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店里很忙,楼下客人进进出出的动静透过木板传上来,店里已经开‘门’两个多小时了,但我没有下去上班。-www.79xs.com-
茶几上有一面小镜子,一个小时之前我拿着照了照了自己的脸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然后我把它拍在茶几上拍了个粉碎。
我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像个活人。
我知道这不会是某种罕见的病,从昨晚那个男人离开之后我的身体其实一直在发凉,我原以为是夜深气温太低,但是现在太阳几乎已经升到最高,我还是离不开身上这‘床’棉被。
而且就算是病,我也不想去走出‘药’馆去医院让别人看见我这副鬼样子。
我试图给黄痞子他们打电话,但是不知道是手机的原因还是其他原因,电话每次打出去都是嘟一声都没有就断了。
我没有给三叔三婶打电话,他们的号码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就变成空号了。
接下来的好几天我都没有下过楼,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后来二楼所有的镜子都被我砸碎了,也没心思做饭,顿顿吃的都是泡面,直到后来吃泡面吃到反胃吐了一回就连泡面也没有吃了。
剩下的时间都是裹着棉被在客厅里坐着或者在楼梯口坐着,这样楼下的人不会看到我,而我又可以感觉到一点儿楼下人来人往的生气。
期间朱慧珠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我没接,她也就没有再给我打来。关于我三叔三婶的消息她一点儿风都不肯透,我更愿意相信她不透风的原因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个胖‘女’人总透着一股子贼眉鼠眼的劲,即使有着警察身份也很难让人完全相信她说的话。
周梁似乎并不奇怪我变成这个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脸严肃地上班下班,二楼随处可见的镜子碎片他也没有多加理会,每天踩着进踩着出的,晚上坐在我旁边沙发看电视的时候也绝不会和我说一句话,也是,我在他眼里就是一只蝼蚁,蝼蚁身上发生的变化又怎么会是他关心的事情呢。
但是我这只蝼蚁却没有办法地要厚着脸皮主动去和他‘交’流。
在二楼躲了五天没见过阳光的我这天早上在沙发旁拦下了要下去开‘门’营业的周梁:“你知道黄叔常和他们去哪儿了吗?”
他那双干净又略微带点儿深邃感的眼睛淡淡地扫了我一眼然后绕过我继续往楼梯口走。
我着急地一把拉住他的手,身上的棉被因为这个动作滑到地上,因为我越来越瘦而显得宽大的袖口也从手腕滑到了手肘处,‘露’出我已经变得一半暗青一半惨白看起来十分可怖的手臂。
在那个男人来过的那个晚上原本随身上的白霜消失而停止扩散的淤青像是有生命一样昨晚一夜之间已经从右手蔓延到了‘胸’前,像是一条青‘色’巨蟒般缠绕在我身上。
这种东西我是见过的,小时候有一次有一个和我们住一个小区的‘女’人抱着个长相很可爱很讨人喜欢的小孩上‘门’来让三婶瞧,和三婶说了一些小孩的情况之后三婶让她把小孩的衣服脱下来让她看看。
那‘女’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并不想给小孩脱衣服的样子,于是三婶就自己动手了,两下子就把那小孩的上衣给脱了下来,可怜那小孩还是不会说话的年纪,被三婶粗暴的动作‘弄’疼了两只黑白分明清澈得像山泉水一般的大眼睛望着旁边一脸‘阴’沉的‘女’人,他伸了伸手像是想说些什么的样子,最后却只能大声地哭了起来。
‘女’人在一旁看得心疼极了,却又因为是来求三婶帮忙也不好阻止三婶的粗鲁行为,只能抿抿嘴‘唇’忍着。
身上衣服被扒下来之后和那小孩可爱的小脸蛋不相符的是,他身上弯弯曲曲地盘着一条有成年人手腕粗的青‘色’淤痕,从胳膊到‘胸’口再到腰,像一条青‘色’的巨蟒一样可怖。
三婶‘摸’‘摸’那孩子的头轻轻叹了口气动作轻柔地给他把衣服穿上,然后和那‘女’人说自己接不了这活,让她另觅高人。
那时候我才十几岁,看着那么可爱的小孩身上长了那么恐怖的东西心里觉得‘挺’难过的,等那‘女’人抱着小孩走了我就问三婶那小男孩的病能不能治好。
三婶‘摸’着我的头眼里流‘露’出一丝惋惜说:“不能。”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我听见小区里某栋楼传来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断断续续地哭喊了半个晚上那先是尖锐后来沙哑的声音听了让人心里瘆得慌。
再后来才听人说那个大眼睛汪汪的可爱男孩已经夭了,死的时候瘦白如同一堆枯骨,一点儿也看不出以前粉嫩可人疼的样子。
一直到刚才我才回想起这件事来并且把这件事和我身上的情况联系在了一起,才后知后觉我此时的情况其实已经威胁到了自己‘性’命。
我紧抓着周梁的手几乎是带着哭腔在向他求助:“你有没有办法联系到黄叔常和或者我三婶?我怕他们再不回来我会……我会……”
