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星辰能说陕西话和国语(算是民国时期的普通话),南京话也能说一点,但这一点没有用处。不是南京人听不出来他带的一点南京口音,真是南京人一下就能听出来他是个西贝货。江西话也能说一点点,但程度和南京话半斤八两,也是不管用。当然熟练的江西话只能让他死得更快。说陕西话或者国语,只能说比江西话的危险稍小,国民党不可能不知道共产党中除了江西人多一些,其他各省的人都有一点。
这个口音还和身份、着装紧密联系在一起。如果说陕西话,自己是个干什么的呢?杨星辰扮成农民,只能暴露的更快,因为他身上一丝丝农民的气质都没有。自己除了就像个军人之外,自己又像什么呢?杨星辰苦苦思索。
自己最像一个富人家里的阔少爷。可是这个阔少爷现在身无分文,军装当然不能穿、想穿也烂成一缕缕破布条了。只能向农民借衣服。想到这里杨星辰不禁苦笑起来。自己还真是昏了头了,这些农民的衣服穿在身上,还想着扮成什么人,这不是多费一番脑筋吗?
问题又回到原点。杨星辰扮农民只能暴露,但是杨星辰只有农民的衣服。把这个担忧给九妹一说,九妹觉得很可笑:“你压根就不像一个农民。你还是当一个少爷吧,我也觉得你就像个阔少爷。”
杨星辰:“可是有穿成这样的阔少爷吗?”
九妹语塞,想了想说道:“就说路上被土匪抢了。”
杨星辰觉得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就同意了。问九妹:“那你扮什么?”
九妹:“我扮你媳妇啊!”
杨星辰:“你哪点像一个富家少奶奶!你还是扮我的丫环吧。”
九妹不喜欢,拗不过杨星辰,委屈的答应了。
两个人上了路,杨星辰边走边给九妹讲自己家,免得万一被分开盘问。
杨星辰:“我们家在陕西乾县,离咸阳很近,离西安也不远。家里有爷爷、奶奶、我妈,我还有两个兄弟,老二你见过了,”
九妹插话道:“是你亲兄弟吗?我看不像!”
杨星辰:“怎么不像,人都说一眼就能让出是亲哥俩。他就是比我高点、我比他壮点”
九妹一下子火了:“我永远都不认这个兄弟!哪有亲兄弟不管哥哥死活的!”
杨星辰也火了:“你要不认他,我也不认你!”
九妹一下子又软了。
杨星辰:“以后我再给你慢慢解释。他们不是不管我,是没法管我。”
杨星辰继续说:“我还有个三弟,叫杨柏嘉,今年二十了,听说在西北军杨虎城的部队当兵。”
九妹:“这么小就当兵了?”
杨星辰:“你可别以为他小。老二比我高一点、不多,他比老二还要高将近半头,可长成大小伙子了!”
九妹:“你们家人可真高啊!你就是个大个子,老二比你高,老三比老二高。那得多高啊!”
杨星辰:“我爷爷就高,得有将近一米八了,我是一米八二,老二一米八四,老三得有一米九了。”
九妹:“一米是啥意思?”
杨星辰:“一米是三尺,我就是五尺半。要是老三,足足快六尺了!”
九妹:“那咱爹呢?”
杨星辰一下哑火了,沉默半晌才说:“九妹,咱爹这个人我不想提他,他另娶了别的女人,不管咱娘了。”
九妹愕然:“为什么呀?”
杨星辰:“不为什么,反正他就是不要咱娘了!”
九妹:“那是不是要和咱娘离婚?”
杨星辰:“没离。别说这些了,九妹!你记好了,我叫杨玉嘉,老二叫杨松嘉,老三叫杨柏嘉。咱爷爷叫杨宋清。”
九妹:“你不是叫杨星辰吗?”
杨星辰:“你想让我被国民党杀了,你就叫我杨星辰吧!”
九妹急地眼泪都出来了:“你要是没了我也不活了!”
两个人边说话边走路。
在路上,九妹突然问杨星辰:“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杨星辰:“咱们这是追赶部队,我估计部队的方向是向西或者是西北。你是本地口音,路上遇到村子,你就进去要点吃的,顺便打听红军是不是打这路过,向哪个方向走了。你要问清楚是不是红军,别是被人当成打听国民党的部队。另外不能逢人就打听,一定要问那些穷人。”
九妹:“老百姓能分得清哪只队伍是红军吗?我就分不清。”
杨星辰:“放心吧,只要是红军大部队路过,老百姓一准能分得清!”
