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四小姐灼灼逼人的目光,喜妈妈咽了口口水,事已至此,已经由不得她后悔了,大小姐和四小姐虽然是一母同胞,但大小姐对四小姐可没用上真心相护,相反还暗中使了不少绊子给四小姐,不然四小姐哪会落个刁蛮任性的名声,一边想着喜妈妈就边点头:“我的好小姐,您和大小姐虽然都是夫人所出,往日里您要什么大小姐虽然都让给您,表面上看大小姐是爱护您迁让您,可您就没仔细想想大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苏婉兰大大的双眼一眨,有些不耐烦的道:“我是她妹妹,她让着我一些又有什么奇怪的?”
喜妈妈叹了口气,望着她道:“我的好小姐,这阖府里怕就是您不知道,全陵京的贵妇都赞大小姐温柔善良端庄大度,可对于您的评价呢?”喜妈妈顿了一顿,有些不敢将真话说出来,眼巴巴的拿眼瞅着四小姐继续道:“我的好小姐,外面的人怎么评价您,奶娘若是实说了您可不许生奶娘的气。”
听得是关于自己在外名声的话语,苏婉兰倒在意起来,点头道:“奶娘您只管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迁怒于你就是。”
喜妈妈这才放了心,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道:“外面都传小姐您刁蛮任性,幸亏有个好姐姐迁让着你。我的好小姐,这话奶娘原也是不想说给您听的,可小姐您如果再被大小姐蒙骗下去,这些流言一传十十传百,便不是真也会让人当成真,您是奴才奶大的,奶娘又怎能看着您被大小姐坏了名声呢?”
苏婉兰听得满脸通红,一股子邪火就窜上了心头,她紧紧盯着喜妈妈,由喜妈妈的表情知道她没有骗自己,回想起以往的种种事情愈发觉得果真如喜妈妈所说一般,咬了咬唇她看着喜妈妈道:“奶娘,她这般待我我如何甘心,我这就去找她算账!”
她跺了下脚提起裙摆就要跑,慌的喜妈妈一个箭步上前拦住:“我的好小姐,您这样闹过去,给老爷和夫人知道您指不定要在乡下呆多久,现在老爷和夫人的气还没消,您再委屈再不服也得忍着,等将来老爷和夫人消了气,肯接您回来了,那时才是您扬眉吐气的好时机,您这会去闹腾大小姐,只会让老爷愈发不待见您。”
苏婉兰听了只觉气苦,又觉着奶娘的话着实有理,半晌她愤然转身投进喜妈妈的怀里:“奶娘,爹和娘都只喜欢大姐姐,都不把我放在心坎上,只有奶娘你最疼我了。”
喜妈妈赶紧拍着她的背道:“我的好小姐,你听奶娘的准没错,不过是去乡下庄子里,咱们去就是了,到了乡下庄子里,你把从前那些被大小姐蓄意惯出来的坏毛病全改了,老爷和夫人见了定会很喜欢小姐的。”
主仆二人搂着哭了会,最终在喜妈妈的劝导下苏婉兰心不甘情不愿的回了院子,四个丫鬟见着喜妈妈终于劝服了四小姐,自是满心眼里佩服喜妈妈。
且说二夫人一路忍着头痛回到风荷院,张嬷嬷扶着她斜斜躺在炕上,她靠着背枕右手支着头半眯着眼养神,张嬷嬷和娇杏知道她心情不好便都静静的立在炕边不语。
静了半晌,就在张嬷嬷以为二夫人已然睡着了之际却听她满是疲惫的声音传了过来:“张嬷嬷,回头你去库房里头清点几件上好的瓷器和头面出来,装好了放过来。”
张嬷嬷应了一声望过去,却见二夫人仍然闭着眼,她便小心冀冀的问:“夫人,可是要送去忠勇王府的礼品?”
