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昀过府时,已经是午后,做好准备到下针完毕,就已经是下午申时三刻,等到范昀小憩一番醒来,则是晚膳后了。
她太累,实则一点都不想醒来,可惜职责所在。
有丫头进来服侍她,洗了一把脸后,她吃了点东西,才慢吞吞地往东边梢间走。
再次进去时,她发现詹延筠和詹纪风二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床榻上的老夫人。
范昀刚刚在堂中看了沙漏,现在是戌时初刻。
外面夜色蒙浓,廊下挂着几盏莹玉宫灯,灯光柔和,温暖而迷人。
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多,
“她怎么样了?”她淡声问道。
范昀微哑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
詹延筠二人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第一个时辰已过,刚刚针孔留了不少黑血,现在还在流,只是少了一些…”詹延筠转身过来道。
范昀通过他让开的身子看了过去,只见那老嬷嬷正在给老夫人擦那流出来的黑血。
“你们俩去吃点东西,我来守着吧!”范昀摆摆手。
詹纪风和詹延筠确实累了,尤其是老君侯,他心神紧张,这一下放松下来,人很虚脱。
詹延筠扶着他去了窗口的炕上。
范昀走上丹樨,坐到了老夫人身旁。
床头四脚都摆了烛火,灯光弥漫住了整个床榻,范昀看着看着渐渐迷了眼,整个人恍惚起来。
万幸,三人一直支撑到第二日凌晨丑时。
这个时候强撑住的范昀大大松了一口气,随即给她拔针,待针拔完后,老夫人身体突然出现剧烈抖动。
“…….”詹纪风和詹延筠均神色骇然。
正要走过去,却被范昀扬手制止。
“无碍….”
范昀收好针在一边观察。
果不其然,老夫人抖了好几下后,侧着的身子往前猛吐了几口鲜血!
“……..”
詹纪风闭了闭眼,大大松了一口气,随即身子颓然往后踉跄了几步。
詹延筠一边扶助他,一边问范昀:“接下来怎么办?”
范昀脸上浮现了欣慰的笑容,从袖口中掏出一个方子,递给他:“接下来,按照这个方子抓药,给老夫人泡澡一日,后日清晨,她会醒来!”
那老嬷嬷一边给老夫人擦拭嘴边,一边一个劲地给范昀道谢,就差没跪下来。
眼泪巴巴的掉,对范昀感激涕零。
詹延筠接过方子,对范昀会心一笑。
“多谢!”
两个字,难以道出心中感激和感慨。
范昀摆摆手,示意他不在意,她缓慢走了出去,在门口招来刚刚服侍她的小丫头睡去了。
她太累了。
詹延筠唤来丫头嬷嬷伺候老夫人,自己则亲自安顿老君侯去了。
毕竟是别人家里,范昀没睡多久,大约日上三竿就醒了,稍稍调整一下回去再休息便是。
出了老太太的正宏院,外头的阳光十分刺眼。
范昀眯了眯,觉得眼中刺痛,不消说,必然是布满了血丝。
使一次十三针才知道,当初师傅的辛苦。
难怪师傅不是所有人都救,因为太耗功力了,师傅内功深厚,每次也只是稍稍休息一夜便可痊愈,可她不一样。
这副身体底子确实好,可也是自打她重生来,习武才上了正途,现如今积累沉淀还不够。
十三针在救命时,最耗心力。
出于意料,本以为正宏院外会聚着一大堆詹家人,他们定然万分关心老夫人的生死。
结果呢,一切如往常那般,进进出出的也仅是正宏院的当值丫头。
看来詹家规矩很大,低调而神秘。
远远的看到一个媳妇被人簇拥着往这边来。
范昀不想跟人打招呼,二话不说抬脚往另一边长廊上走,
这时一个丫头迎了上来,像是等候许久似的。
“姑娘,七爷吩咐奴婢在这里等候您,外头马车都安排好了,奴婢送您回府!”
范昀淡淡点头,没有说什么,看来詹延筠都安排好了。
正如范昀所说,在范昀离开的次日清晨,老夫人睁开了眼。
相比往日,这一次她眼神一点都不浑浊,反而是一片清亮。
身边围着三个儿媳妇,这一次大家齐聚这里。
“娘,娘您怎么样了?”
“您感觉好点了吗?”
世子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在场,一个个不停地抹眼泪,喜极而泣。
“哎,唉……”老夫人有些懵懵懂懂地看着大家,
“哭什么?”她讷讷地问,随即溢出笑意,满目慈祥,像个活菩萨。
如果仔细瞧,还会发现詹允贤跟自己的亲祖母长得十分像,祖孙俩都是一样的纯澈和气。
“不哭,不哭,您看错了,儿媳们有罪!”世子夫人连忙擦干眼泪,然后伸手去扶她。
老夫人精神果然很不错,唯独脚步虚浮无力,她被搀着坐了下来。
詹二夫人亲自给老太太净面洗手,詹三夫人则给老夫人换衣裳,世子夫人指点着下人给上膳食。
“去告诉几位爷,说是老夫人醒了,让他们别担心!”她对门口一丫头吩咐着。
坐在妆台前的老夫人闻言,眨眼望了过来,“他们人呢?”
世子夫人忙笑着走过来,“娘,他们都在东次间候着,说是不看您一眼不放心呢!”
老夫人嗔了一眼,摆摆手道:“去去去,让他们走,看了烦心!”
三个媳妇一阵轻笑,世子夫人知晓老夫人这是大好了,亲自出去传话去了。
还是得她亲口说,那些爷们才能相信。
世子夫人再进来时,老夫人已经坐在靠窗的炕上喝粥。
“今日的粥跟以往味道不一样,新进了厨子吗?”她舀了几勺入口,头也没抬问道。
世子夫人候在她身侧,弯了弯腰笑道:“娘,这并非是进了新厨子,这是大夫给您开的方子,说是您这几日都得吃这个,有些微苦,您平日喜甜食,媳妇担心您吃不下,您看要不要加点蜜饯?没有您首肯,媳妇不敢自己做主,毕竟是大夫的方子!”
老夫人赞赏地点了点头,拿着勺子搅了搅黑乎乎的粥,“不必了,一切听大夫的….哦,对了,这个大夫就是您们跟我说过的范姑娘?”老夫人诧异地抬起了头。
先前她时而昏迷时而清醒,而且清醒时,精神也很不济,世子夫人跟她说过请了个高明的大夫来给她治病,后来被她问出来是一个姑娘,但老夫人并没有真正见过范昀。
世子夫人忙答道:“正是的,母亲,真没看出来,您的病被这个小丫头治好了,还真是….”完全想不到。
这时三夫人接话道:“大嫂,也不全是这丫头的功劳,她祖父是当年太医院的人,要不是有她祖父在后面指点,凭着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不见得能治好母亲的病。”
老夫人目光挪向三夫人,“这丫头是哪里的人?”
三夫人忙把范昀的身世仔仔细细给说了。
“范鹤….”老夫人似有所思,不过看样子她思索起来十分辛苦,她很快就丢开了。
些许是大病初愈,老夫人饿的紧,倒是吃了不少东西。
三个媳妇十分欢喜。
等到老太太将勺子一撂,便淡声吩咐道:“派人送上仪礼去范家,请范三姑娘明日过府,我要当面谢谢她!”
三位夫人微有诧异,却谁也没说什么,只得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