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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表白(1 / 1)

“所以,你就是特地过来把它们带回去的么?”突然间,她觉得自己与他的距离似乎太近了,这让她有一点不自在,因而她换了个问题。

“你的猜测很对,尽管不完全”,他的眼睛如秋夜的星辰般澄亮,笑容却比春风和煦,“另一个原因,我也已经说过了。”

“你说过了么?”她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没有发现任何可以用来解释的理由。“如果你想不起来,这会让我很难过,因为你不应像这样忘却自己的光辉”,他说话的时候始终注视着她。

这话让她觉得意外,而此时的两只猫咪已经结伴玩耍去了,中庭安静的没有声音,初冬季节已没有多少鲜花盛开,只有叶子花深紫色的苞叶随风轻轻摇摆。而青年别有意味的眼神让她不知如何自处,双手因为紧张而攥紧。“我想……也许,你是来与我的兄长们探讨要事,他们提到过你的报告,似乎对此很有兴趣”,她突然想起夏尔的话,因而作出这个假设。

“哎呀,真无趣,竟然被你猜出来了”,他爽快地笑笑。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去办正事呢?要知道,在这里陪我浪费时间可是奢侈的行为呢”,她下意识地想逃开青年的视线,“如果因此而耽误了你,我会感到很抱歉。”尽管是在自己的家中,但她依然觉得紧张。

“我来的比约定时间要早一点,但这是有原因的,你不想知道吗?”青年笑着:“你忘了吗?我来过你家一次,在那时,我就注意到了你们漂亮的水渠,还有当时开得正好的银莲花。既然有机会,就应该多向你请教一些种植的经验。这花园,是你自己打理的吗?”

“我……偶尔是我自己……”她觉得窘迫,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回应他这个话题:“……你早点来,就是为了跟我讨论园艺吗?”

“这是紫荆吧?”青年笑着指着一棵树,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长得很高啊,看起来有十来米。这旁边矮小的灌木,是金雀花,对吗?上次来的时候就闻到了,真是芳香扑鼻。还有再低一点的,是酢浆草,只有在阳光灿烂时才会开花,真是任性的花,你不觉得吗?”

“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你们院子里浅蓝亚麻也长出了花苗,开得正好的金雀花、粉红色的紫荆花、蓝色的亚麻、紫罗兰色的天竺葵、白色的蔷薇,那个时候你们水塘里的睡莲还未盛开,但还是漂亮极了,只是那时,你似乎不是很开心。”青年看着她,温和地笑着。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她有一点难过,却说不出为什么:“……因为只有我比较闲,所以有时候我会研究一下,但我不想跟你讨论这种事,你……走吧。”

“如果我不走”,他注视着她,“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这是我家,我能走到哪里去?你走吧,去找我的兄长,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她低下头,思索了一阵:“陪我浪费时间,真的没有意义。”

“你们的花园修建的太漂亮了,与二层楼齐高的水道和地面的引水渠,火焰色铁线莲沿着这大理石支撑柱往上爬,这一大片花圃……还有那个精巧的凉亭,水塘的水这样清澈,到了夏天,白色和黄色的睡莲就会相继盛开,整个春天和夏天,庭院里都会香气宜人。现在不是花季,却依然这么动人,我想要多参观一下,可以吗?”

“……你这么说,那你就留下来参观吧,等你要走的时候,你不要忘记把它们带回去。”她把视线从青年转向了那两只在花圃中嬉戏的猫:“……我有点事,所以我不得不先走……”

“请便”,看着青年微笑着向自己挥手,她像逃过一劫似的松了口气,准备转身离开。

“但是……请原谅我的疏忽”,就在她转身向前走的瞬间,青年又说话了:“因为我忘了向你道喜。”

“道喜?”她并没有转身,只是笑了:“花园修的漂亮,你已经称赞过了,用不着向我道喜。”

“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但我指的不是这个”,青年像是笑了,“传言纷纷,身为……我是说,你应该当我是朋友吧,凡是朋友,总不能不为喜事而恭贺对方。”

“你在说什么?”她转过身,看着他:“请你把话说得明白一点。”

“你不是要和文森特结婚了么”,他看着她,脸上带着奇特的笑容,“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可是件好事”,像稚童一样,他露出天真无邪的表情。围墙上意大利银线莲的黄叶随风被吹落在地,而青年的金发也随风微微飘动,偶尔会遮盖住他那双湛蓝的眼睛。