我一边说着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往外涌了出来,连话也没法说完整。
但周梁只是低头看着我抓着他的那只森森白骨一般的手皱了皱眉头然后轻轻一转手腕就把手从我手里‘抽’了出去转身就走。
我不甘心又追上去再次抓住他的手几乎像是在抓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情绪‘激’动得有些神经质起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周梁,周梁,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我也是一条人命啊,你帮帮我找到我黄叔,或者你能不能帮我‘弄’掉身上的这个东西?我知道你不会看着我,看着我没命的,那天晚上你还怕我冷给我一‘床’被子呢,周梁,我知道其实你是个好人……”
说到这里我没有再往下说下去,因为周梁看着我的眼睛像是要说话的样子。
他也真的说话了,他说:“我给你被子是因为我以为你撑不过那一晚,你要是真死了,总该有个裹尸的东西。”
我不敢相信地望着他,他眼睛里的冷漠让我不寒而栗也让我有一种‘抽’他一个大嘴巴子的冲动,我怔怔地松开了握着他的手,他终于得以从我身旁‘抽’身下了楼去。我以为我在他心里像一只蝼蚁,但是我没有想过原来我对他而言真真确确就是一只蝼蚁。
我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他几句之后决定在我也许短暂到只剩几天的余生里我都不会再求这个人任何事情。
没有办法最后只能给老林打了电话,她一直就有些信这些东西,也许真能认识一些在这方面有些神通的高人。我没告诉她真实的情况,毕竟她自己那边也是一锅粥,只告诉她需要一个高人帮忙看一下店里的风水,告诉我地址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老林也果真没有辜负我期望,我电话打给她半个小时之后就帮我找到了人,说是天生慧根又师从高人练了一身驱邪看相观风水的好本领,据说只要是和那个世界有点儿关联的事情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而且其人也以解决收集各种吊诡难缠的怪事为乐。
我挂了电话忍不住苦笑一下,居然还有人以解决收集各种吊诡难缠的怪事为乐的,他是有多喜欢见到这些怪事呢。
出‘门’的时候我穿着件冬天的棉大衣,戴着口罩和在黄痞子屋里翻出来的大墨镜,手上还套了双那种工地上工人会戴的白‘色’织布手套,街上都还在穿一件长袖的人都看着我,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妈大爷们,有的人还一脸慌张地给我让路。
我知道我看起来要么像个神经病要么像个变态,但总强过让他们大白天见鬼的好,老人里有心脏不好的也许直接就过去了。
这也不能怪他们,早些年禾市出了个特别有名的变态杀人案,那变态的打扮和我现在如出一辙,棉大衣白手套,我就差没有像他一样每天晚上去东塔山上踢正步和猥亵已婚少‘妇’了。
两天没吃过东西的我在平时常买的那家包子铺买包子,我站过去开口要了两个包子,旁边本来要买的人都默不作声地走了,老板在递包子给我的时候甚至没敢看一下我戴了墨镜的眼睛。
我接过包子心里顿生悲凉,也不敢在街上就摘下口罩吃,于是往前面走了一段路钻进一个人少的偏僻小巷挑了个没人的地方才敢对着墙摘了口罩吃起包子来。
两天没吃过东西再没胃口也还是有一些饿,打开袋子就狼吞虎咽起来吃得忘乎所以,连后面有人靠近也不知道。
直到一声极挠心刺耳的猫叫声在我脚旁响起我才回头看见身后的人。
一件有些旧了的格子衬衣,一副骨瘦如柴的身板、一对深陷的眼窝和惨白过石灰的脸。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忽然有种在照镜子的感觉。
是那个前几天出现在老街上装作受伤被我带回‘药’馆然后让我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的男人。
他手里撑着把太阳伞站在尚不很强烈的太阳底下略有所思地盯着我脚下那只耳上有粉红‘色’疤的正在炸‘毛’张牙狂叫不止的黑猫。
手上的还没吃完的包子从手上滑下去掉在了地上,我怔怔地看着他。
上一次遇见他因为急中生智用那只小香囊才将他‘逼’走,但是我依然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现在又碰到他,而且刚才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吃包子选了一个死胡同,真是跑也没地方跑,也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这个命去找刚刚联系到的那个以解决收集吊诡难缠之事为乐的变态高人救我的小命。
——————————————————————————————————————————
ps:我又想给小说改个名字,现在在考虑的有:‘药’馆志异,‘药’馆夜谈,‘药’馆异闻录,奕‘春’夜谈,奕‘春’见鬼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