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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文节选自作者菌的仙侠文《鹊仙之神仙不好当》——
慕容雪手脚冰凉,上官碧梧的话音刚落,她便脱口问道,“你方才说,他们没有把你关在赤草峰?”
“什么赤草峰?”上官碧梧眉头轻挽,拉了拉慕容雪的袖子道,“姐姐,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慕容雪回过神来,反手握住上官碧梧,在嘴角扯出一个微弱的笑来,轻道,“你没事就好。”
晚上的时候,上官清云把慕容雪唤到了书房,慕容雪到的时候,他依旧是在不动声色地喝茶,见慕容雪来了,随手一挥,道,“坐吧!新进的碧螺春,你娘着人拿入夏时分的荷前露烹的,尝尝看。”
慕容雪轻轻汲了一口,笑道,“汤色清绿,入口微甘,清香四溢,是好茶。”
上官清云抬眼看了她半晌,终于问她,“前两天遣小五到沐家庄去接你,你没回来,是去赤草峰了?”
慕容雪放下茶盏,微微点了点头。
“碧梧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你不急着回来看妹妹,跑去赤草峰做什么?”
慕容雪听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却总或多或少听出来些不满,便赶紧解释道,“爹,碧梧回来的那天早上,我们在沐家庄收到了醉魔教的信,说是碧梧在赤草峰,让我独自一人到赤草峰去救她。”
“哦?”上官清云剑眉一挑,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才继续道,“碧梧此番没有去赤草峰啊!”
“所以,芙儿觉得,此事有蹊跷……”
上官清云却立即打断了她的话,厉声道,“既然你早知事有蹊跷,为什么还要以身犯险,去赤草峰邀约?况且,你明知碧梧都已经安全回来了,怎么还要去?慕容家只剩你这一条血脉,你要出些什么事,为父要怎么向九泉之下的慕容兄交代……”
话说到后面,上官清云的语气已变得极为和缓,只是言语中的失望与悲戚却越来越浓,让慕容雪听了,颇为动容。
她看着上官清云一脸悲痛的样子,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如实说道,“爹,芙儿之所以要去赤草峰,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沐钰去了赤草峰,芙儿想……”
“沐钰去了?”上官清云眸中突然一亮,却又立即皱眉道,“他去便去了,你急着去干嘛?难道还想救他不成?!”
“芙儿不敢,”慕容雪吓了一跳,“芙儿只是在想,这醉魔教可能有什么阴谋,怕对我们落霞庄不利,更怕对整个江湖不利,所以才想去一探究竟。爹爹……难道不想知道他们在打什么算盘么?”
上官清云叹了口气,“难得你有这份心,此事为父心里有数,你就不用操心了。至于沐钰,他既然代你去了,就由着他自生自灭吧!若是落在了醉魔教手里,倒也省得你动手了。你就安心地待在落霞庄,陪陪你娘和你妹妹。”
慕容雪的心里突然间便像失了一块什么似的,无意识地哆嗦道,“爹……爹爹……”
上官清云凉凉地扫了她一眼,皱眉道,“怎么?你舍不得他死?”
“芙儿不敢!”慕容雪道听着上官清云这凉凉的语气,脑海里便一直飘荡着上官清云跟她说多的那句话——慕容家上下百余口人都在天上看着你。一想到这句话,她便止不住地浑身发抖。她稳了稳神,却还是没忍住眼里的泪水,咬了咬唇道,“可是,灭门之仇似海深,芙儿一定要亲手杀了他,拿他的项上人头为我慕容家上下祭坟!若是……若是他就这样轻易地死了,芙儿这仇,又该找谁来报呢?”
上官清云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自己的事情,还是你自己决定吧!”
慕容雪神魂落魄地从上官清云的书房走出,看着天心月圆,突然便觉得心口疼得厉害。沐钰……难道,真的就要让你自生自灭吗?可是,我又该到何处寻你?