二夫人仍是没有睁开双眼,只点了点头:“正是,记住挑选些拿得出手的。”
张嬷嬷扯了扯嘴角,再拿得出手的物品到了忠勇王府也入不了那老王妃的眼,与其费了心还讨不得老王妃的心,倒不如送一定能入老王妃眼的礼品才是正道,想了想她看着二夫人道:“夫人,依老奴来看,老王妃她什么世面没见过?寻常的物品纵是再珍贵也抵不过心头好,倒不如挑些能让老王妃看得进眼的送过去才显得夫人的确是怀了诚意上门。”
二夫人眉头就蹙了起来,睁开眼道:“这我如何不知?只是什么样的物品才能入得了那老虔婆的眼?”
张嬷嬷拧着眉头细细思忖了一下方道:“这却是不难,夫人,那百里氏一家满门不论男女老少都是粗鄙之人,老奴听说老爷的收藏中有《庄墨兵法》以及庄墨剑,不知是也不是?”
二夫人扬了扬眉,紧着眉头道:“这我倒没听老爷提起过,你是怎生知道的?”
张嬷嬷忙道:“老奴知道是因为当年老爷送往国公府的聘礼单上有这么两样物品,但国公夫人见了不喜,说是喜庆之事不宜见这些血腥之物,于是老爷就用一对玉珊瑚取代了这两样,国公夫人说这事无需告知夫人您,是以夫人您并不知道,不过后来国公爷听说之后倒甚是抱憾,说那两样乃带兵之人梦寐以求之物,由此可见老爷对夫人您的确是很喜欢的,不然这两样物品老爷当初迎娶百里沫时为何没投其所好送给忠勇王?”
这话却是二夫人喜欢听的,当下她心中便忍不住有了得意,却又带着好奇问:“嬷嬷,这《庄墨兵法》和庄墨剑竟有这般出名?”
张嬷嬷点头:“夫人您有所不知,当年国公夫人也像夫人您一样不甚明白因而细细问过国公爷,当时夫人问时老奴也在,听国公爷说庄墨其实就是两百多年前的传奇将军项子玉,庄墨是他一生的知已兼红颜,只是不知因何原因,这二人却终其一生竟也没在一起,项将军生前,凝结一生心血写下这本兵法之收,取名为《庄墨兵法》,而他所有之剑,自然也被世人称为庄墨剑。”
二夫人听了不由挑眉:“父亲他既是如此喜欢,怎的不透个口风给老爷?”
张嬷嬷却笑道:“夫人,国公爷知悉国公夫人她退了这两样物品之后甚是可惜,倒也曾有此意改口让老爷送回来,但国公夫人却是不肯,国公夫人她说项子玉和庄墨二人终其一生也未能在一起,这兆头可不好,国公爷听了也觉得有理,这才打消了让老爷将这两样物品送过去的念头,再往后,忠勇王慢慢凋零,兵权落在国公爷手里,国公爷那时又起了要这《庄墨兵法》和庄墨剑的念头,但老太爷却道如今国公府盛眷太重,若再拥有这本兵法恐会令今上生忌,于是国公爷只得息了这念头。”
二夫人心下不由细细思忖,这本兵法如此得父亲看重,若然将之送给那老虔婆,父亲大人得知之后会不会因此而生气?
“嬷嬷,父亲他既然如此看重这《庄墨兵法》,我若是将之送给那老虔婆,父亲若是知道了,岂不是会大失所望?”二夫人略带询问的看向张嬷嬷,不明白她为什么明知道父亲看重这《庄墨兵法》,却还要向自己举荐它。
张嬷嬷笑着摇头:“夫人不用担心国公爷,老爷后来知道国公爷心意之后,就派人临摹了仿本送给国公爷,这些年国公爷甚少出门便是因为在府中细读这本兵书,不但如此,几位少爷也在老太爷的命令之下细读此书。”
二夫人听了这才放了心,又想着这两样是苏景石送给自家而自家不要的东西,如今送给那老虔婆,纵然很得她心,但终是自家不要的东西,也算是辱了那老虔婆的面子了!
