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
“恩……”常智平想了一会喜道:“彭子晨,彭捕头。”
常智光略为吃惊道:“没想到你竟然猜的到?”
“我想啊,少爷有头脑,不怕人家来阴的,就怕人家来横的。而少爷认识人中,就彭捕头武艺最高强。”
“横的你少爷也不怕。”原来是瞎猫遇见死耗子。
常智光道:“第一,彭捕头为人正直。第二,彭捕头比我们知道县衙的运作。第三:彭捕头经验丰富,做事有分寸。第四:除了彭捕头,我没地挖人了,难道把你大少爷挖来?卷铺盖,准备滚出京城。”
“是,少爷。”马是好马,有钱嘛。刚出村时候,常智平已经有了乞讨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常智光真没骗他,只要上了官道,衣食不缺,不仅不缺,而且还相当有钱。
可这边一上路,常智平就开始担心:“少爷,我们连官印都没有。”
“哈,郑则鸣哪那么蠢蛋,官印他还得还给咱们。否则一到安国,直接上书没有交接的官印,吏部外加刑部肯定要追究。追究到最后发现,原来前任县官把印交给了郑则鸣保管,而且新知县到任拒不交还,那他就麻烦了。”
“什么麻烦?”
“很简单,只要不是知县,而盖了知县印的公文都叫伪造公文,我看了这几年安国的公文,全是狱丞和县尉落款但不使用官印。说明这人虽然霸道,但不傻。”常智光道:“狱丞和县尉一个月才几个钱,捕快衙役就更不用说了,郑则鸣只要出双倍价钱,这些人不听他的还听谁的。”
“可是少爷,既然他们都听他的……”
“怕什么,免掉他们就是。唯一担心就是一旦我将全部人员免职后,郑则鸣就挑动是非,让我们无法收拾。接着让御史参我们一本,那就比较麻烦了。”常智光抓下巴道:“得想想办法。硬碰不是真理,人家毕竟是皇亲,还需要四两拨千斤,让他吃哑巴亏。”
没几日,常智光到了定州县,首先先拜访了彭子晨。彭子晨对常智光的遭遇实在有点哭笑不得。按说中了状元,应该恭喜才对。但彭子晨是很了解自己隔壁县的情况。
“大人恐怕知之不详吧?”彭子晨道:“大人可知道定州到安国官道有一条长缓坡?”
“这倒没什么注意。”
“那应该是你白日过,再加科举在即,所以也没有人提醒。”彭子晨介绍:“此坡叫花子坡。”
“花子?日本女人?”
“什么日本?”彭子晨楞了一会后再道:“花子坡,就是什么人过去都得成叫花子。在安国境内有一群匪人,大约三十多人,霸了连云山为强盗。前些年剿过几次,但这些强盗每次都先收到风声,每次围剿,他们都化整为零,消失山中。据彭某所知,这个郑则鸣早些年还未得志时候与这伙强盗已经有所瓜葛。”
常智平紧张问:“难道他们会截杀我们?”
彭子晨答道:“那倒不能,劫杀朝廷命官可是造反之罪。但郑则鸣可以让这些匪人和大人明着捣乱。逼迫大人安安静静当个闲官。此为一。郑则鸣家财万贯,这些年在安国县经营根深蒂固,此为二。老百姓早知安国有郑则鸣,而不知有知县老爷,此为三。郑则鸣心思慎密,一些事不亲自动手,故无把柄留啊,此为四。大人要破这困局,首先要让百姓知道安国到底是谁做主,否则……”
常智光沉默一会后苦笑:“我原本还想挖彭捕头到我安国县,这样看来,倒是不敢开口了,免得连累彭捕头。”这话让彭子晨陷入了沉默,从常智光进门后他就知道常智光拜访的目的,绝对不是什么顺路。说实话,他是很佩服常智光的,和他在一起能学很多东西。但,自己在定州不是一天两天,十六岁就出来当捕快,突然要他离开换个陌生的地方当捕头……
常智光在桌子下给常智平一脚,常智平马上道:“彭捕头,不用为难,我少爷绝对不会干强人所难之事。”
“大人,不是我不愿意,只是吴知县那……”彭子晨还是有点犹豫,当下属最糟糕就是上官不重视自己,要么有句话叫士为知己者死。他看得出来常智光对他相当推重。
“吴知县不是问题。”常智光笑道:“我早听说吴大人喜欢黄白之物。”
这下彭子晨倒不好意思了,他虽然有些清高,但也知道捕快这行业的地位。这听常智光说要用金银来行贿吴知县,而不是让自己辞呈,心中多少还有点感动。
常智光看得出来:“钱财乃身外之物。”
彭子晨终于点头:“蒙大人不弃,卑职定然竭尽所能。”
“恩!不过你能不能先帮我件事。”
“大人请讲。”常智光道:“我在应天府有一朋友,是官妓。先前曾经答应有了落脚点后帮其赎身。现在多少还算有个落脚点……你也知道路途遥远,一名弱女子需要有人护送。常智平又不识拳脚,所以想辛苦彭捕头一趟。”
“大人事,份内事。不知此女子是大人的什么人?”
