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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四章(1 / 1)

何越、谢悠、陈兴见我发怒,便讪讪地住了口,我连忙叉开话题道:“你们为什么就不帮她想一想,会是谁偷了她的钱呢?”

三人一听,也开始思索起来。

“上体育课的时候有没有人在教室里?”不知是谁突然问了一句。

我们循着声源望去,发现竟然是汪宇同学。

“都去了的啊,好像没有人在教室。”有人思忖着说道。

“放屁!”汪宇陡然间骂了一句,“郑丽不是说她脚痛请假留在教室吗?”

“对啊,郑丽在教室!”有人恍然大悟地说道。

“唐小容和李玉宁好像也没上……”不知有谁忽然补充道。

“哎呀,唐小容长水痘了,在医院,李玉宁冒了,也没来。”又有人接道。

“那就只有了……”有人喃喃道。

“肯定是郑丽!”黄玉略一沉思立马肯定地说道。

“可是郑丽是班长,她怎么可能……”我疑惑地问着黄玉。

“哼,班长!”黄玉怒喝着说道,“你好好想想,她这个班长是怎么来的?根本就不是投票选举出来的,而是被汪雅琴指定的!就凭她那个成绩,她那个人缘,怎么可能当得了班长?”

听黄玉这么一说,再经过我仔细思忖后发现,这郑丽的班长职务确实有问题,不过疑问并没有消除。

“关键是你怎么能确定这钱一定是她偷的?”我问道。

“肯定是她,百分之百是她!”黄玉没有给出证据,而是凭着直觉坚持着自己的判断。

“郑丽来了!”不知是谁小声地提前发出了警报。于是我们不约而同心有灵犀般齐齐禁声,朝教室门口望去。

郑丽脸色铁青,瞧也没瞧我们一眼,步履冲冲地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后便将头埋在了臂弯中。也不知她在干什么。

周围的人又开始指指点点,对她发出了各种各样的议论之声:“这个女的好贱,偷了钱还在这里装可怜!……”“就是,就是,我以前还佩服她很有魄力,没想到,真没想到,她居然做出如此下贱的事!”“她怎么不去死呢?”“她是不是心里变态啊?”

“汪老师来了!汪老师来了!快回座位!快回座位!”袁小群急急忙忙地冲进了教室大声宣布道。

只听一阵桌椅响动的窸窣声,上课铃响了,所有同学在极短的时间内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正襟危坐,静静地等待着班主任的到来。

当时,罗雪枚灵坐在我的前面,我看着她趴在桌上的孱弱而娇美的背影,心下一阵怜惜,我很想安慰她,可是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约莫过了二十秒,班主任汪雅琴脸色如钢般走了进来,将语文书重重地摔在了讲台上,冷冷地望着大家,整整五分钟,没有说话。

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是一种最让人难以承受的沉闷和恐慌。教室里静得有些过分,连众人呼吸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与窗外知了的嘶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我听说。”班主任开口了,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讲一件没有任何波澜的故事。

“我们班出现了小偷。我从来不相信,在我所教的班、我所深爱的班级当中会出现这种让我既愤怒又痛心的事情。你们是我教的第二届学生,上一届学生很听话,六年来没有做过一件让我深感不耻的事情。而这样的荣光在今天终结了,它在我心中留下了一个永远也抹不去的污点。你们让我很失望,真的……”汪雅琴说到这里,忽然说不下去了,声音开始哽咽,眼泪簌簌而下。

这段话虽然没有明确指出什么,但是在我们听来,却像一把利剑一样斫过我们心上,因为一个班级同气连枝,共存共荣,当一段心照不宣的指责上升到一种高度,我们谁也逃避不了良心的谴责,它代表了一种集体的、大众的荣誉和利益、品德和尊严。而此刻,我们忽然发现,这些本来安然无恙的东西,在刹那间,陡然消失不见。我有些惶恐,有些不安,生怕这件事不胫而走,传到其他班上,导致我们整个班的荣誉在全年级乃至全校降到冰点而被大众嘲笑甚至作为有些心怀不轨的老师的反面教材。

这种事情如果一旦出现在名校或者校风和管理制度及其严格的学校,当然会关乎到老师的面子问题,不过作为一个普通的小学校来说,这种事情虽并不怎么受人关注,但是一旦传播开来,仍然有人不厌其烦地絮絮叨叨地四处散播。

对于这种失窃事件,我们班还是第一次发生,而其它几个班却是频频发生,早已屡见不鲜了。而且对那些惯偷们根本不用费心思去调查就知道是哪几个熟悉的面庞了。甚至他们那几个班的几个惯偷每周都会被校长点名批评,全校皆知。这种事在现在的我的心里想来至今仍然难以平息,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那些老师能对此种现象姑息纵容到如此地步?殊不知小学教育是人生历程当中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一个教育,老师的引导和只言片语都会对这些尚未形成思辨能力的学生造成巨大的影响,稍有不慎,便很容易误导学生走入歧途,殆误终身。不过后来我才明白,当时的老师们和校领导表面看起严厉,其实内心里对他们都是非常宽容的,在对他们进行耐心细致地教育的同时,并用自已的言行感化他们,这样,他们就会朝自已希望的那样,走上正轨,从此做个好学生。不知道这些学生以后的人生道路如何,但可以相信,不管他们在哪里,在做着什么,偶尔想起老师的时候,心里也会对老师产生尊敬之情和感激之心。

班主任叹了一口气,接过第一排同学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平稳了一下澎湃的心境,继续说道:“我希望那个同学主动站起来,向全班同学承认错误,如果你真心诚意地悔过,我们大家都会原谅你的。”说完,便静静地倚在讲台旁,等待着那个同学。