这般想着,她面上就展开了笑颜:“既是如此,那你就向老爷求了这两样来,想来老爷也一定会舍得的。”
比起送那些稀世之物,这两样东西倒是更让她舍得的,虽说是名人之物,到底是行伍出身的男子方用得上,她可不舍得让自个唯一的嫡子走那遍是荆棘又满是危险的军人之路,虽则如今天下太平鲜少有战事,但到底说不准,没准哪天战事一起,那大军就要开赴边关应战,这一战下来,纵然有哥哥和弟弟们护估,但刀剑无眼,她可不想后悔。
张嬷嬷应声领命而出,刚走到门口就听外面二等丫鬟白兰的禀报声:“二夫人,戚姨娘奉老爷之命求见。”
张嬷嬷的脚步因着白兰这话一滞,想回头观望二夫人却又忍了下来,就听得二夫人隐忍的声音传了进来:“让她进来。”
一只素手打起垂下来的厚重的石青色棉帘,穿着一袭烟霞色绣金边禙子,下罩一条同色百合裙,体态妖娆的妇女随着白兰走进来,瞧着这美妇眉眼含春的模样,张嬷嬷却松了口气,不过是让她协助二夫人管理中馈就这般喜形于色,显然是个城府不够深的,这样的妾室,根本威胁不到二夫人的地位。
“卑妾见过夫人。”戚姨娘恭恭敬敬的福了身,只是那声音之中透着无法掩饰的喜悦之情,纵是勾着头,也能让人察觉出她因为喜悦而情不自禁微微颤抖的身躯。
二夫人的视线凝在戚姨娘脖子间那一片皓白上,那一抹白像窗边积在树枝上的雪,狠狠的晃了她的眼凉了她的心。
弯着身子的戚姨娘只觉二夫人灼灼的视线像是要把她看穿似的,她心中不由一紧,但很快又想到这是老爷的意思,二夫人心里纵然再有不甘也不可能不听,她便稳稳当当的弯着身子,只要能让她和二夫人一起主持中馈,受二夫人这么点刁难又算得了什么呢?
半晌,二夫人收回了视线,冷冷道:“起来吧。”
戚姨娘便直了身子,正想说话,却听二夫人清冷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娇杏,去把丽姨娘、安姨娘、云姨娘还有几个管事妈妈都叫过来。”
娇杏应声退出厢房,戚姨娘心里头明白二夫人叫姨娘和管事们过来这是要宣布从今往后,她戚洛冰也将主持中馈一事,当下她便闭了嘴收回视线。
二夫人刀一般的眸光在娇杏打起帘子走出去后又回到戚娘姨身上,瞧着她一身鲜艳的装扮,二夫人心里头就烦燥起来,身为正室夫人的她,是不能和卑贱的妾室争宠的,所以不管人前人后,她都要穿得端庄大度识体,那般娇艳的衣裳她也就是在刚嫁给苏景石时穿过一段时间,百里沫死后,那些鲜艳的衣裳便压了箱底,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件色泽沉稳显大度却把人平空给穿老气的衣裳,每每看到穿得花枝招展的妾室,她羡慕的同时又隐隐生恨,但却又无可奈何,总不能她一个堂堂相府夫人,穿得如同那些卑贱的妾室一般吧!
戚姨娘不知二夫人心中思虑,只以为是因为老爷让她协助二夫人共同主持中馈一事让二夫人心有不满,当下便勾着头不说话,嫁给苏景石为妾的那一天,娘亲千交待万交待的一句话就是:在那种大宅院里,能不说话就不要张嘴,多说多错。
厢房一片压抑的沉寂,二夫人从炕上起了身坐直,微冷的目光盯着戚姨娘:“老夫人过几日就要带着二房一同回陵京,府上如今事多,老爷的意思是让你协助管家,你自己意下如何?”
