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好像是。”
“怎么……”
“不知道。”
洞穴里,安静得令人心悸,刚才那催命般的撞击声终于停止,外面失去遮挡后,光线重新投射进来。
男人和女人大眼瞪小眼。
洞口明明已变得非常巨大,人横抬出去都可以,那头凶兽应该再有一两分钟就能闯进来,怎么会突然离开?
这不合常理。
“是神!”
男人突然喜极而泣,面露虔诚之色,倒头再拜。
“是神听到我的祷告,出手相救啦!”
望着他深信不疑的目光,女人没去打击他,神如果真的存在,他们一支队伍就不会仅剩下两人。
有信仰的也不是他一个。
“走?”
女人担心凶兽再回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现在是白天!”男人提醒。
自从半年前一场瘟疫席卷全球后,世界上最危险的东西,绝不是刚刚那样的凶兽。
拥有阳光的时刻,不再属于人类。
女人犹豫不决,刚才那种慢慢迎接死亡的感觉,她永远不想重温。
男人劝说道:“现在出去,必死无疑,我们躲在这里等到天黑,还有一线生机。”
“或许,死了也是一种解脱。”女人呆呆望着洞口。
“别说胡话,记住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怎么能轻言放弃?”男人低声呵斥一句后,慢慢向洞口爬去,“我去看看。”
女人木讷点头。
男人非常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一丝声响,因为现在的洞口硕大无比,已经很容易暴露。
他将身体沿着洞壁藏好,谨慎地伸出半截脑袋,向外面打量,然后,一对小眼睛越睁越大……
“二师兄啊二师兄,不是我说你,仗着个儿大就想耍横是吧。来呀,现在看看谁欺负谁!”
池川光着屁股蛋,刚拔出尖石子的左脚跷在一个小土丘上,双手叉腰,身体后仰,一脸不屑望着5米外的庞然大物。
二师兄两只粗大的鼻孔里喷着白雾,显然怒极,却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它被包围了。
以身体为中心,半径5米之外,聚集了至少一百只被池川称作野人的动物。
“这年头谁还单干,拼的是兄弟,懂吗?”
池川趾高气扬说完这话后,还不忘对四周抱拳拱手。
这些野人兄弟真不是一般的仗义。
就在刚才千钧一发之际,他眼睛都闭起来了,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呜呜”的叫唤声,扭头探去,才发现十几只野人哥们儿狂奔而来。
然后坚定站在他的身旁,与止住身形的二师兄对峙起来。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野人哥们儿驰援赶到,继而便形成了现在这副局面。
差点没把他的眼泪水感动出来。
“行啦,小爷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个畜生一般计较,赶紧打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池川向身旁的野人哥们儿做了个散开的手势,示意它们让出一条过道来,好让二师兄离开。
毕竟真要干起来,就二师兄这体格,这恐怖的獠牙,这一身油光发亮的浑皮,胜负还真不太好说。
小说里不是经常写吗,当力量达到一定程度时,单纯的数量堆砌已经没有意义。
可现在却有个问题。
这些野人哥们儿的智商真是让人捉急,话听不懂就算了,情有可原——这个世界总不可能还说汉语。然而手势已经做得这么明显,却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池川只能上手,打算亲自分出一条路来。
但就在这时,二师兄动了!
“你个傻缺!”
池川吓了一跳,刚迈开的步伐赶紧收回,迅速后撤。
再不跑就来不及。
因为不仅是二师兄暴动,野人兄弟们也一样。
一直表现温顺和善的它们,居然还挺有血性,也很有勇气,面对推土机般的二师兄,竟不退反进。
刺啦!
二师兄的实力真不是盖的,一个冲击之下,锋利的獠牙直接贯穿一只野人哥们儿。
池川怔怔望着这一幕,心里挺不是个滋味,这位野人哥们儿毕竟是为救他而来,现在却惨死当场。
可是,恕他实在生不起复仇的勇气。
野人兄弟至少还有小号的獠牙和尖锐的指甲,他却什么都没有,冲上去连炮灰的作用都起不到。
而且这些獠牙和指甲的作用,也比池川想象的厉害得多。
二师兄那一身泛着光泽的皮肉有多厚实和坚韧,单看着心里就有数,寻常菜刀只怕都难以破开防御,而在野人兄弟们的拼命撕咬之下,竟很快变得伤痕累累。
原本黝黑的身体,也渐渐被鲜血染红。
战局一边倒,倒向野人兄弟这边。
在能破开二师兄防御的情况下,他们的数量优势很好发挥出来。
而且人形动物还有一个显著优点。
像对付这类爬行动物时,只要跳到对方背上,它们几乎就只能被动挨打。
二师兄吃痛,变得越发残暴,横冲直撞,倒下的野人哥们儿也越来越多。
不过,趴在它背上的野人哥们儿也不是吃素的,有一只野人哥们儿毛茸茸的利爪,甚至已经撕开它的肚子,伸进腹部,一顿狂搅……
池川挑眉,有些反胃,但想到它只是一头猪,涌到喉咙的酸液又吞了回去。
洞口后面。
一男一女,四只眼睛,瞪得好似铜铃,已经完全看傻掉。
“妮其,现在信了吧?”
