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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片:瓦蒂斯之夜(1 / 1)

咻——

幽远的高空上,飞蹿过一道黑色的流星;它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人类的肉眼根本无法分辨出其具体形状。

明月淡淡,对此不语。

繁星冷冷,于其不言。

黑色的夜幕,上方是无云而愈加高远的天际,漆漆如洞,仿如一片巨大的半球形罩幕——它就像一层保护膜,从天幕两端拉开,弯弯地笼罩下去,成为一张大伞,防止下方的陆地受到有害辐射与陨星的损害。

“扑扑……”

扇开翅膀,高空内急速流动的气流便顺着流线型的翅翼曲线,分成上下两部分,阻碍力几乎微不可记。

浑身黑羽、除了眼角旁有一颗白色泪槽的鹰隼,就这样,迅速地滑翔着;一对圆澄澄的黑黄色眼瞳,直勾勾地锁定住前方,好像它早已确定目标所向。

哪怕这里的海拔高度已是将近数千米——

冷冽的寒风,稀薄的空气,恶劣的环境亦丝毫不能延缓它的飞行。

黑黄鹰眼一转,俯首,瞥向下方。

——一片狼藉。

阴沉沉的黑色;翻滚的云层蠢蠢欲动,又厚又重,铺垫在了脚下,不知其尽头在何方。

这种可怕的劲头,确实可跟幽冥地府比拼个高下。

这些缓缓挪动着的云层,其实高度最高不过一两千米罢了,尤其是在眼下低缓的沿海平原上——当然,这样压低的云层也提供给了它很好的便利。

只要能够脱离出云层,就不会被困于当中,失去应有的方向感;或者被强劲的冬季风所干扰,导致最简单的飞翔都变得极其费力,任由着风把自己拉到索马里去……

受过特殊训练的鹰隼可不用担心在高空会飞得筋疲力尽而亡之类的事情,因为它们的肌肉与肺活量,连万米高空的飞行都可以保证。

不过就在这时——

“呴!”

一记半朦半胧的鸣响声,倏地、从云层下某个角落传送了上来。

受到云层阻隔的响音并不怎么清晰,但是它对于听觉灵敏的鹰隼而言,显然变成了一条鲜明的信号。

黑金瞳间闪过一瞬零星之光,浸沐于高空月幕中的鹰隼,旋即屈下头颈,抬起尾部。

“扑!”

双翅一扇,做好准备姿势的它,便直直垂降向前下方去!

这等冲锋的架势,还真好似即将凭借它自己的弱小身子,把眼前的云层打穿一个洞来般……

没有什么来阻止它。

没有什么来推动它。

惟余樊星点点,从它背后撒上无数道光纹,映照着、闪烁着。

……………………

深沉的夜色之下,所隐藏着的、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未知。

奥罗兰大陆南部最繁盛的自由贸易城邦,瓦蒂斯城,终于在这一天夜里陷入了迷雾的围困之中。

——时隔整整一年之光阴。

[时年新历1765年,八月二十四日,午夜十一时。]

瓦蒂斯城的秋季,亦可称为雾季。

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虽说瓦蒂斯无需过早地担心寒潮降临,但是面对这一年一度的雾季、就逃也逃不开了。

从东南风海面上吹拂过来的湿润海风,其中所携湿气在遭遇那微弱清爽的北风时自动凝结为小液滴,形成足以笼罩整座都市的大雾。

极度微弱的风无法在短时间内驱散雾气,只会导致其一直延续到第二天清晨,对夜间百姓的生产生活都会造成极大的弊端。

“哗、哗!”

熊熊的火焰从木杆上升起,滚滚燃烧着,驱散了周边数尺的迷蒙雾气。

全身被黑色布袍覆盖、连眼睛也藏在兜帽阴影之下的男子,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那柄木哨,身形靠离开背后的木柱。

支撑着火焰的柱子,显得粗糙而不加修饰,好像它只是匆匆忙忙间赶制出来的新手工产品。

“喂,这样就可以了吧?”