戚姨娘心中一晒,装作听不懂二夫人的言外之意,嘴唇掀了掀道:“既是老爷之命,卑妾自当尊从,只是卑妾从未管过家,还请夫人您多多提点卑妾,以免卑妾行差踏错。”
二夫人原是想让这戚姨娘自己驳了老爷的意思,却不妨她却一点都没有驳回的意思,反倒顺着她的话往上爬,当下就气得直咬牙,这个戚洛冰,当真以为苏景石让她管一半家就能升天了不成?敬酒不吃偏要吃那罚酒,可笑,且让她先得意一下,回头定要整治得她哭都哭不出来!
瞧着面如春风的戚姨娘,二夫人端起炕上案几上的茶杯浅浅缀了一口,方慢悠悠的道:“既然你也有这个决心,我也就放心了,这府里头多一个人管事总是好的,只你记住一点,这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也得担当起来。”
闻言戚姨娘猛然抬头,二夫人这话里头分明是在威胁她,这阖府上下都是二夫人的人,都以二夫人唯命是从,她若想给自己使什么绊子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戚姨娘的踌躇看进二夫人的眼里,二夫人就冷哼了一声,若是中馈那么容易打理,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掌管中馈了!
半晌过后,戚姨娘朝着二夫人望过来,眼神里带着戚戚哀哀:“夫人,卑妾知道这管家甚难,是以卑妾决定,一应大小事务卑妾一定先问过夫人您再行处理,若是有什么行差踏错,夫人您也能尽早指正卑妾。”
二夫人气得两只手一紧,好个狡猾的狐狸,居然拿这一句来堵自己的嘴,若是她真的事事都问过自己再行处理,那自己想要寻个什么由头来整治她当真是有些难度了!哼,若你什么事都要过问我了才敢处理,那要你主持中馈岂不是多此一举?
平了平心头的怒火,二夫人道:“老爷正是因为事多怕我一人劳多伤身,这才让你帮着打点,你若是事事都要过问我,那岂不是让我更忙碌?”
戚姨娘眼眸转了转道:“夫人的话甚是有理,那卑妾就不打扰夫人,反正老夫人过几天就要回府,妾身若是有什么不敢擅做主张的就去问问老夫人,老夫人从前主管过中馈,一定能替卑妾拿好主意的!”
老夫人和二夫人向来面和心不和的事在右相府并不是什么秘密,戚姨娘早就知道,二夫人既然想给她陷阱,那她就把老夫人也扯进来,真要出了什么事,她也可以推到老夫人的身上,夫人总不能处置老夫人吧!
二夫人只觉得心口因为戚姨娘的话而堵住了,她冷冷瞪着戚姨娘,居然敢舀老夫人来威胁她,真正是个好样的!哼,老夫人在府中权威再大,又还有几年好活?以为傍着老夫人这棵大树就能好乘凉了?等这棵大树倒了我让你哭都没地方哭!
“夫人,姨娘们和管事们都到了。”娇杏的声音适时传进。
二夫人便起了身向门外行去,戚姨娘勾头紧紧跟上。
今天风有些大,站在院子里的几个姨娘个个手里头抱着暖炉,耳朵上也罩着毛耸耸的团子遮风,饶是如此,姨娘们还是冻得簌簌发抖,一个个面青唇白的,更别说那些个管事婆子妈妈,穿得虽然厚重,但毕竟不像姨娘们抱着暖炉可以暖暖手,一个个冻得缩头缩尾的立在姨娘后面,身体稍差一些的便连青鼻涕都冻了出来。
“卑妾见过夫人。”
“奴才见过夫人。”
见二夫人走了出来,姨娘们连同管事婆子妈妈们都齐齐弯腰行礼,管事婆子和管事妈妈们倒没注意到二夫人身后的戚姨娘,即便注意到了也没放在心,倒姨娘们就不一样了,一个个心里都开始揣测,二夫人把她们全叫过来,戚姨娘住的院子离风荷院最远,怎的她却跑了在前面?