慕容雪心下犹豫,不知到底该如何选择才好。她夜里一直在做噩梦,梦到慕容家上下百余口人都在瞪大了眼睛看她,看着看着便开始骂了起来。她梦到弟弟长大了,手里提着一把剑,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他在喊她“姐姐”,可是喊着喊着,整个人却突然间变得恶狠起来,五官扭曲,七窍出血。她吓坏了,只听弟弟张口质问,“姐姐,沐衾苍害了我们全家,害我从小就在那黑黢黢的地府惨遭□□,若不是他,弟弟早已长大,现下都能把碧梧娶回家了。你!你为什么不为我报仇?为什么?!”
她瞬间惊醒,湿冷的汗黏腻腻地将衣衫紧贴在身上,冷风吹来,她便禁不住地打寒颤。
上官夫人看她气色着实不好,硬要让她留下来,好好调养调养。她心里乱得很,正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也便答应了。
这一调养,便是五天。第五日,是她回到落霞庄之后第一次出门,她陪着碧梧在街上闲逛,不曾想竟听到了许多流言。这些个流言,让碧梧羞红了脸,慕容雪却觉得实在可笑。
这流言倒也无甚稀奇,不过是说这御剑山庄庄主足智多谋、武功盖世,竟然能从醉魔教手中把武林盟主的千金救出,实在不愧为一代少侠。慕容雪冷笑了一声,吹捧人的话嘛,说来说去都一个样子。之前沐钰仗剑天涯、惩恶扬善的时候,他们也一样说他是少年英雄、天下第一少侠。现在沐钰为了救人深陷困境,倒不见他们谁有心相助,反倒这么快另选了少侠,倒在了尹庄主的门下。
更何况,这御剑山庄的尹庄主,如何比得过沐钰?!上官碧梧此番落难,分明不是被他从什么醉魔教手中救出。听碧梧的意思,醉魔教把她劫去之后,好吃好喝地招待了一番后,就把她放了出来。只是回落霞庄的路途遥远,她徒步而行,又身无分文,状况窘迫了些罢了。这个人人称颂的英雄豪杰尹庄主,只不过是在碧梧回来的路上凑巧遇到了她,宽慰了她一番,将她带去吃了一顿好吃的,又把她送回了落霞庄。仅此而已。
倒成了人人称颂的一代少侠了。真是可笑!
慕容雪心里这样想着,说话的时候,免不得便带了些嘲讽,“传言不可信,却有这么多人一味相信,当真是愚不可及!”
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前面讨论的那两人听见,二人回头,正想撂开膀子大打一架,一看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心下便软了几分,再看美人一身红衣,眉间一枚朱砂风流婉转,当下便认出慕容雪的身份来,急忙眉开眼笑地拱手道,“不知上官大小姐有何指教?”
慕容雪冷笑一声,正要开口,便被上官碧梧拦了去。上官碧梧错身挡在她面前,冲那二人婉转一笑,道,“二位继续,姐姐不过与二位开个玩笑,不必当真。”
说罢,便拉着慕容雪往回走。
慕容雪心下憋闷,问她道,“你为何不让我说明事实?那个尹庄主分明没有……”
慕容雪的话还没说完,便听上官碧梧娇俏地开口,“姐姐,你说,让我心目中的英雄,成为天下人的英雄,不好吗?”
那日的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上官碧梧羞红的脸在蓝天的映衬下,格外地好看。
慕容雪动了动嘴唇,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便带着碧梧回了落霞庄。
陪着上官碧梧走至落霞庄的门口,慕容雪便辞别了上官碧梧,说是突然想起有样东西落在了沐家庄,要赶快去取。
说罢,便骑上自己的青骢马,绝尘而去……
一别五日,也不知道文墨他们是否寻到了沐钰。她心里焦灼,恨不得插了翅膀飞回沐家庄去。
承认吧!慕容雪,你爱上他了,你舍不得他死……虽然终有一日,你会杀了他,但绝不是现在!现在,你只想快点找到他,看到他平安无事,看到他……手执长剑,温润如玉地立于你面前,薄唇微启,唤你“红芙”。
回到沐家庄后,她把缰绳递给门口的小厮,便急匆匆地冲了进去。沐家庄仍是原来的那个样子,奴仆们各自忙着各自的活计,看到慕容雪回来,一如既往地跟她问好,只是却明显不如以前那样自在。
慕容雪忧思沐钰,没工夫去思考为什么大家的行为会有些怪异。直至看到了文墨,她才匆忙止步,惊喜地问他,“文墨,你回来了!可是找到庄主了?”