叫妮其的女人机械式点头。
从不信仰神灵的她,这一刻价值观受到巨大冲击。
因为外面现在所展现的,就是一场活生生的神迹。
她直愣愣盯着那个没穿衣服、留着散乱长发的英俊少年,身处血腥战局之中的他,淡定得根本不似人类,脸上还带有一股悲悯之色。
莫非真如老胡所说,他就是神派来的使者,刚才所说的那些晦涩难明的言语,就是神语?
“看,凶兽不行啦!”
二师兄确实油尽灯枯,肚子都被撕开,肠子撒了一地,还怎么活?
只听噗通一声,轰然倒地,掀起一片尘灰。
不过池川并没有流露出任何高兴的神情。
因为实在没什么好高兴的。
为了干掉它,野人兄弟这边付出了惨痛代价,他亲眼目睹它们一个个倒下,足足19只。
还活着的野人们聚集在一起,分食着二师兄的尸体,池川略有不适,不过作为山脚下长大的孩子,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它们毕竟是野畜,对方也仅仅是一头猪。
他的视线主要落在那些死去的野人兄弟身上。
活着的时候他无法搭救,死了再让人家曝尸荒野,甚至沦为其他动物的口粮,就实在说不过去。
他想葬了它们,可苦于没有工具。
正烦闷时,却留意到前方山壁底下的那个洞口。寻思将死去的野人兄弟安置到里面,再找石头将洞口堵死,不逊色一个上好的坟墓。
想到就干,就近抱起一具尸体,池川踱步向洞口走去。
这副身体委实不错,不仅身材和样貌都是明星水准,连力气也比他过去大得多,抱起这具百二十斤的尸体,丝毫不费力气。
“他来了。”
“还抱着一个……”
“嘘,小声点。先别说话,等他进来再沟通。”
对外面那些东西长久以来的恐惧,导致即便有神使在场,洞穴里的两人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池川略一弯腰就进入洞口,与此同时,不禁心头一喜,这个洞穴规模不小,放下19具尸体完成不成问题。
他走到里侧石壁旁,将手中尸体轻轻放下,正准备返身继续时,却陡然吓了一跳。
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两个人,此刻正跪在地上,一脸炽热的表情望着他。
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约莫四十左右,有些败顶,“风”字型脸,小眼睛,大鼻头,实在算不上好看。
额头上不知为何还有血迹。
另一个是女人,居然还是老外,棕色的头发用一根树枝叉着,挽在头顶,看模样应该三十上下,长条形脸,大眼睛高鼻梁,有点姿色。
只是两人全都脏不溜秋的,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跟池川有时去县里见到住在桥洞下面的流浪汉差不多。
当然,他也没资格嫌弃人家。
他几乎第一时间就捂住腿裆。
“你们、谁啊?”这四个字一问出来,池川就发现自己很白痴。
“大人,我知道您一定能听懂我们的话,我叫胡雷德,这位是妮其小姐……”
你猜怎么着?
池川还真能听懂。
他敢保证自己从来没听过这种语言,节奏轻快婉转,就好像在吟唱诗歌一样。
但他就是能听懂,感觉似乎还能说。
这时他才想起,他穿越占据这具身体之后,没有继承原主人的任何记忆。
而某些东西,是不是即使失忆,也会存在于海马体中?
很有可能。
他平时喜欢看书,了解各种八卦新闻,但还没听说过谁失忆之后会忘记说话的。
“你们好。”
池川笑了笑,他初来乍到,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迫切需要老师,既然遇到人类,搞好关系自然很有必要。
他居然在对我笑?胡雷德兴奋得血气上涌。
神呐,得您如此眷顾,我愿意奉献一生来侍奉您。
他果然会说我们的话!妮其惊讶。而且说得像三岁小孩。
但这才是重点,这表明他刚才或许还不会,只是因为听了老胡的话,瞬间学的。
“你们为什么要给我下跪,还叫我大人?”
天呐!
妮其内心震撼到无以复加,这句话明显比刚才那句清晰而熟练得多。
如果说刚才像三岁小孩的话,那么这句就直接是中学生的水准。
多么恐怖的学习能力啊!
这就是神使的手段吗?
令人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