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茶!真是好茶!”宋何闭着双目,嗅着空气中飘着的茶香,不由慨叹道:“这太平猴魁果然名不虚传!光是这味道就比其他好了太多!”
“宋大人,还请自重!这里可是有女公子在场!”叶飞飏看到宋何一副痴迷之态,不由笑着提醒道。
“无妨,宋大人一腔爱茶之心,很是赤诚,倒让我等自愧不如了。”衣熠笑着替宋何解了围。
“女公子请。”叶飞飏就着赵二带来的茶盏,先给宋何和衣熠两人各捧了一杯,最后才给自己倒了一杯,持在手中。
“之前在室内,听得女公子说你将书册都送了回来?”叶飞飏轻嗅一鼻茶水中隐约的兰花香后,缓缓开口。
“是。”衣熠看到他,不由又想到了之前宋何与他的谈话,眼神中不免带了丝探究。
“不曾想女公子这般快的就将所有的书册读完了,很是了不得。”叶飞飏漫不经心的夸了句。
衣熠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微微一笑,端起茶盏来,微微酌了口。
“女公子来时我并未看到,可是在赵兄之后而来?”
就在衣熠刚将茶水饮入口中,还未等咽下之时,叶飞飏突有此问,吓得她神色一紧,险些呛到。
“自然。”衣熠急忙压了压嗓子,止住咳意后,才缓缓开口。
“之前女公子可有去过什么地方?”叶飞飏看着衣熠的表情似笑非笑,眼中却好似有着一抹洞悉。
“叶公子这是何意?”衣熠故作不解道:“我并未去过别处,自进廷尉府后,便一路寻了过来。”
“那女公子在路上耽搁这许久,可是走岔了路?”叶飞飏将茶盏搁置在石桌上,发出“哒”一声的轻响。
“不曾。”衣熠搁在桌下的手微微收紧,可神色间却很是淡然:“只是被路过的两名官差捕吏拉住,问了几句话而已。”
“女公子可还记得他们的样貌?”叶飞飏盯住衣熠的眼睛不放,不肯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异色。
“有一个是高个儿,有一个是矮个儿。高个儿方脸宽鼻,说起话来声如洪钟。矮个儿瘦脸眯眼,腰间缠一布袋。”衣熠仔细回想着,说出的话却不含糊。
“只有这两人拦住了女公子去路,问了这么久吗?他们可问了什么?”叶飞飏似是不信,又向衣熠逼近了几分。
“不知叶公子想知道什么?”衣熠微微后仰,看着叶飞飏的视线里不由露出了些羞恼与警惕:“叶公子想知道什么直说便是,小女子自会与公子详说。”
“飞飏,够了。”宋何见到衣熠面上带有薄怒,急忙制止了叶飞飏的盘询,又看着衣熠陪笑道:“飞飏也是过于担忧女公子,做事莽撞了些,但他并无恶意,还望女公子见谅。”
“小女子不敢不见谅。”衣熠语气中仍带着情绪,说出的话也有些冲:“叶公子是宋大人的左膀右臂,小女子自是不敢得罪的!”
“这……”宋何有些尴尬,左右看了他二人一眼,只得对衣熠道:“不知女公子可还有他事?若无他事,老夫便与飞飏去处理些要事,就不能再奉陪女公子了。”
“宋大人哪里话,是我冒昧来访,这便告辞。”衣熠赶忙起身,与宋何躬身揖礼,就此离开了小院。
看着衣熠走远后,宋何不解的问道:“小少爷之前这般询问她,是何意?”
“宋叔没发现吗?”叶飞飏目色幽深:“恐怕我们之前所说,都被这余姑娘给听到了。”
衣熠快步穿过廷尉府的门廊,又拐了几个弯,直至看到眼前廷尉府的侧门时,才放缓了脚步,忍不住长呼出口气。
真是吓死她了!
当时在她躲进屋后时,本以为不时便会被人抓获,可不曾想,院后竟有一道小径,通向了一闪老旧的木门。
木门被锁链层层缠绕,根本打不开,可好在木门的旁边有口大水缸,她踩着大水缸正好能爬到院墙上去。
她就这么逃出了小院,她本想就这么离开,可谁知在转过院墙后,竟遇到了两名捕吏,正是之前她与叶飞飏形容的那一高一矮的官差。
他们盘问了她几句,在得知她是要去叶飞飏的小院后,竟将她送到了门口。
也幸好她转回来了!若她真直接回了家,那不就明摆着告诉叶飞飏和宋何,她已经知晓了他们的秘密了吗?
只是叶飞飏在看她的眼神中有着怀疑,是她伪装的还不够好吗?是否让他发现了什么破绽?