迅速转过头去,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地望向右后侧,询问。

“……”

没有给出回答。

堆砌在船舱内部的干枯草堆前,另一个身着黑袍的影子就这么斜斜倚靠于柔软的柴草上,不辨男女,任凭船首的微弱火光照出他的一双鞋尖。

黑色的鞋尖,发出幽幽的光泽,看上去竟极其纤细。

“切……这次又摊上一个不会讲话的木头么?”黑袍男子暗自啐了一口,摇头,从后方收回视线。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为了谋求生计,本为一介船夫的他加入了某个神秘的组织。

每个月,他都能得到原本做拉船生意两倍的酬劳,而他所需要完成的任务也很简单——一旦有像这样身穿与他相似的黑袍客人登上船,他就必须取得客人所需要的信件、并毫无保留地为他们办事。

——直至黑袍之人离去。

关于组织的情报以及内幕,他无需知道、更不想知道。

他大概晓得组织的名字叫作“黑闸”,不过这样足够了——他只需要为他们办事,收取信件,连查看信件一眼都不被允许——在收取了相当客观的酬劳之情况下。

拿人钱财,为人消灾。

路人皆知的明白道理,等价交换的绝妙体现。

话说回来,他见到这种莫名其妙之人的次数也不是第一第二次了……

往昔组织上总是派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人出来执行任务,这一点他又不是不知道;虽然他连组织上层执行的是什么任务都不清楚。

唯有一条规则——不能过问。身为本来就没什么大志向的小人物的他,自然是最明白不过。

“唉,赶快办完这场事赶快回家算喽!”低声呼喝了一句,船夫随意拊了拊身上那件象征着“某组织”的黑色袍衣,迈步径直走向前方。

“嘎吱、嘎吱。”

船板,被厚厚的狸皮防水靴子踩得嘎吱作响;船只,被水面之波浪与他的步履弄得左右摇晃。

然而本职为船夫的他,并不为之所动,只管稳稳地踏着靴子,自顾自朝前方走去。

——来到尖尖翘起的木质船首之前。

尖细的船头,几乎只可容许一只脚站立;而船夫却很是流畅地迈出一只皮靴踏到船首的木桩下,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扶着桩子,眺望向远方,神情专注。

尽管那里只是一片幽灰色的雾罢了。

“我说,”片刻以后,他开口道。

只这么站立着,并不回过身、面对后方船舱中的组织之人,仿佛他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

“既已上了船,很少有像你这么安静的顾客啊;说实话我挺想了解,你到底是不想讲话、还是说……”

语声顿止,因为船夫之视野内已经出现了某个细小的动静。

灰蒙蒙的水汽与雾气之间,一道漆黑色的影子陡然脱离出黑夜,蹿出来,犹如一颗火铳流弹般、直射向这艘小船所在!

“……”已近中年的男人,兜帽之下的脸色愈发沉静。

(来了。)

扶住船首木桩的右手,更加用力了几分;眉头皱起,紧张而严肃——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它,看着它扇动起双翼,倏尔降下高度,绕过上方的桥梁石柱,直潜行入桥面下的河道。

不消片刻时间,黑色小影子便已落到船夫那摊开的手掌上,稳稳支脚立住。

“嘘、嘘……”

船夫轻啸几声,一边安抚着黑鹰身体上的羽毛,一边从它颈项层层叠叠的茂密羽毛间捏起一块黑金色的小东西来。

油光滑亮的金属质地,在灯火辉映之下、清晰地反射出男人饱经风霜雨雪的脸庞,仿若明镜。

可是,看清的刹那,他的瞳孔反而骤缩了一记。

“这是……”

左手抽搐般地颤抖一下,下意识地放开那只鹰隼、使之扬起羽翼,再度扑进桥洞外的迷雾中,旋即隐去了身形。

对黑鹰扇翅的声音不闻不问,船夫的目光至始至终聚焦在另一只手上的黑金圆片上。

(从来没有接收到过这种奇怪的“信件”……)

金属圆片并不重,用一只手托举着就好像鸿毛般轻盈,教人怀疑它会不会下一刻便从掌心上滑摔下来。

黑金的表面上,横斜竖直、纵横交错——那是刀笔雕刻的痕迹,滚烫了锡金的光辉,与众不同、精雕细琢。

(不,“这样奇怪的东西”……真的是信件吗?)

他不禁如此怀疑起来。

过去他所接受过的信件,或纸封,或盒裹,甚或单一一片刻着文字的竹板,哪怕最稀奇古怪的东西、皆起码还有些信件的模样,唯独这一次——

“信件来了……对吧?”