“你在说什么?”她惊异地看着他:“请再说一遍。”

“……他们……他们都说,你跟文森特要结婚了”,他的话说的也并不流畅,“我刚刚从托莱多回来,就听说了这个消息。诚实地说……我有一点吃惊,但如果忘了恭喜你,实在是太失礼了。”

“我不知道这件事”,她摇摇头,“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这到底是哪里传出的消息,真是不可思议。”

“布拉西纳小姐和洛夫雷加德伯爵的独子走得很近,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他像是松了口气,“我不是迷信传言的人,但对于这样的好消息,如果忘记道喜,总归是礼数不周的事情。”

“这是一个荒谬的说法”,她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们这样说的根据在哪里,我确实去拜访过文森特,但也仅此而已,如果他们以此为口实,那我也没有办法。”

“原来是这样啊”,青年笑了:“冬天果然是谣言的季节。这件事情不是真的,实在是好可惜。”

“如果这件事有可信度,我就用不着等你转告了”,她说的轻描淡写,原本以为这只会是洛夫雷加德伯爵的醉酒之言,她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蔓延的生命力。她发现,对于这种不切实际的谣言,自己没有丝毫回手之力。而这件事情的荒唐程度,还是让她觉得可笑。

“因此,我做了一个决定”,青年收敛了笑容,“除非有天你亲口告诉我这个消息,否则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的任何传言。”

“只是一个传言而已,每天都会有新的流言诞生,也会有同样多的流言死去”,她笑了,“你不需要这么严肃,否则人们会嘲笑你的认真。”

“被嘲笑是一种打击,被隐瞒也是一种打击,然而相较之下,我选择前者”,他看着她,“这是我的灵魂和我的肉体的共同选择。”

“是吗?”她仍是笑得不以为然:“真的是这样吗?传言就是传言,它不会变成现实。很多话也没有必要说,因为它们比枯叶更没有生命力。”

“你不是一个不相信承诺的人”,他看着她,神情忧伤,“你不相信的,只有我而已吧。”

“你要我相信什么?要我相信你放浪形骸的外表下,有一颗坚定的心吗?如果你的灵魂和肉体永远都有着同样的选择,你要我怎么相信你?”说话的时候,她笑得苦涩。

“所以在你的印象中,我就是一个擅长巧言令色的丑角吗?我在之前说的每一句话,你从来都没有认真地对待过吗?”他看着她,笑了,神情却如此难过。

“不,你是帮助了我很多的人,伊内斯的事情,我会永远都感激你。我说过,如果你有需要而我又帮得上,我一定会尽力去帮你。只要你不是讨厌见到我,我们也可以在通常能够见面的场合打个招呼,或者像以往那样开开玩笑,你也可以请我跳个舞,这些都没有问题。可是有些话,还是不要说了吧……”她摇摇头,还是笑:“这样以后我们见面,也会少一点尴尬。我知道你做得来,可是我应该没有办法做到若无其事。”

“时间倾斜会开出玫瑰[1],世界变化但传说永恒,我却因为你而留恋这个世界”,他眼神里的城堡似乎坚不可摧却又摇摇欲坠,“哪怕我说了这样的话,你还是会把当作一个玩笑么?还是……因为你已经听过太多的溢美之词,所以审美疲劳了?”

“会有一朵玫瑰永远不凋谢,还是会有一种承诺永远不被忘却?我知道,世界每分每秒都在变化,罗马帝国都可以没有,誓言又算得了什么呢?”她想要相信他,他此刻的真诚也让她感动,可是她仍然害怕,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一直都是个认真的听众。但如果有一种爱天生就是被用来抛弃的,她情愿不去承受这份馈赠。

“我来见你,是因为我想见到你;如果我一直想见你,那我大概是爱上你了吧。所以我来到这里,把这些话说给你听。一封情书可以复制成很多份,也可以交给很多人;要说誓言也很容易,就像你说的那样,山盟海誓也会轻易变成腐朽的废墟。但是你为什么不试着相信我?我曾经说过愿意做一个傻瓜,那绝不是玩笑。”

