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九鼎一丝
北梁的华阳宫外，华元彻已经在这里候了几个时辰了，楚王派他来梁国，就是让他来证实女人有没有在北梁。
可如今，他到北梁已经整整两日了，梁国的人以各种理由推脱，到现在为止，他也不曾见过梁凤衣的面。
竹廊上的青雀叽喳地叫，华元彻站在在宫口，等着里面的人来回他的话，他想着，如果今日再见不到人，他也就回去了。
见到宫女出来，华元彻眼带期许，上前先问：“怎么样？女帝有没有……”
“昨夜里女帝病疾加重，玄掌司正在里面医治，怕是要华大人多等几时了。”洛云姬面色堪忧，华元彻很难从她的脸上看透真假。
他向里面望了几眼，那扇殿门始终闭而不开，他叹了口气，遂说：“罢了，华某此番来梁国，就是为了探视女帝的病情，既然女帝病的如此严重，华某也不再多行讨扰了。有劳姑娘回去向女帝带个话，楚王担忧女帝的病疾，倍感忧心，一心祈盼着女帝能早日安复，再继长门相叙。”
“华大人有所不知，女帝的痛疾乃是多年的不治之症，眼下这个时候，也非一日两日便能周好的。不如大人在北梁多留几日，一旦女帝病情好转，也好第一时间宣请大人。”
洛云姬将话说到此份儿上，也是别无他法，在梁凤衣没有回来之前，无论如何，她也要想尽办法留住华元彻。
她蜜饯一样的嘴巴，话语甚为婉转，只是华元彻心里也清楚，事关重大，他务必要先回楚国。
华元彻摇摇头，也是和气地婉拒了洛云姬，“多谢姑娘几日周照，只是华某在来此前，尚有公务在身，实在不便久留，劳姑娘奏请女帝，华某此行。”
洛云姬眼见他要走，额上立显不安，忙上前相阻，“华大人……”
云姬要说的话，在看到男人过来的瞬间，闭口退绝，额头前的忧虑也渐渐化开。
尉然一身黑钿锦服，盖不住他卓尔不群的英姿，他站在华元彻的面前，仿若高出几尺。
尉然是武将出身，大梁上下，乃至整个九州，也很难寻得出，比他武艺更高的人。
他全身都散发着跟他的剑一样冰冷的气质，如刀刻般的剑眉下，一双黑的像滩浓化不开的墨的眼睦，看着华元彻不安的举动，他镇定自若地故问：“华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那锐利深邃的目光，不自觉得强加给华元彻一种压迫，华元彻拂了拂袖子，“尉将军，华某是想……”
尉然没等他说完，先一步说道：“大人可是觉得发闷，本将军正好闲来无事，倒可以陪大人走走。”
华元彻看着他，穴间的筋丝渐渐地拢起。
他自然清楚尉然的意思，大梁女帝对他避而不见，而今尉然又再三阻饶他回楚国，故意拖延时间。怕是真要应得了大王的猜忌，如此一来，他更不能坐以待毙，继续留在这里。
华元彻面上笑笑，谢绝他，“华某何德何能，岂能劳烦尉将军屈尊陪同，不瞒将军，华某是想动身回楚国去。”
“大人怎么突然要回去了？是这群宫人招待不周，没有服侍好大人？”尉然把脸一沉，转眼看向洛云姬。
云姬心思玲珑，当即跪了下来，埋头请罪。“是婢子照顾不周，没有服侍好大人，请将军治罪。”
华元彻看看尉然，又瞧瞧跪地的女人，他晃了晃脑袋，急忙为洛云姬开脱，“尉将军多虑了，是华某想……”
“一个奴婢而已，不值得大人为她开罪。”
华元彻看的明白，尉然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华某有意为她开罪，只是此事却与他人无关，楚王曾有谕令，限华某三日内回城，而今三日期限已到，华某不得不回。”
“将军厚爱，华某感记于心，定会另择他日，登府拜谢。华某，这便告辞了。”
华元彻俯身拜行后，转身要走。
“华大人。”
尉然语气生冷，如利刀雕刻的五官散发着浑然森冷的气息，看不到底的眼睛目视着眼前的华元彻，他搭在身侧的手微动。
华元彻背对着他，尉然每往前迈一步，华元彻都深感危险离自己更近一处，他内心已慌乱不堪，仍做淡定。
就在此时，映儿忽然过来，她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洛云姬，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两圈，“尉将军，女帝醒了，让婢子来宣请华大人。”
一时间，不只华元彻，就连洛云姬也是不明其意，她看向尉然，男人虽然不动声色，可他的眼中并非无半点疑虑。
洛云姬跟在他们身后，提心吊胆地走进了凤鸾殿，绕过紫凰屏风，就见高坐在金色帷纱后面椅子上的身影儿。
隔着薄纱，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她的轮廓却神似女帝，玄夭站在纱帐旁，等人到了，她就先走了。