心下思绪被毫无征兆地打断,船夫撇过头去,正见后方船舱内那逐渐起身的黑色斗篷影子。

扶撑着船舱边的木质栏杆扶手,他动作很是缓慢,一点都没有因为信件到来而惊慌失措的色彩;一双纤细精致的黑色高筒靴,静悄悄地踩在船板上,踏定。

身高并不高。

半昏半暗的灯火,隐隐约约照出了他比起寻常人士要矮上将近一个头的身高;而那件黑色的长袍亦显得拖沓,不但宽阔得像一块大毯子般、将他纤瘦细小的身子给盖住,更是在他周身船板处堆砌了一地。

绝计……不合身。

“噢,没错。”眼睁睁看着对方站直起身、扬手整理着身上的褶皱及不小心粘上去的稻草杆子,船夫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次组织怎么可能会派这样未成年的小孩子出来执行任务?)

暗自思寻着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却无论如何得不到一个应有的答案;船夫不得不将思绪放在一旁,转过身去,谨慎地握住手中的黑金圆片,走向船舱部分。

(不过有一点是好事情——那就是对方方才的开口,已经证明了他不是一名“哑巴”,至多只是语言沟通不够流畅……这样以后起码办事请也方便一些。)

“就是这个。”

探手支住侧边的照明火炬,船夫一矮身,钻入了对他来说已是狭小的舱库,递交出去。

摇晃不定的夹板上,火焰耀光也不怎么安宁。

晦明交错的灯火,映现着小小的黑色影子,朝那袭“宽大”的袍子送去几分额外的神秘感,仿若阴影。

“……”不发一言,这个人沉默着接过了黑金圆片。

(!)

这个瞬间,船夫那黑色兜帽遮掩之下的淡漠双瞳一惊,手、连带起身躯,都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蓦地,意识到了什么的他,立即转眼看向眼前之人的手部!

这只手,是这样的苍白,毫无血色;端正地攥住那块黑金色的圆形制品,竟然显得这样的违和——是他的手掌太小了吧?导致那片黑金圆片看上去异常的大,险些快要达到抓不住的地步了。

(好冷……这只手……)

瞥了眼自己的右手,船夫这才惊觉,原来结满老茧的皮肤上面已浮显出紫黑色的印记。

狭长的印记不怎么明显,浅浅的,而且还在逐步消去——但毫无疑问,这是冻伤的痕迹。

“喂,你……”瞳孔瞪大。

可惜、还没有等到船夫有开口提出疑问的机会,一道金色的光芒就已经从眼前爆发了出来,打消了他的念头。

(这……这是什么?!)

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之景况,船夫动都不动一下了。

数步之遥的前面,黑色的瘦小身影、双手合拢着,纯白的拇指、分别相抵于那金属圆片的边缘地方,使圆片保持住水平于地面的状态。

——一道道黑色的纹路,却已悄悄然地从他双手拇指按压处显示出来,流动着,交错盘踞,沿着那滚印的金色纹路侵蚀下去;相比于周边金色纹路的黯淡黑化,黑金圆盘中央的那块金质圆心倒是愈加鲜明透亮,金光大放。

越来越华丽堂皇的金色……

不单是整间船舱,乃至于整艘小木舟,甚至小船以外的地方都被映照得通透明亮,那重重的迷雾都产生了驱散的趋势——被这样一小块璀璨的金属圆盘。

抬眼看向舱外趋渐通亮的、低压压的阴森桥洞,船夫或许终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这位“独特的客人”先前要示意自己驶船到这样一处窄小黑暗的船洞中来了。

动静实在太大。

如果是在开阔的地方,闹出这种动静的话,这艘小船之所在顷刻间便会被全城的夜间警备兵力给锁定……

“……明白了。”

可就在船夫遐想的片刻时间里,金色的光芒竟骤然缩降了下去。

提起袖管;尚未等船夫看清楚怎么回事,那块黑金圆片便已滚了他的宽大袖口内,不知其所向。

“既然如此,就请阁下驾船前往‘卡伦贝桥’吧,”忽略了船夫那稍显抽搐的嘴角,黑袍人影背过身去,又踱步回到了船舱内部深处,头也不回地道,“嗯,路线有些复杂,不合寻常……不过一路上尽听取我的指示,我将会保证你得到应有的报酬。”

语毕,便再也不理不睬,他只是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回到了枯草堆的前面,背部歪歪扭扭地依靠着,无力而慵懒。

拉下兜帽的黑色身影,继续沉浸入最深的阴影之中,没有一点要看一眼船舱口呆站着的船夫的意思。

“……切,真是个怪人。”

看着后方那好似陷入沉睡的黑色影子,船夫僵硬地撇了撇嘴,终是无可奈何地迈步向了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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