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宗祠无大事不可开,但是宁国府与荣国符关系融洽,两位老国公又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别说开一次宗祠,就是开个三五次的都没问题,再说这攸关嫡子嫡孙的性命,勉强也算个大事。
“珣儿此事多赖长兄,若不是长兄出力,弟此时怕要白发人送黑发……”贾赦对老来子颇为喜爱,此时见贾珣入了族谱,告了祖宗,性命无碍,一时间,百感交集。
虽说贾敬出身国公府,却能凭本事考中进士,又有爵位,原该是春风得意的;但贾敬的老来子前年刚去,每日里唉声叹气,颇感人生无常,此时对贾赦感同身受,“恩侯莫过悲切,珣侄儿逢凶化吉,必有后福。只可怜我那小儿刚生来,便去了,连个名字都不得记。唉,大好的日子我与你说这作甚。”
贾敬摇摇头,一脸的悲苦,“快回去看珣儿吧,小小年纪受如此大罪,要多疼惜才是。”
贾赦往日里不知安抚过多少次,但贾敬自己看不开,贾赦也不好多说,“老太太叫我送来的谢仪,兄长务必收下,珣儿此后见不得热闹,这礼就算是他添给蓉哥儿的生辰贺礼了!”
贾敬想起自己马上就过七岁生辰的孙子,脸上有了点笑意,“他这个当叔叔的确该给的,虽说见不得热闹,但这亲戚间还是要走动的,过几日让珍哥儿媳妇带上蓉哥儿去见见他珣小叔,叔侄两个也好玩耍一番,大了才不会生疏。”
贾赦自然赞同,又和贾敬说了会儿朝堂大臣们秘闻,戏班新角儿此类的闲话,待天黑在宁国府与贾敬一起用过饭才回去。
酒饱饭足的贾赦哼着小曲回了府,原想回院子找个丫环败败火,谁知道却看见贾珣的屋子灯火通明,贾赦的酒意和绮念,当时就吓得飞到了九霄之外,莫不是珣哥儿又出事了?
贾赦脸色苍白,虚汗频出,脚下发软,趔趔趄趄的进了屋子,却见王善保家的手里拿着金铃坐在贾珣的床边逗弄着贾珣,屋里的丫环们也围着贾珣,不时夸赞几句,珣哥儿笑的真好看之类的。
“咳嗯”贾赦见屋里的丫头们都围着珣哥儿转,没人看见他进来,清了下嗓子。
听见有人男子的声音,丫头们吓了一跳,扭过身见是贾赦,赶紧问好,贾赦也不在意,“这么晚了,怎么如此吵吵闹闹,王善保家的,昨天老太太不是把珣哥儿抱去养了吗?珣哥儿怎么又被老太太送回来了?”
王善保家的见贾赦点名问她,楞了一下,赶紧回话,“二老爷的通房丫头下午小月了,老太太怕惊到了哥儿,这才让人把哥儿送回来。老太太说过几日消了秽气,再接哥儿过去。”
一听这话,贾赦的脸就阴了,没有说话,从床上抱起笑的直流口水的贾珣,心里恨啊!珣哥儿自打落地就受苦,如今好不容易好些了,王氏你就敢给珣哥儿寻秽气,真当我荣国府是你的天下了?
贾赦抱着珣哥儿不动不说话,在心里想了一个又一个整治王夫人的阴损的办法。
由于贾赦的脸色一直沉着,又不说话,满屋子的人大气也不敢出,屋子里静的掉根针都听得见。
就在屋子里的气氛沉闷不已之际,贾珣的一泡温热的童子尿,浇在了贾赦的身上,贾赦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丫环们也不装木头人了,一个个赶紧凑上前清理,被浇的贾赦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着丫头们给贾珣换洗,见丫头们轻手轻脚没有弄哭贾珣,放心的点点头,这才回屋子去整理自己。
贾赦回到屋子整理干净,坐在榻上怎么想怎么窝火,这收拾王夫人的事情一刻都不想耽搁,于是叫丫头把心腹周德全叫来,心里不停盘算老太太房里那些漂亮有野心的丫环,想到最后定下了赵家丫头,这个丫头是家生子,人也不算笨,给王氏添堵手到擒来。到时候再断了她王氏的庄子上的出息,看她以后还怎么兴风作浪!
