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远，你怎么？”
杜月红猛地从司行远的怀里挣脱出来，她诧然地看着他，满脸不可置信。
他……居然是真的早就知道实情了？
他既然知道了，又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拆穿过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司老夫人终于回过神来，她转头看向杜月红，眼里充满了质问，以及不解。
她很清楚当年杜月红是真的怀孕了，并非作假。
既然是真怀孕，她又为什么要弄出一个假孩子来？
“我……”
杜月红一怔，缓缓地低下了头。
“母亲，月红她……”
看出杜月红的为难，司行远想要替她说两句话，但才刚刚说了一半，便被杜月红按住了手。
她重新抬起了头，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行远，你什么都不用再说了。事已至此，也该是让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司行远担忧地看着杜月红，张了张嘴，想要劝阻，但却在看见她眼中的坚定之后打住了。
或许，该让她自己勇敢去面对这件往事。
抽出被杜月红按住的手，反手握住，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不需要言语，他用自己的行为表达了他对她的支持和鼓励。
感受着手背上温热的触感，杜月红轻轻地笑了。
带着释然，和幸福。
或许，她是真的做错了。
她不该在当年鬼迷了心窍，居然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来。
她应该如司行远所说的那样，更加地相信他，更加的依赖他。
原来，他一直以来所想要表达的、所想要传达的，是这样的心意，而她竟然花了半辈子才真正弄明白他这句话中所蕴藏的深情。
幸好，还只是半辈子。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杜月红缓缓转头看向司老夫人，道：
“当年，您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我。虽然因为行远的缘故，您最终也接受了我，但我却始终对自己没有自信，认为您只是迫于无奈才接受了我同行远在一起的事实。后来怀孕后，我是真的很高兴，我想，只要我为司家传了后，您自然就会从心里真正地接受我了。可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杜月红缓缓地垂下了眼睑，沉默了片刻后，才又继续说道：
“我偷偷瞒着您和行远去做了胎儿性别鉴定，最后却发现自己怀着的竟然是一个女儿。我很担心，也很焦虑，因为我知道您一直都想要一个孙子。结果，也正因为我心情太过抑郁和压抑，最终竟然不小心摔了一跤，导致早产。”
“难道……当初那个孩子死、死在了手术台上？”
司老夫人沉声追问道。
虽然没有见过那个孩子，但那毕竟是她的亲孙女，纵使没见过，她也为这样的事实也感到痛心。
但杜月红却摇了摇头，解释道：
“不，不是的。那个孩子并没有发生意外，她平安地出生了，虽然从小身体有些不太好，但总算是健康地长大了。”
“那她现在在哪里？”
司老夫人立刻追问道。
那可是她的亲孙女啊。
她怎么能够让她流落在外？
这么多年来，她过得好不好，收养她的父母对她好不好？
此刻，司老夫人的心里充满了各种问题。
她满心都在想着自己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孙女。
“其实……您见过她，她……一直都在我们身边，并没有离开过。”
杜月红缓缓道。
“什么？我见过？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没有认出她来？”
司老夫人一脸惊讶。
她竟然见过她的亲孙女？
她怎么不知道？
杜月红并没有立刻回答司老夫人的问题，她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司行远。
他……想必早就已经知道他们亲生女儿的身份了吧。
感受到杜月红带着询问的目光，司行远只是微微朝她点了下头。
果然。
对于司行远的这个“答案”，杜月红并没有感觉到多少的意外。
既然他早就知道了司琰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当然肯定也早就查出了他们的亲生女儿究竟在什么地方。
转过头重新看向还在等待着答案的司老夫人，杜月红缓缓揭开了真相：
“其实，她就是思思，杜思思。”
“你说什么？是思思？”司老夫人惊讶地不自觉睁大了眼睛，疑惑地问道，“她不是比琰儿小了好几岁吗？”
怎么会是杜思思？
两人的年龄明明相差了好几岁。
“那是因为我修改了思思的出生年月日，把她的年纪改小了。因为是早产儿的缘故，思思她从小就比其他孩子要瘦小，身体也比较羸弱，甚至连生长发育也都比一般的孩子要缓慢。但也因为这样，所以才没有让人发现她的年龄被改小了。”
杜月红解释道。
当时杜思思出生后，她就将她送去了乡下。
一直长到八岁她才让自己的哥哥也就是如今杜思思的父亲将她接回他们身边照料。
