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在哪？”
秦子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望见周围漆黑一片，似乎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空荡荡的。
他吃了一惊，想要找个有人的地方问问路。可走了不知道多久，直走到气喘吁吁方才停下，他在沿途却没有看到人、没有看到物、甚至没有看到别的颜色，映入眼帘的始终是那一成不变的漆黑。
“这是什么鬼地方？”尽管十分纳闷，但他还是闭上了眼睛，反正这地方眼睛睁不睁开也没什么区别。
“这是你的灵魂深处。”一个声音从他的身后突兀响起，把他吓了一跳。
他原本只是想随口发泄一下，表达一下自己内心的不满，谁知道居然还真的有人回答了。他满怀欣喜地转身，却没有看到人，只有一双赤红的眼睛凝望着自己，目光透露着柔和的善意。
“你是…一双眼睛？”秦子尘好奇地凑上前去，将手在那双眼睛下面乱挥，确定了那双眼睛没有身体后才悻悻地将手收回道。
“嗯，怎么说呢？”虽然看不到眼睛的表情，但是他分明能感受到眼睛在努力憋着笑，“应该说，我想让你看见的只是一双眼睛吧。”
嘴角一阵抽搐，秦子尘扶额叹息：“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当然，因为是我让你在这里的。”眼睛慢腾腾道。
秦子尘的嘴角抽搐地更厉害了：“你没事让我在这里干什么？我还急着回去呢。”也不知道蓝小瑕有没有逃出来，如果为了救自己而让她香消玉殒，自己会非常愧疚的。
“你就不想知道你是否还活着吗？”似笑非笑地望了秦子尘一眼，眼睛依旧用慢得让人想揍他的语速说道。
“什么？莫非…”秦子尘心一沉，难不成自己是因为死了意识才会在灵魂深处徘徊吗？这样一来，对月知的承诺怕是无法兑现了…
“当然，你肯定没死。”话音刚落，秦子尘就忍不住伸出两个指头狠狠地戳他的瞳仁，却发现怎么也戳不到，好像眼前的眼睛不过是虚影。
“年轻人别那么急躁。虽然你没死，但是离死也相差不远了。”
“什么意思？”秦子尘的内心已经开始抓狂了，玩人也不是这样玩的啊！
“虽然有那个白裙丫头给你不断地输灵续命，但是看她的力量也接近枯竭了。”
“等她灵力耗尽的那一刻，你胸前那股几乎将身体贯穿的邪气会无法遏制地在你的身体里扩散，一旦它来到你的心脏位置，就是大罗金仙也保不住你了。”
白裙丫头…是蓝小瑕吗？她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可以感受到她的善意，到现在即使要耗尽灵力为自己续命也心甘情愿。要知道凶森分外凶险，大家多少都会保存实力以备不时之需，谁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耗尽自己的灵力呢？
秦子尘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但见眼睛说话慢悠悠的口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道：“这就是你特意来消遣我的原因？就不能行个好让我醒来交代一下后事吗？”
“后事？我好像没说你一定会死吧？”眼睛眨巴了好几下，尽是戏谑的笑意。
秦子尘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所以兄弟，你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吗？”
“一个人待久了，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难免就会这样。”眼睛自嘲地笑笑，“现在只有两条路能让你活下来。”
秦子尘眼睛一亮，连忙追问道：“眼兄，你说的是哪两条啊？”
“第一嘛，你的玄空戒里有一个宝贝，可以救下你的性命。”
“这第二嘛，接受我的力量，不仅可以救下你的性命，还可以让你的修为暴涨。”
秦子尘一脸怀疑：“还有这美事？你所谓的修为暴涨能让我涨到哪啊？会不会接受完没多久就暴毙身亡啊？”
眼睛分外正经道：“大概就是大乘初期左右吧，完美提升，不会有半点问题。”
明明是正经的声音，秦子尘却感觉这货还在消遣自己。他选择性忽略了第二种方法，心道：自己的玄空戒还有这种宝贝？难不成是肉骨丹？不对，如果是肉骨丹，蓝小瑕作为圣女，应该不缺这玩意儿吧？有效的话直接喂自己服下就行，哪里用得着耗尽灵力呢？那就更不可能是回春丹吧…自己身上能疗伤的也就这两样啊…
看见秦子尘明显已经神游万里，眼睛闪过一丝错愕，恨不得能变出一只手狠狠地拍他的脑袋：“喂喂，大乘初期啊！这种天上掉馅饼的美事砸你头上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心动！”
“你也知道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秦子尘道，“会把这种事当真的只有两三岁的孩子吧？没事就别打扰我了，让我思考一下我玄空戒里到底装了啥行不？”
“这当然是有条件的！不然天上就算掉馅饼也是高个子的人抢到。”鄙夷地望了秦子尘一眼，眼睛道，“你继承了我的力量，就必须一起继承我的记忆！”
“只是继承记忆吗？”秦子尘狐疑地看看他，“继承了你的记忆对我而言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当然啦，只是继承记忆就好。”眼睛嘿嘿一笑，“看了那些记忆后，你会有什么想法，全在于你自己。”
“得了得了，”思虑片刻，秦子尘摆摆手，“且不说你的话真伪性还有待考察，即使是真的，我也不想要你的记忆，谁知道你平时都干什么？万一是些奇怪的记忆把我带坏就不好了。所以您还是另寻高就吧。对了，走之前能不能先让我醒来？”
“没志气！你怎么就不能当是看话剧？而且看完还能提高修为呢！”
“和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比起来我更关心具体怎样才能醒来！”
