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日,暴雨磅礴倾泻而下,遮天蔽日的乌云阴沉沉的把天遮了个严实,那夹杂着凄厉冷意的寒风更是吹的满院杂物噼里啪啦作响。
已经好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白露一过,气温开始下降,天气转凉。
紫星背着太医院领来的工具箱,踩着满地的泥泞匆匆赶路。
手里的油纸伞已经用了多年,早就不堪疾风骤雨的侵袭,眼下霹啦两声就又断了两根伞骨。
平常都是马车出行,这次去的地方实在太偏僻了,她不想让她师傅操心了。
紫星无奈的抬头看了看破败的纸伞,叹口气想到怕是又得花几十文钱买把新的了。
阴沉的天际预示着风雨将会越来越大,奈何紫星却没法寻个地方躲雨。
她看了一眼伞面,感到有雨滴顺着坏掉的伞骨漏到身上,又被冷风一吹,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拢了拢衣裳。
再过几日就是她师傅的寿辰,别人不重视,她必须,别指望师兄们拿出像样的贺礼,除了层次不穷的药丸,她心里早有其他打算。
这次偷偷接单,还是从宗人府张师兄那儿打探来的消息,说是没人愿意去一个偏远的地方验尸,思及此处,她不由得临时兴趣,是她,实在太穷了。
这次去的地方足足二十里外,要不是张师兄告诉她有条近路,她还得小半天才能赶到。
看来必须让她吃点苦头了。
原是两日前隔壁呈阳郡某某镇搁家村的李家儿媳妇胃氏暴毙,当时李家也曾报官,县太爷派了仵作前去查验,最后得出结论是因病暴毙。
因着并未定为命案,又无官司,所以也就定了意外死亡,李家停尸发丧。
可偏偏就在昨儿个,胃家人死活拦着不让下葬,不仅派人闹到县衙,李家老俩连夜更是跑到京州城刑部去喊冤。
告御状啊,那就不得了了。
若是寻日里也就罢了,偏生这几日掌管天下刑狱之事的凤天成凤大人正好当差。
这下可不就正撞上了。
凤天成仔细阅读调看过卷宗之后发现结案太草率,就责令掌管搁家村的县太爷重审案件。
胃家担心县衙的仵作徇私,又怕县太爷为了政绩草草结案,在加上宗人府的人经常接私活探案的名声在外,所以胃家人通过一层找一层最后寻了她这个急需用钱又有名气的御医徒弟来帮忙勘验尸体查明真相,也就不足为奇了。
而紫星满口答应,又见胃家人通过张师兄许了五十两白银,这才勉强应下。
不过若是能拿得到那五十两银子的赏钱,这般辛苦也算呀值得了。
一阵冷风吹过,使得纤弱的她忍不住哆嗦,好冷啊!
想着人命关天,她既接了那活儿,就不该有片刻耽搁。
所以未曾多想,只管拉紧了半湿的衣襟,紫星就继续冒雨赶着小路。
等紫星匆匆赶到李家时候,已经快到晌午了,眼看也就要到下葬的时辰了。
胃家的人同李家的人都剑拔弩张的对持着,一方死活要按时下葬,另一方自然是拼死阻拦。
原本满院白绸,该是凄凄惨惨的场景,眼下却也已是混乱一片了。
边上有几位差役,却碍着胃家豁出命的模样,不敢用强。
至于被李家请来的县太爷,满脸黑气,但却也是有气发不出来。
他能怎么说,毕竟胃家老俩可是在凤大人跟前挂了号的,但凡有个不好,指不定他的乌纱帽都要保不住了。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他看着紫星来了也是默不作声。
胃家老爷赤红着双目当着大堂不让人出入,一时间气氛格外紧张,底下本该哭丧的下人也都诚惶诚恐不知所措。
一直待到瞧见紫星出现时候,胃家老爷面上才是一松,赶忙迎了上去。
“紫星姑娘,你终于来了,老夫老来得女,自小娇生惯养用尽天下调理的方子娇养着女儿。
后来她嫁到李家之后,老妻更是寻了可靠的教养嬷嬷跟大夫三五日诊脉调养,只求她身体康健。
怎得好端端的人,说暴毙就暴毙了?”
胃老爷担心紫星被李家人蒙蔽,又或是忌惮县太爷跟衙役,胃老爷虽然没心思寒暄,但却也率先提出了种种质疑。只求紫星能了解他为人父的苦心跟悲痛。
这个时候,紫星想着怎么没有把闻一拉过来啊!
到底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番话下来莫说胃老爷早已老泪纵横了,便是老夫人也脸色发白伤心的摇摇欲坠。
紫星点点头,看了一眼周围或是好奇或是质疑的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抬着棺椁想要强行盖棺的几个人身上。
瞧那为首的年岁不小,满面愁容,虽然没有凄苦但却也是满脸抑郁。
而紧随他身后的年轻人,眼眶红肿,眼下乌青,端的是伤心之态。
紫星猜想该是李家老爷跟李家少爷无疑了。
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的。
心里对堂上人的神情有了了解,便不再逗留,言简意赅的问道:“各位,不知何时方便验尸?”
“就现在,老夫亲自带紫星姑娘去。”然而还未等张老爷上前,就见李家老爷愤愤道:
“胃兄,你当真要这般落我李家脸面?你可知,这一验尸若是寻得到问题还罢了,若是寻不到,那李家跟胃家可就算真真的撕破脸了,往后......”
话里未尽的威胁,是毋庸置疑的。
对于两家较量,紫星无意掺和,只冷眼旁观的站在一旁。
此时胃家老爷还未发话,就瞧见其夫人哆嗦着身体指着李家人尖声怒喝:“往后又如何?我嫡亲的女儿都被人祸害死了,就算往后有天大的好处,又有何用?难不成还要便宜了旁人不成。”
自从知道女儿的死讯,胃家老夫人就已经伤心欲死了,但却也知道世事无常,若是暴毙也该是自家女儿命该如此。
可偏生女儿死的前一日,她还寻了教养嬷嬷跟大夫问过脉象,当时想的是怕女儿少不知事耽搁了子嗣大事儿,可转天就听到女儿的丧讯。
这让她如何自持?
眼下没有泼妇骂街,已然是克制跟冷静了。
紫星无视耳边传来的哭声跟抽泣声,直接打开了工具箱,取出镊子纱布等物。
待到准备妥当,她才上前一步直面棺椁中的女尸。
“接下来我要验尸了,许是会有不敬之处,若有忌讳之处或是质疑我验尸方式之处,还请早些说明。”
紫星掀开尸体之上盖着的华丽绸布,一边戴好简易手套,观察着尸体状况,一边冷清开口道。
“有何问题,人都死了,还忌讳什么,你只管验看只求还我女儿公道好了。”
随着张家老爷吩咐下人都退下,瞬间大厅之中就多了几分寒意跟阴冷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