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抉择(五)
只是没想到,等他们找过去的时候,宁明绪正在和白鹰儿对峙,白鹰儿冷着脸盯着他看着,没好气的说着:“你凭什么不让我带他走?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我不敢保证可以保护下你们所有人,可是筝儿我还是能护得了他的,他跟我走,百里无一害,若是你能解决了这件事情,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我说过,明筝不会跟你走的,何况你也应该知道,若是他现在走了,事情只会更麻烦,那帮人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他,你带他走,你敢保证在路上,他不会出事儿吗?”宁明绪这一句话,门口躲着的两个人同时愣住了,白鹰儿听到这话也瞬间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才低声说着;“就算是我不带他走,不久之后,也会出事儿,你应该明白,这孩子根本不是你能护得住的。”
“那你打算豁上整个鹰楼去保护他吗?”宁明绪说着,隐隐看到门外的两个人影,顿时比了嘴,皱起眉头来站起身说着:“这件事情就这样吧,我不想再讨论了。”说完他就要走,白鹰儿正奇怪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宁明筝和段子忧从外面走了进来,随后开口对他说着:“哥,你到底知道什么?”
为什么洪善英劝他离开,为什么宁明绪要他留下,为什么白鹰儿也要他离开,为什么好像他是这件事情的中心?他和他口中的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沉默的盯着面前的人看着,宁明绪皱着眉头-说着:“小孩子家家的别管!”
“他在过两年就要成年了,你瞒得了他一时,你还想瞒着他一世吗?”白鹰儿说着,他听着他们的话,似乎是出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否则他们不会吵成这个样子的,宁明筝看着他,认真的说着:“哥,我不是小孩子了,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为什么不可以跟我说!”
宁明绪沉默的盯着面前的小孩儿看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低声说着:“算了……我累了,想去休息了。”说这就要回自己的房间,却被宁明筝给拦住了:“哥……”沉默的盯着面前的人看着,宁明绪也不说话,宁明筝就这么看着他,仿佛要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一样,又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着:“丫头,你在哥的眼里,就是个小孩儿,别去管这些,否则,我和娘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说完,宁明绪进屋去了,只是哪句话里透着的疲惫,让宁明筝一愣,错愕的回过头去看着宁明绪离开的方向,转过头来看着白鹰儿,奇怪的问着:“姑姑,到底怎么回事儿?我娘当初……”“……休息吧。”白鹰儿组织了人继续问下去,直接离开了,宁明筝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离开的两个人,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段子忧的方向,他们一定是在瞒着自己什么,可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
段子忧走上前来,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抬起头冲着宁明绪离开的方向看着,低声说着:“我们先回去吧。”现在不是了解这件事情的好时机,宁明筝点了点头,也只能先跟着他回去,直到他们离开了院子,宁明绪才重新走了出来,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低声念了句:“丫头,别怪哥心狠……”
祠堂内,缭绕的烟味儿充斥在人的鼻腔内,他走到了蒲团前跪了下来,看着面前的牌位,低声说着:“娘,孩儿不孝,恐怕这次护不住明筝,倘若真的有那一天,孩儿就先一步,先去找娘。”他看着面前的牌位,思绪回到了几十年前,那时候就连普通的推车都是顶顶好的,他知道,他们一家,是被放逐的,娘亲肚子里的小妹妹好小一个啊,一个小肉团子,丑的像是个小猴子。
他都没来得及抱抱妹妹,和他亲近亲近,让他熟悉他的哥哥,他就被娘带走了,一路上的苦,让这个尚在年幼的孩子叫苦不迭,可每当看到娘偷偷地一个人掉眼泪的时候,小小的他,只能扛起沉重的包袱,一步步咬着牙往前走,那时候,他多大?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被磨破了肩膀,还会哭,只记得那时,受了伤,还有人疼……
宁明筝被留在了草原,就像是被泡在了蜜罐子里一样长大,而他,随着娘亲到了京城,才知道他们是不被欢迎的存在,先帝给了他们一间破旧的老屋,没地方住的他们,只能选择住在里面,好在他不挑吃穿,可是逐渐的,逐渐的,他才知道,他们真的是不受欢迎的存在,无论在哪儿,他们都被排挤,不明原因的他想要去和他们交朋友,想要和他们亲近,每次得到的,都只有耻笑。
直到那天……
“沉寿啊,把明绪丢下吧,这孩子他是个孽种!你本就不该留着他,你说你回来,你把先帝的血脉带回来就好了,你把他带回来干什么?”那天,他刚从演武场回来,被几个皇子欺负的一身是伤,二皇子心思歹毒,专挑着他的伤口打,几番下来,还能自己走回来,想想他都觉得是个奇迹,可没想到,刚走到家门口的他,就听到了这句话,他愣了,偷偷探头朝着屋子里看去,就见一个打扮的像是宫里的姑姑一样的人,坐在娘亲的面前,娘亲纺织着丝绸,低声笑着:“您这是说什么啊?明绪和明筝,都是我生的,都是我的孩子,您这话,不是挽我的肉吗?”