二夫人站上廊上虽然吹不到风,却也觉着有些寒气袭人,便转头提脚往院正中的院厅行去,姨娘们和管事婆子妈妈们自然也紧紧跟上,进了院厅,二夫人坐在上首,姨娘们和管事婆子妈妈们自发自觉的排好,个个勾着头等着二夫人发话。
“老夫人过几天就要带着二房的人回陵京,府上如今事多,等老夫人和二房的人到了府之后,就由戚姨娘协助一同打点中馈,日后你们若有什么事急需处理而本夫人又不在,就去禀报戚姨娘,由她决断,听清楚没有?”二夫人刀子似的目光沿着姨娘们一个个望过去,在看到姨娘们眼中的愤愤不平时她满意的收回了视线。
管事婆子和管事妈妈们都是奴才,对于主子的话自然不敢有什么异议,当下齐齐应声。
姨娘之中唯有安姨娘一脸淡漠,渀佛这事和她完全无关,她膝下无出,即便让她掌管中馈也没什么意义,戚姨娘能分得二夫人一半的权利,在她看来倒是桩好事,总不能什么都让二夫人占了全。
丽姨娘则若有所思的看着戚姨娘,她相信,让戚姨娘协助主管中馈不可能是二夫人自己的意思,能让二夫人不得不同意让戚姨娘共同主管中馈的人,阖府也就只有老爷一人方能开这个口,老爷不会无原无故让戚姨娘分二夫人的权,看来是和忠勇王府的老王妃抬走了三小姐一事有关。
唯有八姨娘商晓云忍了几下没忍住,张嘴道:“夫人,为什么就选了戚姨娘?”
二夫人等的正是这一句,当下她便微微一笑道:“让戚姨娘协助管家是老爷的意思,云姨娘若有不解就去问老爷。”
这话一出,丽姨娘和云姨娘不约而同的望向戚姨娘,瞧着戚姨娘面若春风,丽姨娘暗自摇头,在这府上,老爷的宠爱就如同催命符一般,可叹这戚洛冰进府这么多年还不曾看透这一点,你眼下这般得意,难道就不曾想过你那宝贝女儿的前程还捏在二夫人手里?老爷纵然再宠管你,可庶女的婚事却是由二夫人把持的,老爷他是男人断不可能插手干涉,只可怜了那玉丫头,这往后怕是要因为戚姨娘而落个不好的前程了。
云姨娘也无所出,自然不像丽姨娘一般先着子女的前程,她只恨恨的看向戚姨娘,半晌过后阴不阴阳不阳的道:“戚姐姐好手段,竟能哄得老爷许你管家。”
戚姨娘面色不由一僵,她和云姨娘往日素无恩怨,虽然也会争风吃醋,但因为都是姨娘,再争也强不到哪里去,倒是有共同的敌人二夫人,所以二人的关系说不上有多好,倒也是相安无事,却不想二夫人只一句话便让这云姨娘恨上了自己,以云娘娘小心眼,日后指不定会做什么小手脚让自己难堪!
戚姨娘忍了忍,她眼角瞄了眼二夫人面上的得意之色,心中哼了一声,你让我不好过,平白给我竖了个敌,我又怎能让你好过呢!
她细声细气的道:“云妹妹此言差矣,老爷让我协助夫人管家,实是因为四小姐犯下大错,以至三小姐受了大伤,忠勇王府老王妃愤然抬着三小姐离府而去,老爷这才让我协助夫人管家。”
她这话一出,几个姨娘都不敢吭声了,只拿眼角瞄着二夫人,果见二夫人的面色黑如锅底,姨娘们心中便心知肚明戚姨娘所说果然是真,二夫人被分权是因为老爷气了。长期在二夫人权威之下的姨娘们这会子觉得心里倒有些解气,没想到那么宠爱二夫人的老爷居然能这么下二夫人的面子,真正是意外!
二夫人气得想吐血,她横了一眼戚姨娘,这贱人,居然当着这么多的人下她的面子,哼,且管等着,日后我若不让你那宝贝女儿嫁个‘好人家’,怎么对得住你这贱人今日这番话!
