
“没有不方便,我家遇岁整天也没有伴玩,念远来了他们也能说说话。”平日里他们忙起来有时候也会忽略白遇岁,所以有一个玩伴他自然是乐意的。
没想到林阿秀脸色一下就变了,原本带着笑的脸怎么也笑不出来,隐隐有种要哭出来的感觉,白修年可是好一阵手忙脚乱,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家远儿……从小就不会说话……”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林阿秀在唐家的时候很少哭,反而现在动不动就想流眼泪。
“我、不好意思……我不知道……”白修年张大嘴巴,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么可爱的一小孩,他之前还以为对方不说话是害羞呢,原来有这层原因。
“没事,我还得谢谢你,远儿今天心情很好,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林阿秀抬起头笑了笑,相对于过去,他现在得到的要多很多,还有什么可难过的呢?
简单聊了一会儿之后,白修年望着林阿秀离去的背影,不禁感慨,有时候人因为一种感情而懦弱而悲戚,但总会有另外一种感情让你坚强让你幸福。
这大概就是爱的力量?
歪着脖子想了想,恩,果然这么文艺很不适合自己,肚子有点饿了,想一想一会儿吃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