“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你要是听劝,当初嫁给西文候,又何至于的遭这份罪?明绪生下来就无名无分,你如今还把唯一可以认祖归宗的机会给了明绪,你傻不傻啊?倘若以后你姑娘知道了这一切,他不是要恨死你!”那姑姑咬牙切齿的说着,娘手里的纺织锥,停下来了。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小声的说着;“绣云姑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知道,我这么做,等于把明绪往火坑里推,可是我没办法,明筝是个姑娘家,他还那么小,甚至都记不得事情,如果我把明筝抱回来,我的筝儿该吃多少苦头?就当时我这当娘的偏心眼吧,我宁愿以后他恨我,也不愿意他过得不好,绪儿知道疼我的,他以后会照顾好筝儿,我就算是去了,也安心了。”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这番话的分量有多重,只是隐隐约约之间,察觉到了他的身份,可能和他想想的不一样,娘亲把妹妹的身份给了自己,那自己是谁?又是谁的孩子?他不知道,他只是到娘亲和爹的生活过得不好,时常吵架,尤其是在看到自己的时候,格外的不悦,甚至让他害怕出现在爹的面前,就算是打仗路过家门,也不曾进门去看看他们。
直到那年,新帝登基,宁明绪带着军队四处征伐,立下赫赫战功,也就是在那一年,他碰到了一个,模样长得很像他的中年人,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人厌弃,也就是那年开始,这世上少了一个爽朗明正的少年,多了一个铁面冷血的王爷,那个本该是皇亲国戚的人,是宁明筝,那个本应该被留在草原上的‘孽种’,是他……
他为了尚在年幼的他,不惜把他推进火坑,小时候他恨,长大了他懂,他原本以为这些事情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他想的太简单了,她的肆意和张扬,根本无法遮掩,她就好似在这平淡的生活之中突如其来的惊雷,耀眼的光芒让人嫉妒,让人憎恨,让那些人恐惧,恐惧到,不得不对她下手的地步。
也以至于他在这些事情层出不穷之后,一直在想,若是当初被抱回来的是宁明筝而不是他,他现在有会过得如何?可能继承了爹的遗嘱,带领着草原上的人继续生活,也可能游历四方,天地为家,可每当看到宁明筝肆无忌惮的大笑,粘着他一声声的叫着:“哥。”把他当做最信赖的人的时候,他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他的妹妹,本就应该是最耀眼的那颗启明星,旁人与否,与他何干?
可是啊,可是……宁明筝的去留,他无法决定,如果说真的如他所猜想,如白鹰儿所说,真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在寻找着宁明筝的话,那么事情就麻烦了,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解决,他只能想办法去让他们远离,或者是彻底的离开这里,或者让宁明筝离开,只要他们不碰面,就没有关系。
可到底该怎么办,他不知道啊……这不是一个决定就可以决定的事情,若是他走了,反而出事儿了,怎么办?宁明绪眼神复杂的盯着面前的牌位看着,只觉得头疼欲裂,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他回过头去看,才发现是洪善英站在案例,担忧的看着他的方向,宁明绪沉默的拜了拜,这才站起身来走了出去,看着面前的女人,低声说着:“怎么了?”
“王爷,你真的要把筝妹送走吗?”“现在这是最好的办法,我也不想,可是不能。”他说着,对于这件事情,显然还是很头疼,毕竟宁明筝的脾气他们都是知道的,如果直接跟他说了,只怕按照他的脾气,就算是死在京城,也不会走的,到时候只会更麻烦,所以他们必须像个办法,让他心甘情愿的离开,也怪他,之前把话说的太绝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是不可控的了。
忍不住叹了口气,宁明绪低声说着:“这件事情,让我在考虑考虑,若是他们来了,我也不怕他们,我就是怕……”就是怕这件事情远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毕竟这边还有一个钟家,他为什么会参合到这件事情里来,之前的事情有时不是一直都和他有关系,这点他害不能确定,一旦出了岔子,可能事情就没有他想想的那么简单了。
面前的人沉默的抬起手来,抚摸着他的脸,低声说着:“没关系的王爷,我相信你,你一直都很强,怎么这次就不行了?放宽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洪善英说着,对于面前的这个男人,洪善英总是有那么一种,奇怪的感觉,因为他在他的眼里,一直都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旁人总说他什么冷血什么冷漠,甚至经常说他的坏话,可是在他的眼里看到的,却是另外一个宁明绪,至少是他所能见到的人之中,最有人味儿的一个了,他看着他,他望着他,两个人看着对方,最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又是一阵的沉默,宁明绪低声说着:“回去吧,这件事情,我再想想。”洪善英点了点头,也只能暂时同意了,毕竟这件事情可能远远没有他想想的那么简单,这也只是他们的家务事,他一个外人掺和进来,已经是有些过了。
这天夜里,吃饭的时候宁明筝也没有出来,不知道是在赌气还是在做什么,儿在宁明筝的房内,他吃着段子忧从外面买回来的点心,看着面前的人,随后低声说着:“忧儿哥,你说,哥会让我离开,还是会让我留下来?、”
“你怎么想?”他看着面前的人,宁明整低声说着:“我不想走。”他不想走,不想离开,他到这儿的第一天,就没打算离开,也可能是已经习惯了他们在身边的日子,所以不敢想象,若是有一天,他离开了这里,他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没有宁明绪给他收拾烂摊子,没有段子忧时时刻刻陪着她,没有人在惯着他,宠着他,没有了他熟悉的一切,只有自己一个人……那日子,会变成什么样子,越想,他就越害怕,可是没有办法,决定权不在他的手里,一口口的吞掉自己手里的点心,宁明筝说着:“忧儿哥,如果我跟姑姑走了,是不是……就再也回不来了。”
“不知道,可能会回不来吧,鹰楼那种地方,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何况他找不到任何能保护她的人,到时候,只怕是凶多吉少,想到这这里,两个人同时沉默了下来,一个不想走,一个,不想让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