二夫人郁结得很,也没心再缠下去,挥了挥手:“都清楚了就下去。”
姨娘们赶紧福礼:“卑妾告退。”
管事婆子和管事妈妈们也跟着弯腰,跟着姨娘们鱼贯而出,戚姨娘最后,她抬首挺胸的像只大公鸡似的前行,只把二夫人看得恨不能一脚踹过去。
娇杏和张嬷嬷扶着二夫人回了厢房,刚到炕边二夫人猛的往前一栽,生生栽在炕上,好在炕上铺着厚厚的软棉垫,倒是没有磕出血,但张嬷嬷和娇杏依然吓了一跳,两人对望一眼这后,张嬷嬷连忙伸手掐向二夫人的人中,这般狠狠掐了几下,二夫人才嘤了一声缓缓醒过来。
醒过来的二夫人有些迷糊,她只记得娇杏扶着她回厢房,她刚走到炕边两眼一黑就不知道了,她茫然的看着张嬷嬷和娇杏,蹙眉问:“我刚刚是怎么了?”
娇杳就道:“夫人您刚刚晕倒了,奴婢掐了您人中您才醒过来,夫人,奴婢这就命人去请大夫。”
她起了身提起裙摆就要走,二夫人忙扯住她:“罢了,我都已经醒过来了,想必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让老爷知道我病了,指不定让我马上将权交给那贱人。”
中馈的油水很厚,为了几个子女她不得不动了手脚,虽则戚姨娘是个愚笨的不见得看得出账薄的问题,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等这几天她再细细查一下账薄之后方能放心。
娇杏闻言只得转了身,想了想便道:“夫人,虽则您现在是醒了,可这突然晕倒可不是件小事,您好歹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您要是不想让老爷知道,不如您让张嬷嬷去国公府把国公府的府医带过来,这样不就成了?”
二夫人想想也是,便点头,看着张嬷嬷道:“嬷嬷,你回国公府和娘亲说一下,记住要悄悄的不要惊动父亲,还有,带着府医回来时记着走后门,不要让人发现,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你乡下的亲戚。”
张嬷嬷点头出了厢房,二夫人歇了口气又觉着胸口实在闷得难受就看着娇杏道:“你去厨房,吩咐石婆子给我炖碗血燕粥。”
娇杏点头,出了房吩咐侯在门外的红绡和红莲进去侍候,二夫人闭了眼在炕上养神,只这心里头却怎么都安定不下来,想着老夫人要带着二房的人来陵京,她这心里头就如同吞了只苍蝇似的难受,又想着苏景石太过狠心无情,就因为四丫头做错了一点小事,就要分权给戚姨娘,最后想到四丫头从明天起就要被送到乡下庄子里头去,她这心里愈发的难受起来。
她向来是个拨尖要强的,打小因着护国公府嫡次女又因着才貌双全的原因,在护国公府那是备受宠爱,即便在护国公和护国公夫人双双不同意的情况下,她也执意要嫁给苏景石,为了嫁给苏景石,她不惜抛下身份尊严主动勾引苏景石,在灌醉苏景石后二人终于有了肌肤之亲,护国公无奈之下只得请奏皇上,恳请皇上下旨赐婚,而皇上也果然下了一旨赐婚,虽是平妻,但当时她心里却因为终于能嫁给自己心仪的人而无比开心的,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在百里沫死后十年,皇上也没将诰命夫人封赐的旨意下过来不说,苏景石还左一个姨娘右一个小妾的抬进来,美其名曰都是各个王爷或是侯爷所送,他不得不收!
就算那些女人是皇室中人所送你不得不收,但那些女人难不成还强按着你爬上她们的床不成?