九妹:“为什么?”
杨星辰:“红军每到一地,肯定会进行宣传,就是刷标语、演节目什么的。当地要有土豪,就是财东,肯定会打土豪,就是抢他们的东西。要是时间够还会组织批斗,开公审大会,就是杀人。”
九妹:“又杀人又抢东西的,这不是土匪吗?你快别干这个了,咱们也不去追他们了。追上了,还要杀人抢东西。你好好的阔少爷干嘛干这事啊!”
杨星辰:“你不懂。这是革命,比土匪可复杂多了。江结時就骂我们是供匪,等你真的参加革命了,慢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九妹:“你说我爹现在会咋样?”
杨星辰:“你还不让我追赶部队?你爹现在肯定跟部队在一起。”
九妹惊道:“你说我爹会不会也要杀人抢东西?”
杨星辰:“你可真能扯!你爹的伤,没有几个月哪能好得了?”
九妹担心的说:“那我爹不会是被扔在大渡河边了吧?”
杨星辰:“哪能呢!你爹一定和部队在一起。他现在走不成路,肯定还得战士们用担架抬着走。”
九妹:“你们还真怪!说你们是土匪吧,你们对老百姓是真好;说你们不是土匪吧,你们见了财东就抢,还要杀人。真怪!”
杨星辰:“你不识字,等你将来学了文化,就明白这里边的道理了。”
九妹:“是不是你的女妖精就有文化?”
杨星辰:“瞎说什么呢?人家是大学生,比我都高,我军校没毕业就当兵打仗了。”
九妹:“那你带着我干什么,把我扔在大渡河边算了!去追你的女妖精去吧!”
杨星辰没理她。
走了几百里路,没有一点红军走过的迹象。杨星辰断定方向错了,再分析部队会去哪儿,头绪纷乱。除了东边来的方向不可能之外,都有可能,最后还是觉得北边的可能性最大。自己向西稍偏北走了几百里,看来要修正一下方向。杨星辰又带着九妹向几乎是正北稍偏西的方向行进,这时候吃的已经越来越难搞到,杨星辰凭着身体底子还能勉强支撑,九妹已是一天比一天消瘦下去。杨星辰看在眼里,可是毫无办法。走的时候村民好心塞给他俩的两块银元,因为破衣烂衫也不敢轻易的拿出来。两个人已经不像农民而是更像两个叫化子了。
一路上,连一个国民党兵也没有碰到过,两人精心准备的口供当然也没有派上任何用场。这一点也让杨星辰感觉到,自己的方向肯定还是不对,不然不可能看不到国民党的部队。
当然,杨星辰也越来越佩服茅主席,将心比心,他找不到红军,江结時也一样会犯难。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两人走到了一片草原上,突然传来的军号声让杨星辰一振,因为这太像红军的军号号谱了。杨星辰仔细听了一会儿,又有点似是而非。不管三七二十一,杨星辰已是饿得久了,急切之间连滚带爬的向号声传来的方向冲去,九妹勉强跟在后面。
扑到近一点的地方,听到一阵马蹄声,接着又是枪声,后来是喊声。杨星辰有点奇怪了,不敢蒙着头冲上前去,先趴好再观察。
先是看到有百军,大约一个团的样子,有一两千人,在草地上趴着打枪,好像是在行军途中遭受到伏击,四周有一些骑兵在远远的跑来跑去围着打枪。杨星辰的眼神很好,虽然多少有一些扬尘,但因为这片草地水草丰茂扬尘不是太大,杨星辰一眼就能看到骑兵头上醒目的红五星。
九妹跌跌撞撞的爬了过来,看到杨星辰哭得和泪人儿一样,惊问到:“怎么了?”
杨星辰嗓子已是激动的不能发声,半晌才说道:“红军,是我们红军!”
这时候红军已经停止了骚扰,在嘹亮的冲锋号伴随下发起了冲锋。虽然只有几百人,但地形太好了,百军没有任何地利可利用,机枪又在红军的骚扰挑逗之下把子弹都打光了。所以骑兵势如破竹的突进百军的阵形之中,一阵枪打、刀劈,百军很快崩溃,马上举手投降。
因为很多国民党的溃兵稀稀拉拉的哪哪儿都是,红军也不着急,先布置好警戒,再一点一点的仔细在草地里搜索。眼看着越搜越近,杨星辰想自己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