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初悠悠端了一盏红糖水过来,婉声道:“小主用些红糖水暖暖胃吧”
我半侧着眸子,微笑着接过暖烘烘的红糖水,“你倒心细,我盼了那么久以为总算盼着了,却终究是枉然,我的肚子还真是福薄”
静初微瞥着我,问道:“小主年轻后嗣一事自然无忧,奴婢从前对侍弄花草情有独钟,知道悉心照料的花朵容不下旁边那些杂草荒芜”
我一壁啜着红糖水,一壁幽幽而道:“静初你知道么,除掉杂草荒芜以免让这些腌臜无用之物抢了花儿养分固然聪明,可如果能让这些杂草荒芜化为补润花儿的养分岂不更好”
白底盖碗盛着滚烫的红糖水,那样清腻的红色浮衬着那样皙嫩的皓然宛似静初那双比琉璃还要净上几分的眼眸映着火红的算计,本是皓雪生何苦自染猩红,平白为纯纯己身度上一层腥膻臭气。
我将甜嗖嗖的红糖水一饮而尽,滚烫的糖水落到毫无防备的舌根肆意散着辣彻心扉的疼意,静初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的问道:“小主?”
我将那盖碗重重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冷冷道:“好了,下去吧。反正也不是我推的她,是她自己要了那个蹄子过去,况且那蹄子从来便不曾听命于我文媚姐姐那样杀伐决断的人我们自然可睡着她为我们铺的枕榻高枕无忧”静初刚要回话我却抢先一步:“还有,以后不要用这样颜色的玩意儿来盛红糖水,晦气”
静初还是云里雾里却还是照办了,她前脚一走我后脚便吹灭了灯卯足了劲儿将燃的正旺的烛火红光一气吹灭,屋子顿时便被无尽黑暗所紧紧笼着,像是一个缠着我的鬼魅又回到了我的身边,这满室华丽终究在这比凤尾草还要沉静的屋子里泯踪湮迹。
我不知道,
我是喜是悲。
翌日一早德妃携着脸色红润的贤妃,施施然的拿着一屉鲜肉水晶小汤包过来。一番温温寒暄过后我便招呼了她们茶水点心,因着昨晚郁然我虽面上笑着却实在没那个久留她们的心情。这宫中有贴着心窝窝儿的姐妹固然是好,可是德妃的身边的那个以凝我总是耿耿于怀,怎么也无法忘却。我虽想不通她为何要如此刻意拎着一个懵然不喑的婢子出来溜一圈儿,可既然她做了我便不能放下戒心。
贤妃微笑着,柔声道:“最近我的那两个娃娃身子安然,连小脸儿都有个像模像样的轮廓了,你说怪不怪,康怡与我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真的是奇了!”听说自从德妃赐了康怡亦儒乳名康怡亦儒便日见康健,亦儒皇子年少聪慧已会说话了,而康怡倒柔雅了起来,总是静静的看着一副从前珉煜画的贤妃画像发呆,不似从前总是哭个不停。
不过,乳名虽有奇效,却略带些市井气,若告诉这深宫之人便是大大的不堪了。因此贤妃虽心怀感激却也不敢多言,从未正式告诉过我,我也是通过康怡的乳娘才知道的。
德妃轻轻拉过我的手,婉声道:“你呀,就是喜欢康怡。亦儒俊美聪慧你却总是偏爱康怡,若我是亦儒早就委屈了”
她微微歪过头,侧瞥着我:“你说呢,姒熙妹妹?”
“皇子一生出来便是有翅膀的,倾注的心力再多终究是回不来的。而女儿,小时候既能逗玩长大了还能庇佑”我柔柔的笑着像是裹着凤尾草的那一层薄绒,一吹便散了。
贤妃粲然一笑,连连称是:“是啊,我便是这样想的,儿子虽是我生我养,他的那个心却永远不可能伴着我,我又何必太过上心”
“咱们亦儒还未长大呢,你们便这般磕碜这娘当的真是太狠心了。我们亦儒的乳名可是从前松都第一大孝子的乳名呢”她说的极是随意,眼中烁着婉转翩然的清亮颜色,我心中虽惊面上却是恬静的,我嘴角一弯,温软而道:“是妹妹失言,贤妃姐姐生的娃娃再怎么也不会把贤妃姐姐的尽心尽力给忘了的”
贤柔许是看出了我的生分一双恢复往日熠熠的眼眸蕴着三分冷冽的划过今日格外热络的德妃,我不想打草惊蛇,“噗嗤一笑”喜滋滋的道:“高兴糊涂了,还未恭喜贤柔姐姐重拾往日容颜”
贤妃秀眉微蹙,啐道:“我从前身子不调便不是花容月貌了吗?”
我抿唇一笑,“哪里,姐姐倾城倾国身子不调也是我见犹怜的病美人”
贤妃轻笑出声儿用手指轻轻打过我的的脸庞,“你呀”
她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了惠寿海的声音:“快些,快些!哎呀,小主不喜欢瓜果的,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竖子,还不快些搬走!!”小惠子是个伶俐沉静的人,总是悠然自若的样子,鲜少看到他如此着急。也是,如今杏儿走了瞎管司设司司膳司与司珍司迎来送往的事便都落到他的身上了。
贤妃轻笑如铃,“这个小惠子,如今也会着急了,从前总瞧他从从容容不像个奴才,如今有奴人像了便又不惯了”
我随手拿过一盏红糖水,温声道:“这些日子也是苦了他了,我的人本就不多如今又走了个杏儿便更难为他了”
贤妃盈身立起,“不如我将我新得的两个丫头给你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