她堂堂护国公府嫡次女嫁给苏景石为平妻已然很委屈了,他还这般不知道珍惜,这让她心里头的不甘和愤恨随着几个庶女的出生愈发的严重,但这些都不算引爆她心中不甘的火引,真正的火引是庶子苏辰轩的出生,庶女她无所谓,将来还能替她的女儿挣聘礼,可庶子就不同了,那是要和她的儿子争家产的,虽然不多,那也让她很是不满。
愈想愈气,愈气就觉得胸口愈闷,一股腥甜由嗓子口涌到嘴里她心里就不由又惊又凉,她转了身从袖中掏出丝帕将嘴里那抹腥甜吐出来,看着丝帕上点点殷红她不由直了眼。
她才三十多岁,虽不像二八年华,但这吐血之症怎么能发生在她身上?
将手中的丝帕卷成一团塞进袖子里头,想着从前听到的关于吐血之症的可怕之处,她心里头就愈发的寒凉和焦灼,她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早早去了,以着苏景石这般凉薄的性子,日后若是继了弦,她的三个子女可怎生是好?
正想着,白兰的声音又传了进来:“二夫人,四小姐来看您了。”
二夫人此时心头郁郁不安,只以为四丫头来又是吵闹着不肯去乡下庄子里头,当下便道:“我已经躺下了,让她回去好生休息。”
话音刚落,只听得掀帘的声音一响,苏婉兰已然迈了进来,瞧着她这般无礼的样子,二夫人只觉得嗓子眼就开始有了腥甜的气息,忍了忍她正想发话,却见苏婉兰几个快步走到炕前就直直的跪了下来,二夫人心中一惊,这个女儿向来骄傲得很,今儿为了不去乡下庄子里,居然都肯下跪了!
一时间二夫人心里酸甜苦辣俱有,她怔怔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苏婉兰,一肚子想要训斥的话也说不出口,却听得苏婉兰道:“娘,女儿知道是女儿错得太离谱,所以娘亲不愿见女儿,可是女儿明天就要去乡下庄子里了,这一去也不知要何时方能回府,女儿想在离开之前好好倍着娘亲,就请娘亲成全女儿好不好?”
这话大出二夫人的意料,她想过这个女儿这时候来这时候跪在她面前的种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种,不过是几个时辰的功夫,这个女儿竟像懂事了许多一样,开心之下她又有些半信半疑的看着苏婉兰:“婉丫头,你当真是悔过了?”
这个女儿莫不是以退为进,想要以这样求得自己去替她说情吧?
二夫人看着苏婉兰,心中暗暗思忖着,苏婉兰却点点头,表情甚是诚恳:“娘,女儿是真的知道错了,女儿也知道,从前女儿太过任性刁蛮,事事都要娘亲操心,不像大姐姐一般事事都不用娘亲操心,可娘您放心,从今往后,女儿一定会改正,虽不敢保证像大姐姐一样事事不用娘亲操心,但也不会像现在一样给娘亲闯祸。”
二夫人听了心中就暖了起来,她起了身将苏婉兰搂进怀中:“婉丫头,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替您操心那也是心甘情的,娘也希望你能早些懂事,娘不求你像你大姐姐一般,但只要你能好好改了这性子就成,婉丫头,你爹他虽然说要把你送到乡下庄子里去,但不是因为你爹他不喜欢你了,而是有很多事,你爹他也是逼于无奈,你放心,只要你在乡下庄子里好好呆着不闹出什么事,娘一定会尽早把你接回来。”
闷在她怀里的苏婉兰眼里一片阴鸷,嘴里却乖巧的道:“娘亲放心,女儿一定会好好的呆在乡下庄子里头,一定不会闹事,娘,您不是说明儿要去忠勇王府给老王妃请罪吗?女儿想过了,娘您说的对,女儿明天一早就随娘亲到忠勇王府请罪,只要能让三姐姐原谅女儿,不管娘要女儿做什么,女儿都愿意。”
二夫人欣慰叹声气:“我的儿,娘今日受了这么多委屈,能换得你醒悟过来那也是值得的,你不用担心乡下庄子里头会受苦,那边一应开销,娘都帮你想好也,断不会让你受委屈。”
苏婉兰点头:“有娘亲帮着女儿,女儿不会害怕。”
母女二人搂着细细说了一番,直到天色渐暗娇杏端着炖好的血燕粥进来,苏婉兰便告退而出,因着自个女儿突然间就醒悟过来懂了事,二夫人心里头郁结的气也散了不少,她懒懒的靠着背桃喝完粥,张嬷嬷也带着大夫进了厢房,因着是自个国公府的府医,二夫人也就没设屏风隔开,她看到随着张嬷嬷而来的大夫却不是国公府从前的府医不由有些迟疑,张嬷嬷忙道:“夫人请放心,秦大夫是国公夫人亲自派来的,从前的府医已然告老还乡,如今国公府的府医正是这位秦大夫。”
这秦大夫也不过三十多岁,穿一件石青色直缀,头上戴一顶方巾,面如冠玉倒生得像个儒生而不像个大夫,二夫人瞧了就不由暗道这人如此年轻,这医术能过硬么?