她虽然一身的灰尘,气息也甚是不稳,但那双眸子却是出奇的闪亮,文墨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生硬地点了点头。
她心下大喜,忙问道,“那他现下身在何处?可是在书房?他……没有受伤吧?”
“庄主他……在他的卧房,”文墨微微闭了下眼,似是极不情愿告诉慕容雪似的。慕容雪虽觉得古怪,却也不及细想,抬起步来就要去沐钰的卧房找他。
刚迈出去不及五步,便听到文墨在她身后怔怔开口,“上官姑娘,你既然走了,为何还要回来?”
慕容雪身体一僵,回头望他,“文墨,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明明知道,我……”
文墨不及慕容雪解释完,便十分艰难沉痛地眯了眯眼,继而在嘴角扯出一抹颇为勉强的笑来,道,“罢了,你去找庄主吧!他在等你。”
慕容雪心下狐疑,见文墨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便也不再深思,只是加快了步伐去看沐钰。
沐钰的房门微掩,隐约中传来几声咳嗽的声音。莫不是染了风寒?慕容雪心里紧张,也没敲门,便直接推门而入。
屋里,沐钰正斜倚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正看得入神。
听到门响,他也没有抬头,只是笑道,“沐某今日感觉好多了,夏姑娘的药很有效,想是再吃几副就能……”
说着,他抬起头来,看到慕容雪泪眼朦胧地站在那里,一时收了话头,温润的脸只是僵了一瞬,便又如春风霁月般化开来,柔声道,“你回来了。”
沐钰斜倚在床头的时候,慕容雪只觉得他还是当初那般谪仙般的样子,现在抬起头与她打了照面,她这才发现,几日不见而已,他已瘦了许多,眼窝深深的,显得一双眼睛格外得大。
她怔怔地看他许久,这才笑着应了一声,“我回来了。”
他张了张口,正想说什么,却是突然咳嗽了起来。那架势,就好像是要把心肺都给咳出来似的。
慕容雪心里一紧,急忙跨步上前,倾身倚在床沿,伸手去抚沐钰的胸口。见他还是咳得厉害,她抬头慌乱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又起身到桌边倒了水来,就要喂他喝下去。
“慢着!”门口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娇喝,慕容雪回头,见一绿裳女子正端着碗进来。绿裳姑娘见到了她,倒也没显得有多惊讶,只是看着沐钰道,“桌子上的茶水凉得很,他受不了,我这里刚熬好了冰糖雪梨汤,最是清肺止咳。”
慕容雪看看自己手中的茶盏,突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勉强笑了笑,伸手把茶盏置于一边,又去接绿裳姑娘手中的碗,懊恼道,“是我大意了。”
绿裳姑娘却丝毫没有把碗递给她的意思,只是顺着她的话娇笑道,“可不是么?沐庄主这风寒最忌吹风,上官小姐把门开得这么大,又带了这么重的寒气进来,也无怪他会咳得这么厉害……”
慕容雪身子一僵,一双秀眉便拧得厉害,脸色惨白如已过花期的白梨花。是了,她好像从来没有学过好好照顾人,跟着沐钰这么些年,她除了会给他烹茶煲粥,其他的,全赖沐钰在照顾她。她都做了些什么呢?她在想着杀他,她在想着如何杀他……
慕容雪敛了敛眉,就要起身出去,却被沐钰一把抓住了手,“别……咳咳,别走……”
因为咳嗽,沐钰的身子抖得厉害,瘦削的手,掌心却是十分的温暖。慕容雪回头看他,见他一手支在唇边咳个不停,一手紧紧牵着她不放,突然便笑了,“我不走,我就是去关一下门而已。你先吃药。”
沐钰吃完了药,慕容雪才知道,原来他所染的,远不止风寒而已。
他在赤草峰上被醉魔教追杀,与他们整整周旋了三天三夜。后来不慎跌落下去,摔伤了腿,又不知中了什么毒,立时昏死了过去。亏得夏姑娘上山采药,这才把他救了回去。
慕容雪想想之前的那个绿裳女子,不知怎么,突然便想起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之辞,直至沐钰扯了扯她的衣袖,问她怎么了,她才回过神来,掩饰道,“你不是说,赤草峰上尽是些不知名的毒草,怎么会有人上去采药?”