但那个时候的杜思思还十分瘦小，所以她便趁机改小了杜思思的年龄，进一步打消了引起别人怀疑的可能。
却不想，这件事情终于还是在今日暴露了。
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从一开始就应该去做这样的事情，更不应该自以为自己能够保守这个秘密一辈子。
“竟然……是这样。”
司老夫人喃喃道。
一切都合理了。
过去，她总觉得杜月红对杜思思这样好，只是因为合了眼缘。
没有什么缘由，她就是喜欢那个孩子。
但如今细细回想起来，才发现一切都有迹可循。
原来，杜月红对杜思思的宠爱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母亲对自己亲生孩子的宠爱。
就连她第一眼看到杜思思也不由自主地特别喜爱这个孩子，没有任何理由，或许，这正是受到了血脉的牵引。
但，杜月红将两个孩子交换身份的目的和动机究竟是什么？
难道……只因为担心她生了女儿，她便不会接受她这个儿媳妇？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想着，司老夫人也将这个最令人不解的事情问出了口。
杜月红的眼神暗了暗，缓缓道：
“我最初的确没有动过这个心思，但是，医生在那个时候告诉我，因为早产的缘故，我的身体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今后很有可能再也没有办法生孩子了，所以我……”
她已经不记得当年当她听到医生告知她这个噩耗的时候，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了，她唯一只记得自己很痛。
痛到无以复加。
然后更多的慌乱和害怕。
她担心司老夫人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会逼司行远同她离婚。
她是真的很害怕。
她不想失去司行远。
她想要为他生一个儿子。
可是，她偏偏做不到。
所以，她那个时候故意找了理由跟借口阻止司行远和司老夫人进病房探望她。
更甚至买通了当时所有的医生跟护士。
直到当时跟在她身边的一个心腹帮她找来司琰，她才抱着司琰出现在司行远和司老夫人的面前。
“你居然……居然只因为这样的理由就……”
司老夫人一下瘫软在了椅子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要怨恨杜月红害得她同自己的亲孙女这么多年来相见却不得相认，还是该怨恨天意如此弄人。
“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我其实后悔过，但是……我不敢，我不敢让你们知道真相，我害怕你们一旦知道了真相就再也不会原谅我……”
杜月红痛苦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在真相被揭穿的这一刻，她也很痛苦。
在司老夫人失去她的亲孙女的同时，她也失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谁更痛？
谁都痛。
可是，一步错，步步错。
当年一时的软弱和害怕导致她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而为了去弥补这个错误，她又不得不撒下更多的谎言。
“不，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司老夫人喃喃地打断了杜月红的话。
也许，当年的确是杜月红做错了。
可是，如果不是她在此之前做了那样的事情，让杜月红对她产生了惧怕的心理，她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错事？
杜月红摇着头，“不，不是您的错，是我……”
“也许，谁都没有错。”
司行远突然打断了司老夫人同杜月红两人的话，顿了顿，若有所指地说道：
“难道，像现在这样不好吗？”
杜月红和司老夫人两人同时一怔，诧异地看向司行远。
司行远笑了笑，说道：
“难道血缘就真的这么重要？难道没有血缘关系之后，琰儿就不再是我们疼爱的琰儿了？”
司行远问着，转头看向杜月红，道：
“虽然，你一直都知道琰儿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但是，你却从来没有把他当过外人，不是吗？这么多年来，你们之间的母子情谊并不是假的。”
杜月红一愣，当然不是假的，她是真的将司琰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在对待。
转头又看向司老夫人，司行远又继续说道：
“难道只因为知道了琰儿不是您的亲孙子，您就再也不疼爱他了吗？”
司老夫人怔了怔，不由暗暗问自己：
琰儿……她会因为知道了真相而讨厌他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这么多年来的点点滴滴，早就已经让她从心底认同司琰是自己的亲孙子了，怎么可能会说不认就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