张嬷嬷看出二夫人眼里的质疑,便笑着道:“夫人不用担心,秦大夫可是救了老太爷一命的,他的医术连老太爷都称赞。”
二夫人这才放了心,瞧着那秦大夫人面上一片从容淡定,完全没有因为自己质疑他的医术而有所不满的表情,心道此人的涵养倒真是不错,她望着张嬷嬷道:“那就开始诊脉吧。”
秦大夫拿出红丝悬上她的手腕,半晌过后他清冷的声音传过来:“夫人,您长年劳碌以至于气结于心这才一时晕厥,虽没有大碍但这气结于心却非好事,夫人还是要尽量宽心才为上策。”
听得大夫这般一说,二夫人却安定不少,想了想她将袖中藏着的丝帕掏出来递过去道:“大夫,我之前一时气血翻涌便吐了这么一小口血,不知道打紧不打紧?”
那秦大夫由张嬷嬷手中接过丝帕细细观察一番后道:“夫人请放心,这血不过是郁结在夫人胸口的血罢了,不当大碍,夫人能把这口淤血吐出来反倒是好事,只要再加调理,夫人的身体就可大好。”
二夫人听了也觉着是这么回事,点头道:“那就有劳大夫开个方子。”
张嬷嬷早就备好了纸墨,秦大夫提笔一气呵成,写好这后递给张嬷嬷:“一日三贴,三天之后当可痊愈,期间一定要让夫人少操劳多休息。”
张嬷嬷点头,将备好的诊金递过去,那秦大夫却摇头不接:“我已收过国公夫人给的诊金,夫人若是吃了药还是有什么不适之处,就请及时派人告知在下。”
二夫人自是点头,又命张嬷嬷将这位秦大夫由后门送出去,张嬷嬷带着秦大夫走后,她拿起桌子上的药方细细观看,药方上的字迹竟不输于苏景石一手好字,端看这字迹,真料不到那人竟只是一介大夫。
稍倾,送走了秦大夫的张嬷去而复返,二夫人将药方递过去道:“回头你去库房找找有没有这些药材,若是没有再去外面抓,还有这秦大夫的嘴牢不牢实?”
张嬷嬷笑着点头:“夫人只管放心,这位秦大夫可不是那种多事之人,我听国公夫人说,这位秦大夫可不是寻常的大夫,夫人还记得十二年前的那个中了状元却不肯入朝为官的状元郎么?”
二夫人不由惊道:“他莫非就是那个状元郎?”
十二年前的科举,状元郎可不正是姓秦,据说那位状元郎一举夺魁,原是喜庆之事,最后那位状元郎却怎么都不肯入朝为官,据说是因为此人的未婚妻在他考上状元郎的当晚病逝,而这状元郎得知消息之后放声大哭,就此辞官而去,此事在当年那可是轰动一时,有人说状元郎情深义重,有人说是个傻子。
张嬷嬷点头:“夫人所言不差,秦大夫他正是当年的状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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