沐钰将她的手包在掌心,笑道,“也是我孤陋寡闻了,万物相生相克,用之此处为毒,用之别处也许便是解药,夏姑娘说,她经常到赤草峰采药,专门配制了治些疑难杂症,有效得很。”
慕容雪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心里难受得紧,不由嗔怪道,“你既然回来了,为何不让人到落霞庄给我传个信?”
“我以为……”
慕容雪见沐钰目光悲凉,又欲言又止,还以为他是怕自己已药石无用,不想连累了她,便也不再追问下去,只道,“说了这许久的话,你可是饿了?想吃些什么?我这次回落霞庄,我娘教了我怎么做梨花羹,我去把去年埋在地里的梨花给刨出来,做给你吃好不好?”
沐钰只是目光如水地瞧着她,良久,才点了点头道,“好。”
沐钰这病拖拖踏踏了近两个月。在起初的一个月里,那位绿裳的夏姑娘一直住在沐家庄。慕容雪渐渐地便明白了,为什么她回来那日,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很是怪异。绿裳姑娘对沐钰的爱意甚是明显,对慕容雪也颇是挤兑。虽然慕容雪在沐家庄有很高的威望,大家也一直都将她当作庄里的女主人,只是这夏姑娘是沐庄主的救命恩人,未来,谁也不好说。
慕容雪倒是不甚在意,她爱上了这个世界上她最不能爱的人,他们之间,本就不会有任何的好结果。就让沐钰遵循自己的心,好好地爱一场吧!这样,等她杀他的时候,他也能少一些遗憾。
然而,慕容雪虽这么想,沐钰却并没有按着她的想法来。沐钰的病还未痊愈,便以各种委婉的理由将夏姑娘打发走了。夏姑娘走的时候,慕容雪去送她,她站在沐家庄门前,言笑晏晏地对慕容雪道,“沐公子说,他心有所属,此生非卿不娶。我并不比你差,只是你比我更早遇到他而已,如果是我早遇到他,一定能让他爱上我!慕容雪,我嫉妒你,却也想祝福你,沐公子是个好人,我只希望他能幸福。我走了,愿你们白头到老。”
慕容雪看着夏姑娘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觉得那个初冬特别地冷。
转眼,一年过去了,慕容雪还是没有动手杀了沐钰,尽管上官清云一再提醒,一再告诫。
她总跟他说,时机还不成熟。她跟他说,自从沐钰从赤草峰回来,对她就不如以往那么热情了,想是有些怀疑她……
她总告诉自己,沐钰一直在怀疑着她,一直对她有着防备。虽然,沐家庄上下都知道,慕容雪虽尚未与沐庄主定亲,却早已是未来庄主夫人无疑。沐庄主将她视为珍宝,看得比自己都重要。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欺骗上官清云,还是在欺骗自己。她爱上了沐钰,爱上了这个灭她满门的仇人,爱上了这个她最不能爱的人,情根深种,无法自拔。可她终究是要杀了他。
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年年末,上官碧梧与御剑山庄庄主成了亲。慕容雪素来不喜尹庄主,上官碧梧与他成亲之后,她更是看他不惯。
上官碧梧,本应是她的弟媳。上官碧梧从一出生起,就与她的弟弟订了亲。可是现在,却要嫁给这个道貌岸然的尹庄主。
她问上官碧梧,“你真的那么喜欢他?”