洛云姬猜到，这可能是玄夭临时想的主意，坐在那纱帐后面的人，不过是形如女帝，绝非是她。且不知，能否将此蒙混过去。
虽然华元彻对着后面的女人行礼，但并不意味，他就信了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就是梁凤衣。
“臣奉楚王之命，前来叩问女帝，凤体安康。”
女人隔了半会儿，才说：“有劳楚王挂念，本君已无大碍。望华大人回到楚国，代本君呈谢楚王的关怀。”
“臣定当如实回禀大王。”华元彻抬起头，他眼神仔细盯着那薄纱，似乎要将其穿透。
“华大人还有别的事？”
华元彻往前走了几步，“臣的父亲，曾是上医院中卿士郎，也做过楚国先王的医卿，臣不才，却也从小耳濡目染了几分。若是女帝不嫌弃，臣想为女帝……”
“北梁自有玄掌司亲身诊治，不劳华大人了。”尉然锐利的眼睛，放着寒光，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华元彻转头看尉然，说：“臣若能瞧出一二，对将军和北梁未尝不是好事，更也不枉费了楚王的苦心，将军定也不想看到女帝的顽疾，无以痊愈吧。”
尉然一身的冷厉雾气更加慑人，他见华元彻走过去，扬眉一皱，立即上前，却眼见他拉开帷纱。
薄纱缓缓落在地上，看到是梁凤衣的瞬间，华元彻大为惊讶。
尉然看着她，才收回手。
“华大人不是要为本君医治吗，怎么不过来？”梁凤衣看了他一眼，双眼似带了疲倦，她手拄着额头，细长的手指在穴间轻轻的揉动。
华元彻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还以为坐在这后面的人不是她，不想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梁凤衣面如含冰，长卷的睫毛冷凝若霜，幽清绝艳。
她冷漠的眼底充满了平静，随意瞥了眼，淡然道：“本君这病，本君心里清楚，华大人的好意，还是留在楚王面前吧。”
华元彻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若没这个台阶，他还真的无法圆这个场。
梁凤衣对着洛云姬吩咐，“送大人离开。”
“请女帝保重身子，华某来日……”
“好了。”梁凤衣睥睨凛然的双眸，霜白的嘴唇微微颤动，“这些话就不用说了。”
“臣告退。”
洛云姬送华元彻离开凤鸾殿，待人走后，梁凤衣从椅子上起身，她只向前迈了一个殿阶，眉目骤然拧起，鲜红的血染在了纱幔上。
尉然守在床前，看着如此苍白虚弱的女人，他不发一言，眉头始终紧皱着，哪怕在玄夭说了已大碍之后，他的担忧也仍旧没有放下。
“女帝何时回来的？”尉然坐在床边，看着她的时候，恨不得自己能替她承受所有的痛苦。
这么多年，无论梁凤衣如何对他，他对女人的心从来没有变过，只要尉然在，就绝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现在她伤的如此之重，尉然除了心疼，只剩自责。
映儿拧了拧盆中的绢布，被尉然接了过去。
“回将军的话，婢子也不知道。婢子出去的时候，就见女帝站在华阳宫的侧门外，当时女帝衣服上全都是血，进了凤鸾殿后，女帝就让婢子给她换衣服。”
尉然轻轻地给她擦额头上的水珠，将湿帕子交给映儿，抚去掩在她脸上多余的细发。
玄夭随笔将写好的药方给了映儿，叫她即刻熬药，不能耽搁，她走到尉然身边，俯身解开梁凤衣的衣服。
看到她身上一处接一处的伤，尉然心里像钻进万千只蝼蚁撕咬般的疼，他转过头。
玄夭勾起唇，轻轻笑了笑，给梁凤衣的前身后背敷药，等药凝的差不多了，玄夭给她穿上衣服，盖好被。
“这药的确不同寻常。”玄夭话里有话，她细长的指尖捏着小小的药瓶，狐媚似地抿了抿魅惑的眼睫，瞧向男人。
尉然没在意她的话，走回床边。
“要是没有这东西，她这条命能不能保得住，就真难说了。”
玄夭一惯如此，时常话留一半儿，故弄玄虚。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扭了扭魅骨的身子，把药瓶放在了床头，笑着说：“将军猜呢？”
梁凤衣受了这么重的伤，一定是有人在她昏迷之时替她上过了药，也就看过了她整个身体，玄夭的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尉然不可能想不到。
尉然抚摸着她苍白的脸颊，深沉地看着她，“只要你好好的，比一切都重要。”
"帝女凰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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