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修醒来是深夜,月亮高挂在窗头的时候,他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却是自己的身上格外沉重,竭力动了动身子,身侧人的呼吸逐渐加深,神志这才略微清醒,他歪过头,瞧见一个女子嶙峋的后背,身子僵了僵,下一刻则大叫出声。
沈平修这二十多年可谓白活了,人只道他生来一个清隽好模样,内里肯定也是极为聪慧敏捷的,谁成想,他虽有风流公子的表里,却实在没有风流二字的底蕴与天赋,这许多年来,从未近身过女子,此刻宿醉酒醒,身侧却躺着一个女人,这惊吓绝不亚于乖乖小白兔撞见凶猛大老虎。
念珏才睡沉,被沈平修一声惊天地的叫声唤醒,不免带了三分睡不醒的愤愤,一边用手背揉着眼睛,一边也从床上直起半个身子,淡然的骂沈平修。
“我又没怎么样你,你叫这么大声干什么!”
沈平修早已拉扯着被子闪到床榻的另一侧角,发觉自己身上衣衫全无之后,面色便骤然变得绯色如霞,他躲过念珏的目光,磕磕绊绊的说:“我记得自己喝多了,这……是哪里?”
沈平修这幅良家妇女的样子可真让人想要调戏啊,念珏按压下自己心里的邪恶念头,从床上下来,为自己倒了杯茶水润喉,这才不紧不慢的回答他。
“这是客栈,你喝醉了,我送你回谢候府定会惹的满城风雨,若是要带你回我那里,你又格外的沉,想来想去,就将你安置在这里了。”
她撇过头去,将掌心里的半杯残茶递给窝在床角的沈平修,不免又扯开唇角的宽慰他。
“安心,你我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发生吗?”沈平修喃喃的低语了一句,神色有一瞬的茫然。
念珏好笑,“难道你还盼着发生点什么不成,你沈大人沈公子不是一向洁身自好,怎么肯让我这种卑贱女子近身。”
她初言是打趣和嘲笑,说道最后却带了一点小小的伤怀,利落的摆摆衣袖,将这点浮游的情绪驱赶走,她复扬起神色。
“你既然醒了,我也就该走了,若是真的彻夜不归,才有我的好果子吃呢!”
她半是认真的告了别,迈步向门口走,忽然背后响起一个声音来,熟悉的声线里带了温柔,暖暖的将高悬于天际的月光也扫落红尘之中。
“你不卑贱!”
迟疑了一瞬,声音的主人似乎又浅笑着开口。
“我真是好笑啊,刚才见你睡在我身边,有那么一瞬间我恍然在想,若是你我真的发生了什么多好,那样我便可以义正言辞的对你负责,义正言辞带你走,义正言辞的对你好,好……很久很久,你似乎想不到那会有多久,可刚才一瞬间,我想了,一天也不过十二个时辰,一年也不过三百六十五天,便算是我对你好一辈子,又能够如何呢。”
念珏不敢回头,因她眼眶里已然有了温热的泪水,她哽咽着却不得不硬起心肠,他们不在一个世界啊,纵是她能够为第九家报仇,妓倌里那么多年的不堪,都是斑驳的伤痕,早已注定了她这一生的归途。
“沈平修,留着这样的告白给别的女子听吧,我听多了,早就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