上官碧梧一脸娇羞地点了点头。
她又问,“你为何喜欢他?就因为去年他在你无人可依的时候帮了你?”
上官碧梧依旧是一脸的娇羞,“自然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也不全是。他武功高、家世好,是个正人君子,又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是个女人,都会喜欢他的吧!”
是个女人,都会喜欢他……慕容雪扯了扯嘴角,讪讪道,“妹妹说的是,姐姐祝你们琴瑟在御,白头到老。”
上官碧梧与尹庄主成亲的那天,御剑山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沐钰与慕容雪站在一边,从他们开始行礼看到礼毕,末了,沐钰在慕容雪身边轻声开口,“怎么样,记清楚了吗?记好了,到时候我们成亲的时候,你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慕容雪的脸色突然间白得近乎透明,在一身红衣的映衬下,愈发苍白的可怕。成亲,她怎么可能与沐钰成亲?怎么可能有那么一天?
她没有回应,沐钰便继续开口,“红芙,碧梧妹妹都嫁了,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呢?”
这一年里,沐钰不止一次与慕容雪提起成亲的事,但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敷衍了过去。最迟,她与他成亲之日,便是她杀他之时。可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杀他……
沐钰目送着一对新人离开,满心满眼,都是喜气。不知是为他们而喜,还是为自己和慕容雪的未来而喜。他伸手与她相握,却突然惊诧道,“红芙,你怎么了?怎么手这么凉,哪里不舒服吗?脸色这么苍白……”
那一日,沐钰一身白袍,莹莹如玉,恍如天上的神仙。慕容雪给她做袍子的时候,在袖口里面隐隐绣了几朵雪花,那是属于她慕容雪的标志,不是上官红芙。
慕容雪看了看他的袖口,又看了看他着急中带着些心疼的脸,终于开口,“没事儿,可能穿得少,有些冷,不打紧的。”
沐钰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进入她的脉络,她却还是觉得浑身冰冷,良久,她转过头来,凝视着沐钰略带着些惊愕的脸,缓缓道,“沐钰,我们来作个约定。”
沐钰紧了紧手,蓦地放松,笑靥稍展,轻道,“你说。”
慕容雪却突然间低下头来,长长的眼睫在橘红色的光晕中投下一抹暗影,掩下了眸中的明灭不定。沐钰听到她叹息一般的声音,“算了,还是吃完饭再说吧!”
酒席上的菜色很全,味道似乎也还不错。慕容雪却几乎没怎么动筷,只是时不时地倒些酒喝。她的酒量倒是不差,却从来不曾这样一杯接一杯地“牛饮”过,沐钰在一边看得心慌,终于在她再次提起酒壶的时候,伸手把酒壶夺了过来。
慕容雪醉眼朦胧地看他,他看着她眉眼间难掩的倦色,给她夹了一块她最爱的绿莴苣,温柔道,“喝酒伤身,吃点菜吧!”
莴苣翠绿,略显昏暗的烛光照在上面,玉光莹莹,就像沐钰当初送给她的碧玉发簪。慕容雪眸光微闪,怔怔地落在那莹润的莴苣上,却是许久都没有动筷。
半晌,她眸光微移,将将触在那空空如也的杯盏上,她突然将杯盏移至鼻端轻嗅了一下,笑问沐钰,“你知不知道这酒叫什么?”