“我曾经是天真的、容易轻信的,会笨拙到期待一些不可改变的事实做出更改的;然而现在的我,是胆小如鼠的,不敢放肆地去奢望的。谢谢你的好意,然而一切都不是你的责任,是我无法克服自己的心病。我承认自己曾经是个认真的听众,如果我会一直是呢?你是一个聪明人,不会永远为这种事情犯傻。”她的声音变得哽咽,但她的眼泪却掉不下来:“所以……请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她走到花圃中,一只一只地把猫抱了出来:“我先走了,你要是想参观,可以多留一会儿。只是走的时候,千万不要忘了它们。”说完,她就转身,也没有再去看他。

“有些话,我对很多人说过千遍;但是有些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青年从背后拉住了她的手,“我承认,在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你的骄傲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想知道,像你这样看上去矜持的姑娘是不是只有表面上显得高尚。我也承认,在与你接触的过程中,我都难以避免一种猎奇的心态,因为你同样不肯认输。这样的游戏玩下去,似乎很有挑战性,可是到后来……我已经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想法,我不再去考虑输或赢,要见到你的念头只要一冒出来,就会让我彻夜难眠。”

“……也许你觉得我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坦白地告诉你,我现在很害怕。我害怕你就这么走了,就连想都没有想我说的这些话,就把它们扔到一边去。”

“……你不要这样说”,她缩回了自己的手:“我相信你此时此刻的诚意,真的,我相信你会忐忑,因为我也一样。可有些事情不是这样的,也许你现在很在乎我,在乎我的答案,可是这种激情又能持续多久呢?你是真的了解我吗?我向来都很自信,一直到伊内斯死去,我才发现,自己原来什么都不是。你是一朵飘浮的云,我也不应该有那种让你停留的自信,对吗?如果我连这个自知之明都没有,那我一定是蠢得可笑了。”

“智者总是用自己无法保留的,换取自己不愿失去的,你的想法也是这样,对吗?我同意你这个观点啊!我知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姑娘,有着自己的想法和信念,你说我是云,可是对我来说……对我来说,你是北辰星啊!独自地闪耀着,所有灯光在你面前都显得如此暗淡。你说你没有自信,我也没有,不,我一定是什么都没有的,只是一个缺乏了妄自菲薄天赋的人,在这里祈求你能认真地看我一眼。”

她转过身去看他,脸色苍白,面带微笑:“如果我们之间存在默契,那怎样去证明呢?拿什么去证明呢?你说你爱我,这意味着什么呢?你还是若无其事地跟其他姑娘热吻吗?你还是可以毫无顾忌地跟她们上床、玩那种轻佻的游戏吗?然后你牵着她们的手,还是可以跟我肆无忌惮地**吗?你跟她们说着笑话,还能对我说天长地久吗?可是你每次让我都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拒绝你的笑脸,对吗?也许你可以,也许你们可以,但是我不可以。”

“热情是会消退的,到那时候,你又用什么来维持爱情,为它保鲜呢?人是很难改变的,我们每个人的个性,都是被钉进了墙壁的钉子,很难再拔出来了。也许你觉得我悲观,也许也不是因为这样……可能是我老了,我觉得很疲惫,很多事情我不是不敢相信,而是没有力气再相信了。”

她看着他:“你知道吗?我觉得自己好可悲,以前的我不是这样的,对吗?你……要是想要再看看花园,就留在这里,我得走了……”时候,她忘记了自己是怎样离开中庭;而青年到后来又说了什么,她也完全没有听见。

夜晚的时间总是很长,她以为自己会很难过,结果其实也没有,因为她连眼泪都没有流。只是她知道,有些东西被点破以后,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月光惨白如雪,她翻开一本书,这本书的序言上写着:“我觉得还是应该把这本书贡献给最需要的人,因为这对她们更有帮助、更加可贵。那么有谁能够否认,把这部书——这份微薄的安慰,献给一位相思缠绵的小姐比献给一个男子来得更加合适……对于像柔弱的女孩那样迫切需要安慰的人,命运却偏是显得特别吝啬。为了多少弥补这份遗憾,我才打算写这样一本书……淑女们读着这些动人的故事,说不定会得到一些乐趣,同时还可以得到一些有益的启发。因为从这些故事中,她们可以认识到什么事情应当避免,什么事情可以尝试……”

这本书的作者是蒲伽丘,这本书的书名是《十日谈》。想起自己半夜为之失眠的青年,她却笑了,“糟了,哭不出来”,她对着月亮说。这天晚上的星星很多,它们不会叹息。

[1]玫瑰:事实上西班牙语中玫瑰的拼写为ROSA,按照读音直译的话就是罗萨,这里有一语双关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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