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多平米的写字楼里，一群朝九晚五的蓝领们陆陆续续上班打卡，挤着还没完全睁开的眼睛，一副千篇一律的笑脸，向着附近的人打着招呼，开始埋头一天的工作，有人敲打键盘，有人电话交谈，偶尔有几个女人窃窃私语讨论着最近的新款皮包。
来了这里两个月，高启房还没认清所有人的名字，甚至并没有和大部分人有过交谈。
因为他们根本不在意这个新来的实习生，仿佛公司每加入一个人便会抢走他们以后进入口袋里的金钱，毕竟他们以为找客户是这个职业的重中之重，而客户是找一个便少一个。
“喂，章总吗？我是。”高启房接过电话，声音里透露出认真，仿佛他很在意这次对话。
现在这个年头，随便一个小老板都喜欢被人叫作老总。
“放心吧，章总，只要证件齐了，之前说好的三个月不会变。”高启房用脖子夹住电话，在电脑里输入着什么，边忙活边说：“没问题，上次那间咖啡馆吗？好，30分钟后到，再见章总。”
挂掉电话，高启房嘴角微微扬起，快速找到之前的合同，欲起身赶过去，仿佛怕到嘴的鸭子飞了。
“你又去跑私单啊？”旁边听到他讲话的李志辉探过头，语气里透露着担忧，提醒道：“张经理今天要回来了，小心被发现。”
“谢你提醒了，辉哥，放心吧，我有分寸。”高启房起身回答道，但语气里似乎毫不在意那所谓的张经理。
望着继续走远的高启房，李志辉摇头叹气，心中认为这应该是年轻人那过于浮躁的心理，只注重眼前的利益。
但他不知道，高启房其实并不想把这个职业当做长久饭碗，因为他本来就打算只干两个月，他不仅是一个高中毕业生，而且是一名考入了重点院校的准大学生，这只是他过来上海熟悉以后上学城市所打的暑期工而已。
实习生一个月的工资只有1700，还没有五金一险，在上海这座大城市里根本无法生存。
若是正常贷款，有人贷款五万，公司抽的佣金是3000，而实习经手人只能拿到3000里的800。而跑私单却能把3000都放进自己口袋。
况且在公司每个月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流水账单里，不仔细找的话很难发现里面那一两万的空洞。
在高启房的人生信条里，赚钱的路只有两条，一条叫捷径，一条叫险径。
……
象征着优雅气息的咖啡馆里，几个颇有姿色的女服务员正露出标准的微笑给为数不多的顾客服务着，只是偶尔瞥了几眼那穿着时尚，正在和一个西装胖子进行金钱讨论的清秀男子，似乎他有点年少多金的味道。
“章总，我是把你当作朋友才跟你讲，根本没必要再向亲戚借那两万，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面子。”高启房语气中似乎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继续道：“你想，如果你向他们借钱，他们肯定会以为你生意失败来向他们求助，你想想，你一个大老板能受这气吗？”
那西装胖子似乎有点犹豫了，用手帕擦了擦汗，喝着跟前的咖啡，沉默不语。
“你再想，按你眼下给我们的证件来看，完全可以再向我们多借两万，你以后如果把挤压的货都放出去了，也不过是少赚了那多出来的一两千利息。”高启房继续怂恿道，最后以退为进，说道：“当然，即使你不借，我也一样把你当做朋友，今天的咖啡钱就我出了，算我一分力，只是我有点替你担心啊，章总。”
他特意把“章总”二字说重。
给对面的胖子几分钟思考时间，高启房低头喝着咖啡默默等待，仿佛毫不在意他借与不借。
似乎终于下定决心，章胖子给了他一个无比认真的眼神，配合着脸上的赘肉差点闪吓高启房的狗眼，回答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最多老子以后少赚他一两千，我告诉你，以前都是他们来找我借钱的，要我现在低声下气求他们，如今想想还真不行。”
话说开了，这交易就稳妥了，只不过是改份合同，签几个名，转下账便完成的事。
“合作愉快。”高启房伸手表示商业友谊。
“愉快，愉快。”章胖子挤起那让人无法直视的笑脸，伸出手回应，说道：“没有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再见。”
“再见。”高启房站起身，也用微笑跟他道别。
终于送走了那胖子，高启房坐回原位，只是那笑脸早已消失，面无表情地望着玻璃窗外的街道，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喜悦。
看到那清秀男子独自坐着，其中一个女服务员仿佛嗅到了机会的气息，理了理自己的马尾，上前欲与他交谈几句，了解了解。
只是刚刚靠近的下一刻，她便从高启房口中听到了一句话，完全破坏了她对高启房的完美印象。
“妈的，一个开屠宰场的还真把自己当大老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