周德全睡眼惺忪的过来了,贾赦挥退回屋的丫头,说道:“听说老太太给二房的丫头小月了,这赵家丫头是越来越水灵了,叫她打整漂亮的,将来少不得做半个主子,运气好说不得要当个诰命。”
周德全能当贾赦的心腹,那能是什么好东西吗?他那肚子里的坏水都能溢出来,虽说现在还没清醒,但是贾赦的话他听进去了,没有想贾赦为什么这么做,而下意识的想到了怎么完善这个计划,“老爷您看是不是把那院里的周丫头还有李丫头都提上去,只赵丫头一个怕是不成事。”
“这事儿就交给你办了,给老爷我办成了事儿,赏钱有的是,要是没办好,哼哼……”
“小的办事儿,老爷您放心,保证砸不了!”周德全一听自己负责这事儿,立马就来精神了,脑袋的坏水一股股往外冒,恨不得立刻把赵家丫头送到贾政床上去。
贾赦见周德全一脸的坏样,轻踹了他一脚,“别傻立着了,还不回去想折去,后天要是没看到荣禧堂多个人,你也就别回来!”
周德全连连保证,自己一定会办到,决不会出错等等。
等周德全走了之后,也没了出火的兴致,想到和自己不亲的贾琏,又想起贾珣遭的罪,便去贾珣的屋子,守着贾珣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贾母和贾赦带着贾珣难得轻车简从的去了清虚观。贾母更是为了贾珣连丫环都只带了两个,就怕人多热闹了,再把贾珣给吓着。这一路上更是亲自抱着贾珣,一点不假他人手。
张道士早早的就在观外等候着贾母的到来,谁叫他是贾家国公爷的替身,就算再有名气,见了贾母也要客客气气的。
“这天如此之冷,张神仙您叫个仆役开下观门便可,何必如此,真是老身的过错了。”贾母有求于人,自然客套。
“老太君多虑了,你我之情谊,此举有何不妥?快快随贫道进观去吧,小公子耐不得冻。”张道士客气了两句,迎着贾母等人进了观,直奔偏殿去了,道观这主殿都是供奉三清道尊的,真武大帝也只能移居偏殿了。
一行人进了偏殿,由贾赦写用朱砂在黄裱纸上写了贾珣的名和生辰八字,然后交给了张道士了。
张道士连着沐浴焚香了两天,昨日又费心写了祭文,只见他神情肃穆的拿着贾赦写好的黄裱纸和祭文,一同了真武大帝像下给焚了,口中又念了三遍祷词,上了三柱通天香,这才算完事。
张道士留下几个道童让他们看好火烛,这才带着贾母等人出了偏殿,到了早已备好的客房。
“今日前来,特意为观里备了车瓜果蔬菜,还有一些香烛,药材,这些也算老身聊表谢意,还请收下。至于这香油钱,更要收下,我家珣哥儿托与真武大帝庇护,没有进上香油钱,老身如何能安心?还请真人不要推辞,就当是帮老身一个大忙了。”
明明是给张道士钱,却被贾母说的像是恳求张道士给她帮忙一样。
话说道这份上,张道士自然要收下的,“贫道在此多谢老太君,近日道观里正好缺些香烛,这香烛真是及时雨。”
张道士也算是个有德真修,对贾赦递过来的银票看都不看就交给了道童拿着,开口道谢,也假托香烛。
张道士与贾母等人又聊了些恩怨果报的事情,这才带着道童离去,留下贾母等人在客房休憩。
“老太太……”
“小声点,珣哥儿才睡着。”贾母瞪了眼说话的贾赦。
“老太太,您看是不是该回府了?”贾赦赶紧压低声音,问道。
“你这孽根只顾自己享受,也不想想今日早起,珣哥儿尚未睡足,要是此时回府,珣哥儿又惊着了。”贾母怕惊着贾珣只敢小声的训斥贾赦。
贾赦本是好意,怕贾珣冻到,毕竟这观里清冷,比不得贾府。“这房里只有一个碳盆,哥儿要是冻到就不好了。”
虽说才在客房做了没多久,可贾母也觉的发冷,摸了摸贾珣的外露的小脸,入手一片冰凉,当即要走,但又担心贾珣被惊醒,左思右想了一阵,便把贾珣交由贾赦抱着,毕竟贾赦比她有力,贾珣也不怕被颠到而惊醒。
贾母让贾赦先抱着贾珣上了车,自己与张道士话别一二。回去的路上马车也不敢走过,耽搁了好一阵子,这才回了贾府
……
今日贾珣的事算是了了,贾赦心里也算放下了块大石,傍晚的时候又听到邢夫人清醒的消息,贾赦更高兴了,他可不想传出克妻的名头。
