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并不在孟昭辉预料之内。他自问是个自制力极强的人,但那晚的光景之下,无论多强的意志都四散消弭。当他突兀的吻印上在她的额头,感觉到冰凉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毫无章法,豪无防备。而她无从闪躲,惊慌失措,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如果烟花继续,人群不散,他会忍不住再吻一遍。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格外漫长。这漫长的冬天并没有随着春节的到来而退却,反而愈发冷,越发长。北方大部分地区都在下雪,有些地方还出现了灾情,气象名词叫做冻雨。
看新闻是孟昭辉的日常必修课程,今天的财经版面一反常规的报道着这次气象灾害,运输、通讯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报纸上刊登了图文并貌的受灾地点分布图,孟昭辉看着西南那一片红圈标注的地方,心下一颤。果不其然,下午的时候,便收到了自营农场受灾的消息。
盛禾集团的自营农场,承担着中央厨房的大部分食材供应。这次遭受如此严重的自然遭害,若得不到有效处理,配送链就回中断甚至瘫痪,盛禾集团所有的餐厅都会受到影响。事态严重,孟昭辉决定亲赴农场现场察看灾情。临出发之前,他给林小佳发信息,说要出门几天,回来之后再约。
林小佳接到信息的时候,一家三口已经再前往度假村的路上了。这几天,她一直精神恍惚,想着那个不咸不淡的吻。虽说额头不是什么禁区,但是毕竟是一个吻哎,怎么随随便便的就……她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不要再想,可那些画面还是会见缝插针的跑进自己的脑海,赶也赶不走。
可能是自己最近的表现太过失常,老妈这几天一个劲儿的缠着自己问这问那,还奇葩的找除夕那天值班的士兵打听情况。不幸的是那士兵是个嘴松的家伙,把那天看见的情况全数告诉了她。于是老妈很欣慰的样子,以为女儿终于开窍了,终于会为自己打算了。
这次家庭游的行程地点是老妈选的,主打休闲养生,说白了就是夕阳红旅游团。团里大部分都是退休的老两口,就她自己一个年轻人。以老妈好交友的性格,很快便和团里的阿姨们打成一片,他们都夸小佳孝顺懂事,还有不少热心的要给小佳介绍对象。
林小佳最不善应付这些事情,她央求老爸为她挡驾。结果老爸还没出手,老妈就献宝似的和她们说小佳已经有对象了,长得比韩剧明星要帅,还开着价值不菲的豪车,惹来阿姨们一片羡慕。老妈侃的天花乱坠,讲的和真的一样,搞得小佳囧到极点,埋怨老爸怎么也不管管老妈。
终于捱到目的地,这里和宣传单上介绍的一样,四面环山,山上有树林,山下有温泉,确实是个宜居的好地方。行程是五天的行程,因为是夕阳红团的关系,安排的并不紧凑。
导游热情的介绍着这片风水宝地,这里地处深山腹地,原本只是个未经开发的小村庄。后来有科考队经过,发现了这里的土壤是富硒土壤,这个小村庄开始被人所知,又加上周围植被丰富,环山绕水,景色秀美,很快被打造成今天的休闲胜地。林小佳陪着爸妈徜徉在其中,感觉全副身心都放松下来。
可行程才进行了一半,林爸就接到了紧急工作,需要回去部署年节过后的博览会招标事宜。林爸一向以工作为重,别人到了快退休的年纪都是过一天算一天,可林爸却是越干越带劲,林妈对此也没办法,知道拦不住,只能由他提前退场。
旅行社考虑到老年人身体素质的原因,这天下午的行程安排了自由活动。林妈早就喊累了,说要趁这下午的时间好好休息充电,不然明天的徒步会撑不下来。林小佳让妈妈好好休息,自己则一人背着背包去往不远处的一座小山。
群山就像天然摇篮,周全的保护着这个小村,把外面的寒气阻挡在外,包裹住这里的温暖。山虽多,但是都不高,不一会儿,林小佳就爬到了山顶。山顶的温度比山下低多了,刚下过雨的原因,脚下湿湿的,渗出冰冷的寒气。
周围草木郁葱,高浓度的氧气混合着水汽拂面而来。林小佳放纵的深吸一口气,心朗气清,她忍不住张开双臂,闭上双眼,放声呐喊。明亮的声音穿过树林,绕过山峦,回声像波涛一样,层层叠叠,消失在山之巅。极目远望,山的那边是一大片平整的土地,上面种了些什么,这个位置,看得并不真切。
