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江婉君早就听见了妻子的脚步声,转头温和地对嘴上还沾着面汤的女孩说道：“不用担心,继续吃吧。”
江婉君注意到，看到这孩子的一瞬间,卫清神情恍惚了一下。
而且见到她们坐在一起才发现，这孩子竟与妻子有三分相像。
没听说卫家还有其他后代啊？
这么想着，眼下却明显不是问话的时机。为了不让孩子有压力,江婉君和卫清在一旁闲谈起来。
待到碗里连一点汤汁都不剩,云秀将碗筷收了下去，女孩挺直脊背,做好了接受二人盘问的准备。
“怀素怀芷下去休息吧。云秀,去请吴大夫过来。”
“不用了。”
听见孩童稚嫩的声音，云秀回过头。
“去吧。”江婉君吩咐完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玉儿。”
“玉儿,你还小,伤口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她沉默地点了点头。
“你家在哪，可还有什么亲人？”
摇头。
“那还记得你姓什么吗？”
玉儿还是摇头，也不知是没记住还是不愿意说。
“你几岁了？”
“七岁。”
江婉君思量片刻,“你愿意留在我们家当个洒扫丫鬟吗？”
她沉默了。
这家人明显是大官,留下恐怕坏事比父亲府中还多。但无论怎样,不会比以前更糟了吧？
“我愿意。”
吴大夫仔细检查,玉儿身上只是些跑得急了造成的刮伤，没有刀剑砍成的伤口。
庆幸过后，江婉君吩咐下人清扫草地上的血迹，卫清也暗中派人去打探她的身份。
“阿清，这姑娘是不是与你有些渊源？”
卫清叹了口气,“若非年纪对不上，我怀疑这是我母亲失散的妹妹。”
兰氏早逝，然而卫季书房中始终挂着她的画像。卫清自幼很熟悉母亲的面容，也听父亲说了很多次兰溪死前除了年幼的女儿，放不下的就是自幼失散的妹妹。
而这个女孩和母亲有六七分相像，可以说比自己还像她的女儿。
江婉君眨了眨眼睛，“那她会不会是你小姨留下的女儿？”
站在窗外的卫玉听到这句话，心开始怦怦直跳。
她留在庄里当丫鬟，又不肯说原先的姓氏，卫清就让她也跟着姓卫。而府中没几个人真会使唤她干活。有些是真心怜悯，有些则是觉得侯爷和夫人对她明显有几分另眼相看。她在府中吃得饱穿的暖，逐渐也不再那么沉默寡言了。
今天卫玉正在院内走动看看有什么轻松的活计做，没想到来到窗外正好听见了二人的谈话。
“倒真有可能。”卫清沉思片刻，“我已派人去打听她的身世，过两天就知道了。”
卫玉没再听下去，转过身脸上不知是悲痛还是好笑。
而她的表现，也在不久后被禀告给了房中的二人。
“侯爷，打听到了。”其中一个侍卫禀告道：“卫玉的母亲是吏部主事范承阳养在别院的外室，先前是青楼的歌妓出身，名叫轻歌。”
卫清皱了皱眉。“那女子大概多大年纪？”
“死前三十岁左右。”
“能打听到她被卖入青楼前的情况吗？”
“......小的无能。”
江婉君叹了一口气，握住卫清的手。“京中拐卖孩子那帮人太猖狂了，十多年过去也不好打听。”
“罢了，你们退下吧。”卫清转头对江婉君说，“天下面容相似的人不少。但母亲逝前唯独放不下这个，我宁愿错认了也不能轻易放过。”
江婉君只静静听着，无声地安慰着妻子。
“倘若卫玉的生母真是我小姨......她该受了不少苦。”
“阿清。”江婉君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孩子看上去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不够信任我们。过段时日去问问，她也许知道什么线索。”
“也只好如此了。”
然而还没等她们问话，卫玉就来找她们了。
“侯爷，夫人，奴婢有话想对您们说。”她双手搅动着，明显有些紧张。
“云秀云巧，去准备下午茶吧。”江婉君温和地笑着，“玉儿，不必害怕。我们不会怪你的。”
卫玉看起来稍微放松了一些。如今的她梳着双丫髻，只用简单的珠花装饰；身上穿的衣裙也只是下人的面料，却已能显出几分不凡。
画像上的轻歌没有一般青楼女子的媚态，反而温和沉稳。然而听闻她的嗓音却清脆婉转，曾是京中一绝。
“前几天奴婢听见您们的谈话了。”卫玉看着二人对视一眼，显得更紧张了。“不瞒二位，我生母娘家姓兰。”
卫清挑了挑眉，“倘若你娘真是本侯的姨母，走失的时候只有三四岁，这么多年过去怎么还会对自己的姓氏印象深刻？”