我们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郑丽的身上,看看她到底会不会主动站起来。而此刻的郑丽正低垂着头,半边长发遮住她的脸,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感觉隐隐约约、朦朦胧胧,似隔着一层窗纱般后的混沌。

“如果还是没有人自愿站起来,咱们今天就不放学了,一直坐吧。”汪雅琴又说了一遍。

教室里开始有了微微的骚动,大家左顾右盼,盯了一会儿郑丽又盯盯其他人,然后便开始小声嘀咕。

“郑丽好贱哦,偷了别人的钱还不敢承认,还想赖过去!好不要脸!”坐在我旁边的马尾佳小声说道。

“你就那么确定是郑丽?”我乜斜着不以为意地问道。

“绝对是她!郑丽从小就爱偷东西。”顿了顿,马尾佳补充道:“我和她以前是邻居,后来我们家搬走了。”

我心里一怔,信了九分,不觉间又朝郑丽的座位上瞟去,她依然低着头,看不到任何表情。而与郑丽同座的肖雨馨却仿佛蒙在鼓里,不知道大家的目光为何齐齐聚在她的身上,当然,她误以为大家都是在看她。

“敢作敢当!到底是谁嘛?勇敢点,站起来嘛!不要影响大家的时间嘛!”袁小林不耐烦地大声埋怨道。

“就是,站起来嘛!不要这么不要脸嘛!”有一部分人随即齐声附和道。

“我再给那个同学最后一次机会!”汪雅琴说道,“如果他还不主动站起来,我们就开始收身检查!一旦查出来,后果自负!”

听到“搜身”两个字,我心里忽然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虽然当时并不知道这种做法是一种侵权行为,但潜意识中也是颇为反感颇为烦闷的,真想在顷刻间逃离这种让人有些窒息的教室,去寻觅广袤无垠的空间,呼吸清新的空气,洗涤烦恼的心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汪雅琴下令要收身的时候,只听一阵板凳拖出呲地的响声,有人站了起来,我们转头一看,正是郑丽。

虽然已经基本确定就是她,但当她真正站起来的时候,我的心依然“噗通”地剧烈抖动了一下,回想起她作为班长特有的威严和魄力,和我与她共同执掌班级时候的一些事情,心下着实对她有些惋惜和痛心。

我当过一段时间班长,那个时候我的风头最盛,几乎盖过了每一个人,连外班的人也略有所闻。不过因为我天生尚善的性格导致了我的气场无法释放出更多的能量促使在座的每一位心服口服,所以天生气场强大的郑丽便逐渐担起了重任,挑起了大梁,将我逐渐挤出权力之外最终使我变成了有名无实的摆设。不过那个时候我并不生气,因为她的能力有目共睹,非我所能企及,我心服口服,也愿个拱手承让,甚至于俯首称臣我也没有怨言。

郑丽长得不是很漂亮,但却有一种柔媚的气质。在大众的讲台上她的英气外泄,语气铿锵,能将闹嚷嚷的班级在刹那间镇压下去,即使有人与她叫板,她也能从容不迫的将其锐气锉尽而使其缴械投降后乖乖就范,这是一种女强人特有的气质,拥有这种气质的女人很容易在自己的事业中开拓新的领地,取得新的辉煌。而自台下,她便是一个开朗的女孩儿,笑容满面,魅力尽现,与台上的她判若两人,不明真相的人甚至会认为她有人格分裂。

这种特殊的气质像闺阃中遮掩锦帐的薄纱,看不真切却散射出一种无尽的氤氲的魅惑,使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竟然鬼迷心窍般的倾心于她。

这种倾心最后竟然转化成了语言在一次我们几个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因为无聊而玩起的“真心话大冒险”中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了出来。这无异于是一种直截了当地表白方式,在我今日想来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和浑身不自在。不可思议的原因是我从来不曾想过我会以这样的方式将这种莫名其妙的情感的趋向给诠释出来。前面说了,那时的我是一个面子比纸还薄的男孩儿,与女孩儿相比也是不遑多让,我怎么就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将出来呢?过了一段时间,我才发现问题的症结所在,原因是我根本就不喜欢她。

有一次,我和何越一起去吃烧烤,他陡然问我:“你真的喜欢郑丽啊?”

我迅速将一块冒着热气沾满辣椒的土豆塞进嘴里,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挥挥手道:“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喜欢那只母狮?”。这就是我迄今想起来也浑身不自在的原因。

于是我又开始思考自己当初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言不由衷的表白和雾里看花般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我将零星的散乱的记忆的碎片一帧帧加以审阅和甄别,倾尽全力将之还原本真并将其涂上绚丽的色彩。

我终于看见了这样一幅画面:身材修长的她,穿上了一件我从来也不曾见过她着身的紫蝶白底的过膝的连衣裙,与几个女生在操场的某一个阴凉的角落里尽情而自在地跳着橡皮筋。白皙的双腿灵活地穿梭在不断交错变化的橡皮筋中,口中数着轻快的节拍,笑容满面,秀发轻扬,连衣裙在风中摆动,上面碾印的紫色的蝴蝶几欲透体而出,飞上穹苍,阳光透过斑驳的树杪的罅隙倾泻在她的身上,她仿佛变成了天使,圣洁阳光,娇艳无双。

我脑中保留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这并非我的杜撰,而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不过说来奇怪,那件紫蝶白底的连衣裙她只穿过一次,就再也没有穿过了。也许是我的记忆出现了断层,也许这一切都是我的臆想,但不管怎样,这幅动态的图画却是一直不会磨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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