“如果没记错的话,方才尹庄主敬酒的时候,说的是——‘相思醉’。”
“相思醉,”慕容雪唇畔的笑似有一瞬的凝固,却只是须臾之间便又舒展开来,口里喃喃念叨着,手上一抬,便要去拿酒壶,她笑,“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酒。”
沐钰赶紧伸手去挡,笑着劝她,“这相思醉沐家庄也有,你若喜欢,等我们回去了,我陪你喝。”
“沐钰,你是不是以为我醉了?”慕容雪轻声一笑,身子往他身边微微凑了凑,突然朝他眨了眨眼,得意道,“我没醉,我只是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酒。”
“我知道,你没醉,”沐钰不着痕迹地扶了扶她的身子,起身朝同席的人歉意一笑,轻声道,“各位慢用,屋里太闷,上官姑娘身子不大舒服,沐某先陪她出去透透气。”
说罢,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外面夜色如墨,火红的灯笼随风摇曳,明明是喜气盈门,却偏偏透着几分诡异。慕容雪随着沐钰走到门口,默默站定。
慕容雪吃了酒,刚发了汗,现下冷风一吹,立时便激灵了几分。沐钰看着她泪眼朦胧的样子,叹了口气,从自己肩上拿下披风,披到她的身上,无奈嗔道,“叮嘱过你多少次了,总不长记性。夜间风大,就算不加衣,也总要披个披风。不然着凉了,有你好受的。”
慕容雪就静静地让他给自己披上系好,静静地听他在她耳边絮叨,静静地,看他开合的嘴角、微皱的眉头,仿佛是个没有意识的玩偶,任人摆弄,却一句话都没有。
沐钰手上的动作停下,凝视着她精致的眉眼,突然抬手抚了抚她眉间的那枚朱砂,心疼道,“红芙,你怎么了?”
慕容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突然对着他展颜一笑,道,“沐钰,你不是说,要陪我喝酒?”
沐钰手上一顿,问了声,“现在?”
慕容雪重重将头一点,重复道,“现在。”
“好。”
沐钰伸手唤来了门丁,不知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便有人将他的马牵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他们已开了酒坛,坐在窗边喝起了酒。
慕容雪看着家丁搬出了一坛酒出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沐钰道,“沐钰,你这里竟然真的有相思醉,怎么从来没给我喝过?”
沐钰却没有回答她,只是问拿酒的家丁,“可温过了?”
见家丁点了点头,沐钰打发他下去,这才走到慕容雪身边,轻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开了酒,倒出两碗来,笑道,“尝一尝,是不是比御剑山庄的好?”
慕容雪接过碗来,碗沿已碰到了嘴唇,她却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沐钰嫣然一笑,“沐钰,你真懂我,我就喜欢用碗喝酒,这才痛快!”
沐钰温润一笑,拿起碗来,一饮而尽。
“相思醉……沐钰,你说这是谁酿的酒,谁给它取的名字?”
“想必,是尝过相思的人吧!”
“我也觉得。要不然,怎么能酿出这样的味道……”
……
一坛相思醉已经见底,沐钰看着双颊绯红的慕容雪,试探道,“红芙,你之前说,要与我作一个约定。”
慕容雪却搬起坛子摇了摇,双眼朦胧,疑惑地问他,“什……什么约定?”
沐钰无奈,“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约定。不过我猜……”
话还没说完,就见慕容雪头一歪,身子一软,柔若无骨地倒在了桌上。酒坛挣脱了她手上的禁锢,不甘寂寞地在桌上晃了一晃,终于晃下了桌子,在地上“骨碌碌”打了好几个滚,才渐渐安静下来。慕容雪微微动了一动,嘴里呢喃着,“沐……沐钰。”
沐钰抬起手来,抚了抚她的鬓角,叹道,“就是因为这个约定,才让你如此难过,才让你……恨不得一醉不醒的吧?”
