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箐怔怔看着刷洗一新,穿戴整齐的人,正步履从容地朝她,缓步而来,似乎从未发生任何事,从未受过任何伤,是完完好好的一个人。
缓步而来的人,目光温和地看着前面的姑娘,微湿地头发柔顺贴在脸上,正仰着头看着他,眼里全是他。那里,那双美丽的眼底里,闪着银光,直向他射来,击中他的心,犹如天降甘露,瞬间浇灌他荒芜了六年的心田。
他知道,这次,全是为他,留的泪。
程箐看着前面的人,恍惚了一下,纵使回了趟宿舍,她仍觉得有些不真实,他们已经脱离火海。直到易辰在她旁边坐下,温柔地拿过她的手,轻声道:“刚才邓叔来电话,要我们等他一会儿”。
易辰看着她仍有些恍惚的神情,没说的是,邓叔不放心他一个人回酒店,他还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果然,他们还没聊上几句,老邓就赶到了。
一进病房,看到紧挨坐在一起双手紧扣的两人,老邓愣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就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虽然他心里有更大的疑问,火起时易辰是怎么刚好在图书管里的?
老邓掀开易辰后背的纱布,仔细看了一番伤口,伤口缝合都没有问题,只是微有些针眼渗血,才微不可觉地松口气:“没事,伤口处理得很好,在愈合前,注意不要碰到水,年轻人嘛,很快愈合的。”
但才放松肌肉的脸,在转过身面对易辰时,又紧绷起来,眼角扫过一边的梁光明,语气沉痛:“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接连受伤,一个才好,另一个又接着来了。我现在还糊涂着呢,小辰,起火时你怎么就跑到图书馆去?”
易辰还没答呢,梁光明就先嘻嘻笑起来,眼角抽搐着不断瞄向程箐。
程箐被梁光明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急促地底下头。感受到易辰投来的炙热目光,才又抬起头来,两人四目相对,她看到易辰眼里的询问和坚定,微叹口气,消无声息地点点头。
得到程箐的同意,易辰眼里带着光,唇角不自觉扬起,语气从容对老邓道:“哦,我那时刚好去图书馆找箐箐。”
老邓往旁边的程箐看过去:“你去找程箐?”
易辰往程箐那方向跨了一步,举起她的手,两人对视一眼,才又转身对老邓道:“邓叔,忘了跟您说,箐箐是我女朋友。”
老邓嘴巴微张,眼睛瞪大,显然是被这个消息,惊到了。
程箐避开老邓在他和易辰身上来回巡视的目光,她也不准备开口,俨然把问题都抛给了易辰,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面。
易辰紧了紧握住程箐的手,语气还是一片从容与淡定:“邓叔,本来说,过段时间再告诉您,没想到先发生这事,这样也好,我们过后就不用再特意跟您说了。”
随着易辰话音一落,后面接着又是一声噗嗤地笑声,接到易辰一记凌厉的目光,笑声戛然而止,笑声地主人紧闭嘴巴,双颊通红,显然是憋得狠辛苦吗,乱串的目光,游移不定,心里却腹诽不已:二哥真会睁眼说瞎话,说什么过段时间再说,还没追到手呢,也好意思说,若不是有今天的事情,让他来个英雄救美的机会,我看难。接着瞄瞄他俩紧握地双手,又感叹二哥怎么这么好命,受把伤就能抱得美人归,可叹他,就差没掏心挖肺了,也没得美人一顾,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这边梁光明地一番腹诽,他们几个当然都不懂。
老邓终于回过神,神情温和地看向程箐:“小程没收什么伤吧?”