卫玉却并没有着急。她从腰间掏出一块拇指长的玉牌，“这是娘留下的信物。”
卫清接过玉牌细细端详。白玉夹杂着斑驳的翠色，算不上多珍贵。上面工整地雕刻着一个“兰”字，系着的红绳已被摩挲的不再鲜亮。
“爹爹似乎提到过，兰家留下了两块玉牌。”卫清沉思片刻，匆忙进了里间。
“玉儿莫怕。”江婉君摇摇手，将卫玉招到自己身前。“我相信你说得是实话。”
卫玉听见，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不久，卫清手中也拿着一块玉牌走了出来。那块玉牌稍大一点，呈清透的碧绿色，上面用同样的字迹刻着“兰”字。
“听爹爹说，这似乎是母亲的祖父留下的。”
江婉君拉起卫玉的手，“看来你得叫侯爷一声表姐了。”
“别着急。”卫清若有所思，“娘子你说，我们将玉儿收作义女怎么样？”
之前挑出的孩子也有不少机灵的，但都不特别合眼缘。卫玉神似她从未谋面的母亲，心里就先添了三分亲近。
“那再好不过了。”江婉君没有一丝犹豫，“玉儿，你愿意吗？先别着急回答，回去考虑几天......”
“我愿意。”卫玉的答复却比上次快了很多。
娘一心扑在父亲身上，却也不是没想过家人。当年她求过父亲，既然在吏部任职，能不能帮忙寻找一下自己的外祖父母。可她看得明白，父亲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现在她竟然有亲人了！娘亲如果还活着，看见表姐和......表姐媳一定会喜极而泣吧？虽然不明白表姐是怎么当上的侯爷，两个女子怎么成亲，但留在她们身边实在再好不过了！
退一万步说，她得趁着二人还没厌弃自己，想办法建一座小小的墓碑和一块木质的灵牌。这样娘的在天之灵，也能安心。
“那好。”卫清笑眯眯的，“放心，你父亲那边我会帮你解决的。”
很快，孝义侯收了一个义女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卫婉瑜年仅八岁，却有大家风范，面对众人的打量格外沉稳。她最常穿一身宝蓝色的锦衣，一副如玉公子的模样。众人猜想，孝义侯这是要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娃当作继承人培养了。
自然有很多人不满，然而卫清放出话说并不会让卫婉瑜继承侯府爵位，只希望将来如果女儿愿意为国效力请皇帝准许她在边疆镇守，以全父亲的遗愿。沈月淑也默许了这个想法。
沈月淑长在深宫，除了早夭的异母幼弟之外并无兄弟姐妹，幼时不免寂寞。从民间挑选的那些孩童毕恭毕敬，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带着畏惧，也实在无趣。
可鱼丸总是一副不卑不亢，没有丝毫讨好的意思。也是，身为卫爱卿和母后的义女，她没有必要奉承任何人。
不知不觉，她目光停留在卫婉瑜身上的时间就多了些。
“卫爱卿，能否将爱女留在宫中给朕当伴读？”
“这......恐怕不妥。”
说好了到时候退隐，却留下继承人算怎么回事？要是自己是其他臣子，也会疑心孝义侯是不是人走心不走，妄图借后代的名义插一脚朝堂上的事。
天子还小，即使在朝中威严不改，在她们二人面前却仍然保留着温和良善的本性。
但五年后可就说不准了。
“好吧。”沈月淑明显有些失望，却还是对卫婉瑜露出一个笑容。“鱼丸，以后要常常入宫来看朕。”
“臣女遵旨。”
一月后，户部主事范承阳被弹劾贪污受贿，明码卖官。皇帝大怒，立刻将他关入天牢。
当然，这在京中只掀起了一朵小小的浪花，海面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对于作者菌来说，这是很艰难的一个月。教授说要在五月完成一整年的进度，所以啃比转头厚很多的课本占据了我绝大部分的课余时间。偏偏二十天后有一个很重要的考试，更是雪上加霜。如果这个考试不过，恐怕我这一整个夏天都轻松不了了。所以接下来更新大概会很没规律，我知道在结局前断更很让人难受，在此为再次食言向各位郑重道歉。作者菌已删除所有社交软件，读者群里的小天使对不起了，评论恐怕也不能及时回复。还有我最最亲爱的cp，请一定不要以为我不理你了。感谢所有还在等我的人，lifehard，好在有你们。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