窗外,枝桠横斜,暗香浮动。
慕容雪终究没有告诉沐钰,她所要与他作的约定是什么。那日宿醉之后,沐钰把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又在她的床边呆立许久,这才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走开了。
关门的声音一响,慕容雪突然便睁开了双眼,就像夜间惊醒的猫,一双眸子格外的清亮。她怔怔地看着门窗,看着门窗上投射的他的影子,形销骨立,分外寂寥。
沐钰的影子渐渐地消失不见了,慕容雪抬手,轻轻地抚了抚自己的鬓角,泪水便从眼角滚滚而下,落在头下的枕巾上,晕湿了一片。
次日醒来,她欢欢喜喜地给沐钰煮了粥、烹了茶。沐钰看着她那笑靥如花的样子,将一朵红梅插入她的发髻,再没有问她有关那个约定的事。
直至过完年后,上元节里,她与沐钰一起漫步在街头,猜过了灯谜,终于在西子湖畔停下。
这一次,他们在家里亲手做了两个荷花灯,沐钰还在上面分别提了一句诗,一个是“执子之手”,一个是“与子偕老”。
慕容雪从沐钰手中接过河灯,缓缓地将它放入河里,而后侧过脸来,看着沐钰一脸虔诚地闭着双眼,似是在许下什么重大的心愿。
半晌,沐钰张开眼睛,转头看慕容雪正在一脸怔忡地看着自己,便展颜笑道,“怎么?这次许的这么快?”
慕容雪眉梢微展,不自然地笑了笑,“每年都许同一个愿望,河神都记住了。许与不许,也都没什么分别。”
沐钰直起身来,看向她的眼神里,流露的尽是无边无际的宠溺,“许的什么愿望?这么多年都没有实现……要不,你跟我说说,也许我能帮你实现。”
慕容雪轻笑一声,“你帮我?”
沐钰郑重地将头一点,笑道,“河神也有繁忙的时候,他顾不及,总有人顾得及。更何况,事在人为,只要我们愿意一试,总有实现的可能。”
慕容雪定定地看了沐钰许久,良久,终于笑着开了口,“算了吧!我有的时候,也并不是很希望它能尽快实现。”
“你是想让它像酿的酒那样,历时越久,就会越香醇?”
“也许是吧!”慕容雪笑了笑,突然抬头看了看空中的那轮圆月,又回头对他道,“也许,今年就能实现了……”
那一晚,慕容雪与沐钰在西子河边站了许久,她的头上戴着沐钰送给她的碧玉发簪,与月光交相辉映,莹润可人。
有一只喜鹊,在萧索的枝头轻轻鸣叫。
“沐钰,”慕容雪挣扎许久,终于还是开了口,“你可还记得,碧梧与尹庄主大婚那日,我曾与你说,要跟你作个约定?”
沐钰似是吃了一惊,却立即恢复了正常。他看着慕容雪沉静的侧脸,应道,“自然记得。”
慕容雪没有看他,只是素手一伸,指向了枝头的那只喜鹊,问道,“你看到枝头那只喜鹊了吗?”
沐钰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慕容雪转过头来看着他,突然便笑了,“我们江湖儿女,本不该拘于小节。我虽是现今武林盟主的女儿,却并不想让那些繁文缛节、世俗礼法拘束了自己,包括……我的婚事。”
“嗯。”
慕容雪看着沐钰一派淡然的样子,突然有些踟蹰,她拢了拢肩上的披风,凝神问他,“可是,我这样随性,你会不会不喜欢?”
沐钰突然一笑,如春风化雨般,绚烂了整个湖畔。薄风吹着他的衣袂,当真是公子如玉,风华绝代。他看着慕容雪的眸子,只说了三个字,“怎么会?”
“那么,”慕容雪把目光从他身上转移到树上,笑道,“如果我们再一次在月圆之夜看到了喜鹊,就在下一个月圆之夜成婚,你说好吗?”
她这话说得随意,主意也着实是有些惊世骇俗、匪夷所思,但是沐钰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的样子。他静静地听她把话说完,突然抬手抚了抚她的鬓角,轻声道了声,“好。”
那日上元,西子湖畔冰雪已融,湖里荡荡悠悠地飘着满载着世人心愿的河灯,花市的灯形状各异,红红火火,一派喜庆。
他们红衣胜火,白衣似雪,倒影在西子湖中,一片影影绰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