眼睛和秦子尘大眼瞪小眼了一阵，最终败下阵来，指了一个方向道：“臭小子，顺着这个方向一直走，你就能醒来了。”秦子尘应了一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眼睛站在原地，微微叹了口气：“真是可悲啊，你看见了我，却看不见宿命。”声音低沉，微不可闻。
不知道走了多久，久到秦子尘怀疑那双眼睛又在逗自己，几度停下打算回去找他的麻烦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他心中一喜，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秦公子你醒过来了。”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蓝小瑕疲惫不堪却绽放着别样神采的墨色双瞳。心底升起一丝歉意，秦子尘苦笑道：“蓝道友大恩在下记下了，来日必有所报！”
“哪里的话？能帮到秦公子妾身就心满意足了。”蓝小瑕轻轻道，却没有松开握着秦子尘的手，“真要说谢谢，也是妾身道谢才是，没有秦公子帮妾身挡住那招，现在不省人事的就是妾身了。”
可是如果你不来救我，也不会遭遇危险了，秦子尘心道。
感受到手心传来的阵阵暖流，他心中的歉意更甚。突然想到那双眼睛的话，他急急地打开玄空戒，将里面的丹药都倒出来，细细地翻找着。
“秦公子？”蓝小瑕好奇地触碰那些丹药，感应到那些丹药最高品阶也不过金丹后失落地收回手，“这些丹药怕也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你中的是那狍鸮爪上的婴火邪气，非元婴阶以上灵丹不可解。”
“不过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救你的。”握着秦子尘的手紧了紧，蓝小瑕微笑道，坚定的眼神让秦子尘的心为之一颤。
回过神来，秦子尘挠了挠头：“其实我记得我带来的东西里有一样正好可以让我恢复伤势，所以现在得找找看。”那双眼睛应该不会无的放矢吧…毕竟让自己醒来的方法上也没骗自己，只是有点恶俗趣味，好像也没有说过谎…
可是不管怎么看，这些也只是普通的丹药，蓝小瑕也说过这种等阶的丹药也没有什么太大作用。难不成那双眼睛真的在逗他？
秦子尘心如乱麻，在丹药堆里来回翻找着。蓝小瑕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挂着恬静的微笑。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将检查过的丹药随手丢进玄空戒，秦子尘一脸欲哭无泪，“怎么看最高也只有金丹阶啊…”他已经在心里琢磨着下次要是能见到那双话不说清的死鱼眼，先狠狠地戳他几下，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说话说一半！
在他心里使劲意淫把那双眼睛戳的再也不敢装逼的时候，旁边的蓝小瑕闭目感应许久，不确定道：“刚刚我好像感觉到你的空间戒指里有一枚品阶很高的丹药，但是气息很微弱，或许是我感觉错了。”
“玄空戒里的丹药我都仔细检查过了，应该不会有…”无奈地解释着，秦子尘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当时月知的话：少爷，玄空戒里有一个碧绿的玉盒。只要少爷在凶森中遭遇了生命危险，一定要打开它…
自己现在遭遇的，不正是生命危险吗？
有了一丝明悟，秦子尘打开玄空戒，取出那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玉盒。一个自己很熟悉的气息自玉盒中缓缓散开，就好像是…
就好像是月知在里面一样！
可是这怎么可能？先不说玉盒那么小，根本装不下月知，自己走的时候月知分明是睡着了的。
有些迟疑地打开玉盒，浓郁的药香迎面扑来，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一旁的蓝小瑕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一分红润，甚至感应到即使自己仍旧在不断输送灵力，自己的灵力也开始在缓慢恢复。
天机阁竟有这种异宝！
蓝小瑕将脑袋凑过来，却看见玉盒里只有一根长约两寸，晶莹剔透的参须，那浓郁的药香就是从它的身上传来的。
明明气息波动不过千年，却散发着好像传说中万年人参才有的药香，这究竟是什么人参？
蓝小瑕将目光投向秦子尘，却见他表情复杂，似乎想哭，但脸上分明是带着笑意。
还没等她开口询问，秦子尘却将参须一口吞下，松开自己的手，盘腿调息，似乎不想再说话。
是的，从看到参须的第一眼，他就明白了。
明白那天月知为什么会那么虚弱，明白她对自己的期待，明白自己不能背弃自己的誓言。
因为那参须，分明就是月知身上的！
感受到澎湃却亲和的药力慢慢在胸口扩散，快速又柔和地修补着自己的伤口，那些婴火邪气在碰触到药力的一瞬间就如冰雪消融，再没留下痕迹，秦子尘将元神沉入神识海，看见金丹越发凝实，闪烁的光芒隐隐让天地失色。
这是要突破的前兆！
虽然无法判断月知的参须具体的品阶，但是服下之后可以让自己伤势全部恢复，修为还能再上一层楼，怕是不会低于出窍！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看着月知的眼神那么炽热了！
暗暗地发誓一定要保护好月知，他默默地牵引着药力和灵力汇入自己神识海内的金丹之中，金丹的气息也随之缓慢增长，时间也就此一点点过去。
看着秦子尘逐渐入定，胸口的邪气也一点点消散，蓝小瑕迟疑一阵，玉手一挥，朵朵白莲围绕着秦子尘绽放，竟是构成了一个极为巧妙的金丹阶结界。
她站起身，深深地看着秦子尘，嘴唇微动，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晚风吹过，吹散了少女的身形，却吹不散少女的愁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