“朋友,纯粹是朋友。”
“那包在卑职身上。”常智光信守诺言,得官之后还记得当初的承诺,这让彭子晨多了一分敬佩之心。
第二天,常智光拜访了定州吴知县,中午吴知县留饭,常智光用十两黄金将彭子晨转会成功。常智光后来才知道,这丫的已经接到消息,不久要提回京城,所以才这么慷慨。应该出五两的,常智光事后想到。
常智光交付彭子晨百金外加六百贯宝钞,再为其购置良马一匹。百金是殿试摇骰子外加礼部状元赏,百金相当千银,相当一千四五百贯钱。
常智光就纳闷,世面黄金不怎么好流通,怎么赏赐反而是黄金呢?要知道如果把这些全换成铜钱,能活活被压死十个彭子晨。再加上路费,彭子晨见常智光自己就留了百贯钱,也不再说什么,抱拳打马而走。说得多,不如做的好。
花子坡,从定州进入安国地面一个时辰,常智光就看见了这条向下的缓坡。左右看看,两山夹一道,绿树荫荫,白天行走也略嫌光线昏暗。两山合名为连云山,一山绵延一山,看过去不见尽头,直到遇河才两边分开绵延而去。
由于明朝商业发达,官道上人还是比较多的。只不过常智光发现,下坡的都很散碎,而上坡的多是几十人一起行走。常智光问行人得知,虽然这一两年强盗不再出没,但是客商还是习惯了集结一起行走。行人好意劝告常智光,不管上下坡,到了初灯就不要再走此路。
城外留宿驿馆,驿馆不同客栈,是专门为传递公文和过路的政府官员留宿的地方,条件很一般,但是可以凭借身份免费。本来常智光这知县上任,早有公文发到安国县。县里本会派专人在最近的驿馆迎接。但此处驿馆却没有任何等候常智光的人。
驿卒是一名老厢军和一名中年妇女组成,虽然对没人迎接常智光到任也不奇怪,但自身倒也客气。他们也没接到通知,不过很快整理出一个干净的房间,并且准备热饭菜和热水。
常智平询问得知,彭子晨并未在此地留宿,心中不禁有点担心对常智光道:“少爷,你说彭捕头会不会携款私逃?”那可是两千多贯,彭子晨干一辈子恐怕也赚不到那么多。
“如果他真是那样的人,现在只是偷钱,将来可能偷命。”常智光笑道:“再说我信得过彭捕头,这事你就不用再想了,实在如你所说那样,我再凑笔钱也不会太难。”
“我就说说。”常智平有点尴尬。他哪知道常智光被形势逼的在选亲信。这形势不是郑则鸣造的,而是公主造的。再怎么着也得两手准备。
安国状况有多糟糕,常智光有心理准备,但他没想到安国状况比自己想的还要糟糕。衙门口全是摆地摊的,石狮子被小孩当马骑,至于喊冤鼓则被小贩拿来招呼生意,每敲一下喊一声:来喽,新鲜的大白菜。
大门上锁,常智光打开,推进去一看,里面已经是蜘蛛的乐园,堂桌上布满了灰尘,当中倒是放了一个布包裹的官印。看着布上倒是干干净净,显然是放下不久。
班房、衙房、文房就不看了,常智光直接去看自己的住宅,就看一眼,常智平就在一边道:“少爷,我们回到了怀远鬼屋。”地方是宽敞,看房子年代也不久远,布景格局也不错。
“不错的地方,可惜荒废了。”常智光交代:“你收拾一间能住人的屋子,我出去转转。”
“不要全部收拾吗?”
“不用,有人会帮我们收拾。”常智光道:“把笔墨纸给我。”
衙门外,一獐头鼠目人对身边一家丁道:“和老爷说一声,新来的知县到了。”话刚说完,常智光出衙门,对他露齿一笑,他心中没由来一颤。
常智光没理会他,蹲身对一个卖菜刀的小贩道:“大哥,卖着呢?”
“哎!要不要看看上等的李家菜刀?”
常智光接过菜刀问:“大哥在这里摆多久了。”
“三年多了吧?”
“我算算,一天算你一文,一年就是三百六十文,再去了零头。”常智光拿出一张纸道:“麻烦你,一贯钱。”
“什么一贯钱?”刀贩不明白。
“有人占了你家门口卖东西,你收他钱不?”
“废话,当然收。”
“就是,你在我家门口卖东西,不给钱说的过去吗?”常智光拿出鱼符笑咪咪道:“要检查下我这知县的证件吗?”
“啊?”刀贩一惊,再看四周,什么卖零嘴,卖香火的全部呼啦跑光,整个县衙门口就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
刀贩忙道:“大人,我不知道,我一直都在西街摆卖,昨天开始才被人轰到这边来的。”
“给钱。”
“大人,我没钱啊。”
“没关系。”常智光把纸递过去:“欠条我都写好了,来,摁个手印。乖了……不要跑,再跑我也认得你,哈哈。”
常智光再转头看向石狮子上的两小童,两小童在那不怀好意的目光下撒腿就跑。于是县衙门口清净了。这可比常智光大声吆喝要给力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