这就是传说中的富硒土壤吧,听说种出的东西营养价值极高。林小佳没有自来时的路返还,而是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她决定去山那边看一看。这个方向鲜有人走过,她小心翼翼的扶着树干,慢慢往下挪动。捏着一把汗终于快走到山脚,结果脚下一滑,还是整个身体倒了下去,顺着湿滑的路面,狼狈的跌到山底。
一阵钻心的疼痛自脚踝处传来,冲锋衣也粘的满是泥土,还好背包还在。林小佳找出手机,想给导游打电话,结果手机好像摔坏了,没有信号。她挣扎着爬起来,慢慢活动了一下身体,除了右脚崴了一下,其他地方没并有受伤。可是这样的情况下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找个人联系上导游来接自己才是正谱。前面就是在山顶看到的那一片地,这么大一片地方,应该有人管理吧,她拖着受伤的脚,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去。
强劲的冷空气造成了盛禾农场部分环境适应性差的作物受伤死亡,农场里,一支国内顶尖生物技术专家组正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逐一查看灾情,以研究应对方案。受灾情况并不乐观,一行人神形严肃,工作人员也绷紧了神经,有的负责记录情况,有的负责引路。
“这位小姐,我们农场有规定,没有工作牌是禁止入内的,不管你通过什么方式进来的,现在请您离开。”农场工作人员说。农场一向是封闭式经营的,非工作人员不得入内,怎么会无端端进来一个人?领导和专家正在视察情况呢,本来情况就够糟糕了,这个时候,可不能出什么乱子。
“不好意思,我是附近度假村的,手机摔坏了没信号,能不能借您的手机打个电话?”林小佳抱歉的说。受伤的右脚不能落地,她是跳着来到这里的,好不容易见到人影,还被驱逐,今天真是衰透了。
视察团已经朝这边走来,工作人员根本没心思听林小佳说的什么,只想她赶快离开:“不好意思小姐,您得马上离开。”
只是借一下手机而已,这人怎么这么不讲人情?
“怎么回事?”视察团中传来责备的声音。
工作人员心想,这下完蛋了,孟总本来心情就不好,在农场的这几天一直板着脸,现在又打扰到专家团,真是倒霉!
“很抱歉打扰到你们,但我真的需要帮助,谁能借手机给我用一下?”林小佳想继续争取一下,她向里张望着说,工作人员向拦已经来不及。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是思念太多出现幻听了吗?孟昭辉往这边走来,果然是她。
“林小佳?”孟昭辉看着满身泥土,狼狈不堪的林小佳问。
“孟昭辉?怎么是你?”万般无助之下遇到熟人,林小佳激动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着急的解释着眼前的情况:“我本来是爬山来的,结果不小心失足扭到了脚,手机也摔坏了没信号,联系不到导游,我想这边有人,就过来借一下手机……”
没等她说完,孟昭辉就上前,不由分说的把她抱起,往办公区走去,现场的工作人员连同专家们都石化在现场。专家们面面相觑不解的摇头,农场的人也搞不清楚状况,只得先安抚专家们的情绪。
“干嘛,放下我!”林小佳轻捶着他的肩膀,脸上绯红一片。这可是大庭广众,她感觉到了背后的一片目光。
“脚不是扭了吗,带你去看伤。”孟昭辉不理会她。
“我能走路。”
“带伤走路,血流速度加快,大量囤积在患处,会造成淤血,加重伤情的。”孟昭辉专业的口吻像是一位职业医生。“老老实实呆着别动,马上就到了。”
在他冷冷的不容一丝抗拒的命令下,林小佳乖乖收声,一动也不敢动,直到他把她抱到办公室,放到沙发上。甫一落地,脚上传来细密的痛感,她吃痛的轻吟。
“怎么一个人跑出来爬山?这么不小心。”孟昭辉满是心疼的责问,一边向前俯身想要查看她的伤势。
林小佳一脸惊慌的向后倒,离他远一些:“你想干嘛?”
孟昭辉顺势蹲下神来,抬起她的脚。“当然是看你的伤了,你以为呢?”
林小佳恢复正常坐姿,有了那天晚上的经验,她不得不变得警觉一些,刚刚以为他又要……脚踝已经高高肿起,红肿不堪。她看着孟昭辉紧锁的眉头的样子,感觉自己就像做错了事一样不敢言语。他不顾形象的蹲在地上,原本整洁的西服被自己粘的满是泥土,可是为什么感觉不到一丝不雅呢?他认真的样子真的很赏心悦目。相较于之前的无助,现在有他在,林小佳觉得安心,脚上的痛也削减了大半。
医生很快就来到了,检查了一下,并没有伤到筋骨,说是用冰袋冷敷一下就好。孟昭又紧张过度的询问了好多,才放那位医生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