衣熠想边着,边迈出了廷尉府的侧门,直到侧门关闭时发出“哐”的一声,才将她惊醒。
衣熠扭身看着廷尉府的门,只觉得这门里黑黢黢的,连阳光都投不进去,里面仿佛潜藏着什么,只要她推开这扇门,便会突然跃出来,将她啃食干净。
天空烈日高悬,灼热的炽烤着大地,可阳光照在衣熠的身上却并未让她感觉到温暖,反而令她冷冷的打了个寒颤。
衣熠摇了摇头,赶忙挥掉这怪异的情绪,转身钻进马车里,驱使着小马向家的方向跑去。
“砰砰砰!”衣熠大力的敲着门,直到门里面有青枢的脚步声逐渐传来。
“姑娘?您回来了!”青枢打开门,看到衣熠白着一张脸,疾步走进了房间,一副急匆匆的模样,便知事有不对。
青枢眼珠转了转,边吩咐玉瑶将马车上的书册抬进屋,边转身要去书院寻迟尉前来。
可还未等她出门,便有一个书童扮相的小子走上前来,对着她躬身揖礼:“这位阿姊!可还记得我?”
“你……”青枢被挡住了去路,本是面现不耐,可在看到来人时,脸上又露出笑容来:“茗茶?你怎么在这?”
“不只有我,我家少爷也一起过来了!”茗茶说着,又转身向后招手道:“少爷!你快些!”
青枢也跟着茗茶的动作往后看,果然,后面还有个白衣少年正磨磨蹭蹭的走过来,不是时诺还有谁?
“哎呀!”青枢刚想笑出声,却猛的想到姑娘还不知有客来访,忙叫过青璇招待他们,自己跑到衣熠的房间报信去了。
衣熠正坐在椅上整理着今日自己听到的消息,可却被青枢跑进来的声音打断了。
还未等她训斥出口,青枢便抢先道:“姑娘,时公子来了。”
时诺?
衣熠听到他的名字,神色间带了些怔忡。
他来干什么?难道他是来……提亲的?
衣熠忍不住皱了皱眉。
现在她想先理清自己脑中的那团乱麻,怎么会有心思与他谈那种事?
想到此,她刚要说不见,却又被青枢抢先一步:“时公子已经到了门口,现下说不准已经进了正堂了,姑娘可要快着些。”
麻烦!
衣熠有些羞恼,刚要向前迈步,又停下了脚步,边解着发髻上的布条,边对青枢吩咐道:“去给我拿件衣裙来。”
“姑娘,这样就很好了,不用再换的。”青枢左右看看姑娘的服侍,嘟着嘴说道,可就在衣熠将要出口催促前又小声惊呼道:“哎呀,姑娘!您这是搁哪蹭的?这手肘处怎么还黑了一块?”
手肘?
衣熠的手势顿了一顿,急忙脱下外袍去看。
果然,就在左手手肘处,蹭了一块拇指大小的黑灰。
这定是在她爬墙时不小心粘上去的!
那叶飞飏在廷尉府时,对她的一系列盘问便有了缘由。
他当时正是坐在她的左手边,定是发现了这块脏污!
怎么办?
衣熠顾不得再去想时诺是否在正堂等着她,一屁股坐在了梳妆台前,兀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
若是让叶飞飏发现了她偷听到了他们谈话的内容,她会怎么对付她?
会借肖相之手铲除自己?还是将此事告知李大人,让他派人将自己灭口?
抑或他们亲自出手,将自己灭口?
衣熠思来想去,最终得到的结果都是被灭口,不由得被吓出一身冷汗。
“姑娘,快些吧!时公子还在外头等着呢!”青枢见衣熠停了手,只坐在梳妆台前发呆,不由轻声催促道。
衣熠的头微微动了动。
时诺?
他来的时机如此之巧,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吗?
还是他不曾放弃他上次的提议,过来提亲的?
他应该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答应他的提亲的!
她怎么忍心将他卷进这深不见底的漩涡里来呢?
青枢唤了半天,也不见姑娘回神,只好说声得罪,自己动手了。
解下姑娘摘了一半的布条,又将一头乌发散开,重新喷了发油,盘了支随云髻,左右插上珠花,饰上博鬓,更显衣熠温柔婉约,蕙质兰心之姿。
又去衣箱里选了件桃红色交领右衽的轻纱襦裙,要给衣熠换上,手却在摸到她湿透的里衣时顿住了。
姑娘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
青枢蓦然想到了姑娘回来时那一脸惨白的脸色。
难道真出了什么大事?让姑娘坐立难安?
那这时公子来的可真是不巧了!
她要不要去告知时公子,说是姑娘今日不便相见?
正在青枢迟疑间,衣熠已回过神来。
她缓缓将自己的里衣褪去,又拿起搭在一旁的干净帕子,仔细擦了擦身上,换上了干净的衣裙。
“走吧。”衣熠对着镜子照了照,脸上扯着笑,说不出是喜是愁。
船到桥头自然直,若真叫叶飞飏察觉了,那她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她是万万不能将时诺也卷进这蹚浑水中来。
衣熠想着,便领着青枢走向了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