兴致不错的贾赦,见贾珣有贾母看着,就找了三四个清客去酒楼吃酒听曲儿去了。贾母也乐的贾赦不在她眼前晃荡,一心陪着贾珣玩耍。
傍晚喝的醉醺醺的贾赦回了府,直奔贾珣处去看贾珣,进来屋见贾珣睡着了,把丫环们都轰出去,自己陪着贾珣睡觉。
睡了没一会儿,贾赦的酒劲上来,开始抱着贾珣哭诉,“老祖宗啊!赦儿想您啊,您的孙子现在连荣禧堂都不能住啊,呜呜……珣哥儿你命苦啊!谁都能欺负你啊,王氏那个小贝戋人,看你还能猖狂之日……”
贾珣睡的正香,耳边突然冒出哭声,吓了一跳,迷迷瞪瞪的就听见贾赦在骂王夫人,一股酒臭味直冲鼻子。气的贾珣不行,喝醉别找我耍酒疯啊!“咿咿呀呀”叫嚷着。
外面的丫环当然听到贾赦的喊声,但是谁都知道贾赦喝多了,有想起贾赦的爆脾气,谁也不敢进屋劝说,反正珣哥儿是大老爷的亲儿子,总不会出事的。丫环们都想到了一起。
“贾琏你个逆子,你爹是贾家大老爷,嗝儿,不是贾政那个王八蛋!你娘是生你死的,关本老爷什么事儿?你娘的嫁妆都被老太太收走了,我贾赦能用夫人的嫁妆?呜呜……老祖宗快回来看看吧!你的赦儿都被欺负成什么样啦……”没有劝贾赦,他越发的发起酒疯来。
贾珣见贾赦完全无视了自己,又怕他撒起酒疯误伤了自己,哇哇的哭了起来,心想我总是你亲儿子吧,就算喝醉了,也要顾这点亲儿子!
“还是珣哥儿你和爹亲啊!不想那个孽障,被别人三言两语一说就不知道亲爹是谁了!还是珣哥儿你知道心疼爹啊……”
贾珣被贾赦抱的死死的,那酒臭一直在他脸上盘旋,真是欲哭无泪了,亲爹!您快去找贾琏发疯去吧!
“嘿嘿,贾政你别得意,不知道吧?王氏那个贝戋人可是在外面放利子钱……哈哈哈哈利子钱……”
贾珣:真没想到贾赦居然知道,脑子不坏嘛。可惜贾珣还没夸赞完,贾赦就给了他一重击。
“呵呵,知道老太太为什么不知道,全府上下也不知道吗?啊哈哈……那是我给掩住了尾巴,等她把钱放多了,我再找人一告,我看你有什么脸再住在荣禧堂,老祖宗留给我的荣禧堂啊,赦儿爹不疼娘不爱啊……”
贾珣听完整个人都傻了,贾赦你个糊涂蛋!那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落不了好,你能跑得了?他现在真想一脚把贾赦踹醒,怪的红楼梦里面王夫人放利子钱连老太太都不知道,合着全让贾赦你给掩盖了!你到底多糊涂,多恨贾政才会想出这么个损人不利己的昏招啊!
不管贾珣怎么想,贾赦该发疯还在发,“珣哥儿以后也要听我的话!别以为二房有富贵,我告诉,嗝儿……告诉你,老祖宗把钱都给了我,庄子那也是我的!呜呜……老祖宗还是你亲赦儿啊!你们怎么那么早就走了,赦儿苦啊……贾琏你个混账,每日去老二家比见你亲爹都勤快!等老子死了,一个铜角子都不给你!珣哥儿你要孝敬,嗝儿……我,庄子,钱都是是你的!明天嗝儿……看王氏怎么……老祖宗啊赦儿苦啊……”
贾赦你说完啊!你又做了什么呀?啊!贾赦话了说一半又开始哭老祖宗了了,贾珣生怕他又想出什么损人不利己的昏招,可他一个婴儿也没啥办法逼问,只能哇哇哭着提醒贾赦继续说下去。
可贾赦完全不提了,只是不停哭着喊:“老祖宗啊赦儿苦啊……贾琏你个逆子,当初就该把你溺水里,省得你跟我做对,认贼作父!……贾政你不是……呼噜……混账贾……呼呼……”
贾珣急的不行,可偏偏贾赦睡着了,算了我这小身板儿,就算知道能干啥?反正离贾府完蛋还有十几年,这一时半会儿也算不得什么了!
被贾赦折腾了半天,贾珣的小身板儿也抗不住了,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听见屋子里完全安静了,守夜的小丫环们才敢进去给贾赦盖上被子,又把贾珣放好,把床栏轻轻的扣上,这才无声的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