程箐摇摇头:“邓老师放心,我没受什么伤。”
“嗯,那就好。”老邓又转向易辰,语气严厉地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就不多说了,不过,小辰你记住一点,小程她不是你那些哥们交往过的女朋友,你要跟她在一起,就要担得起一个男人的责任。”
程箐听得心里一暖,她一直都知道,老邓对她很好,不只她是他老友的学生,更是因为,此时,自己更是他的学生。
易辰肃容保证道:“邓叔放心,箐箐是我女朋友,我不会让她受委屈。”
“嗯,暂且信你。”老邓接着交代道:“伤口愈合前,别平躺着睡,先右侧卧吧。我这周末要回老家一趟,你换药的话,直接来我们科让小程换就行。”
老邓又交代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匆匆走了。
~
晚上,程箐坐在易辰暂住的酒店套间,手里拿着遥控器按来按去,找不到一个可看的频道,浴室里,仍有不断地水声传来,程箐又是一阵脸热。
这还得从刚才说起。
他们一伙,苏永康夫妇,顺带梁光明,到老梁私菜馆饱餐一顿,往常,还有餐后娱乐的,由于两个病号在,吃饱喝足,就各自散了。
程箐跟着易辰来到他住的酒店,易辰就嚷嚷着吃饭时出了一身汗,不舒服,要擦浴。
说完,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似乎她就该接住他的话头,赶紧上手擦浴的活儿。
程箐也真是上道,二话不说,就跟着他进了浴室。
以诚挚万分,以平常对待病人严谨百倍、认真万倍的态度,程医生撸起袖子,就擦拭起来,小心翼翼地,唯恐伤口沾到一丝水,或者不经意间扯疼了他。那个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唯恐这个名为易辰的患者受到一丝一毫的罪。
也不知是她技术不过关,还是病人过于敏感,她每几个动作,不甘寂寞的病人就哼哼几声,这时,她就不得不停下来轻声软语询问一番,然后暗自责怪自己的不小心。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到后来,仅仅擦拭一个背后,程箐竟憋出一身地汗。
等到她终于如释负重地,要功成身退,哪想,这个名为易辰的病人又是哼哼唧唧,说是伤口疼,手臂疼得抬不起来了,需要她再辛苦帮他把前面也擦了。
可怜脑子仍然迷糊的程箐,就这样上道了,没留意到易辰眼里闪过的幽光,竟屁颠屁颠转到前面去,继续擦拭病人的胸膛。
易辰的胸膛是宽厚,但也不是无极限的,程箐再仔细,再细致,再三擦拭,终是到头了。对,到头,认真负责地程箐,一直没留意到,自己已经擦拭到男性敏感的边缘。
易辰闷哼一声,她还以为自己是动作大了,弄疼了他,又更加小心翼翼地不断往下擦拭,直到,碰倒某个昂扬、灼热的东西,才幡然醒悟,像烫着了手般,扔掉搓澡巾,跳起来就想逃走。
哪想,易辰地动作比她更快,见她有逃走的趋势,即刻拉住她,万分委屈地道:“箐箐,我难受,你帮帮我!”
程箐尽量把眼皮往上抬,装作若无其事地道:“嗯嗯,我先出去,一会再说。”
易辰眼里闪过一抹笑意,不依不饶道:“可是,你让我难受了,要负责到底。”
程箐吞了口口水:“负、负责什么?”
易辰不语,笑着抓过她的手,按在她刚才不小心碰到的地方,这回,更是滚烫灼人。
程箐一碰到它烫人的温度,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右手,被易辰按着上下滑动,程医生被迫着更深入地为病人服务,直到右手酸痛,将要过抽筋时,才得于解脱,急急忙忙洗了个手,逃也似地急奔出浴室,后面传来畅快,餍足的笑声,就像在说,服务不错。
程箐摸摸脸颊,脸上的热度稍稍退了些,就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音,她赶紧正襟危坐,眼睛直直盯着前面的电视屏幕,装作很投入的样子。
鼻尖闻到一股清香的沐浴味道,程箐脸上才稍稍退了些的热度又唰地一下往上冲,身体有些僵直,为刚才自己傻乎乎地点火,又那样蠢蠢地被迫着帮忙灭火地举动。
易辰凑近她,声音低得近乎呢喃地道:“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嗯,好看,”程箐下意识地答道,然后瞪大眼睛一看,此时的电视屏幕上,哪有什么精彩的节目,正在播一则卫生巾广告。
程箐立刻囧了。
易辰轻笑一声,柔声道:“你要不要也去洗个澡?”
程箐急忙点点头,有如火烧屁股般冲向浴室,脱衣服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其实她已经在宿舍洗过了。
~
易辰年轻力壮的,但总归是血肉之躯,今天又失了不少血,陪着程箐看了会电视,就掩不住疲态,但仍紧紧抓着程箐的手,不愿上床休息。
程箐今天的脑子浆糊一般,但此时却灵光一闪,轻声细语,如哄孩童般道:“听话你要休息了,我就在这里,今晚你不舒服,就跟我说。”
程箐不知道,在她转身去调空调温度时,背后的人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这晚,易辰睡得极不安稳,伤口的疼痛倒是其次,主要是睡姿的问题。他伤在左肩背部,右躺也可以,只是伤口太大太长,一不小心就牵扯到,最好的睡姿就是趴着睡。但是,趴睡也有一个问题,就是脸部摆动问题,左脸贴床或者右脸贴床,都是不舒服的姿势,要时不时换脸。
易辰每次换睡姿,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惊动到床另一边的程箐,这时,他就有点后悔睡前坚持让她跟自己睡同一个床上。
然而,每次他摆脱一种难受的姿势,换成另一种时,望着程箐安恬的睡脸,这才真实感觉到他不是在做梦,他把她弄丢了六年后,终于又找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