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饺子(1 / 1)

穆轻眉瞧着他星亮的眼睛,疑惑道:“如今有人追杀你,能出去吗?”

“是了……”,承兰仍旧笑着,带着些无可奈何的落寞:“我得躲着。”,他转而便将着消极尽数收敛,继续热情道:“那还有饺子、汤圆!你前些天早出晚归,我一个人待着无趣得很,好不容易今天你没离府,咱们一起吃吧!”

瞧着他这样,不知道怎的,穆轻眉心里便有些酸,她蹲下身,将承兰腿上有些滑下去的毯子扶好,仰头瞧着承兰,柔声问:“这么冷,到院里来不怕关节疼吗?”

“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承兰带着些诉苦的味道,巴巴瞧着穆轻眉,毫不避讳地埋怨:“公主府人这么少,你又成日往外面跑,我一个人待着,能做的就只有等你回来。”

“你少贫嘴,”,穆轻眉嘴上不留情,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短短一个半月,我那些藏书都被你翻完了,你哪里是无事可做,”,可心却仍旧止不住地软了:“时间还早,咱们包饺子吧?”

承兰满意地笑笑,不自觉间按住穆轻眉的手,道:“好。”

他的掌心冷得如同冰窟,穆轻眉不动声色抽回手,把自己的手炉塞给他,嘟囔:“身上这样冷还出来。”

手炉很暖。承兰捂着没答话,穆轻眉不知道的是,承兰的手脚,一年四季都是冰凉的。

听闻穆轻眉突发奇想要包饺子,小厨房早给她送来了饺子馅、饺子皮。承兰面露难色,捏着个饺子皮道:“我……不会包饺子。”

穆轻眉也不介意,把饺子皮摊在自己手上,放进点馅料,示范:“喏,就是这个量。”,看见承兰有样学样地做了,便继续教他:“你瞧,这样一点点沿着边转——”,承兰学什么都很快,就连包饺子都只是看一次便会,包了十几个,接下来便越来越顺手。

穆轻眉不服气,包了只小老鼠饺子端在承兰面前,挑衅又得意地看他。承兰被她的眼神逗笑,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点了点,缓缓道:“我猜——某个小肚鸡肠的姑娘定然不愿意教我。”

被承兰说中心思,穆轻眉把饺子抢回来,瞪他一眼,索性也不在乎了:“我就不教!”

平日里的稳重、端庄,都没了踪影,此刻的穆轻眉,就像个调皮娇俏的寻常女孩,耍脾气、闹性子,全然不在话下。瞧见她的样子,承兰反而越发起劲,没皮没脸凑到她跟前,缠着她问:“生气了?别啊!”

穆轻眉懒得理他,背过身,自顾自包饺子,可她光顾着赌气,饺子也包不好,包了几个,要么是涨肚子的胖子,要么是吃不上饭的瘦子,承兰憋着笑,烦她:“你包的老鼠最好了!一会儿煮出来我全吃了!好不好?嗯?别生气了啊!”

“谁生气了!”,穆轻眉把新包好的饺子放在一边,避开承兰的鼻息,看也不看他。瞧见自己手上的面粉,咬牙切齿往承兰脸上蹭。

承兰坐在轮椅上,躲不过,被她糊了满脸面粉,成了只大花猫,连眼睫毛上都带着面粉。也不气,还是那般腆着脸笑:“好好好!殿下最大度了!怎么可能生气!”

穆轻眉瞪他一眼,忽然就笑了——就连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禁不住笑。承兰瞧见她高兴了,也跟着笑起来,昂着一张花脸问穆轻眉:“咱们包的饺子够了吗?”

“够了,”,穆轻眉把笼屉收了,与他道:“你先等等,我让人煮了。”

她端着饺子出去,一开门却瞧见了灰头土脸站在门口的若云,不由地被吓了一跳,问:“若云!你干嘛呢!”

似乎经历了一场恶战,若云满脸是土盯着穆轻眉,把穆轻眉看得头皮发麻,话都不利索了:“你这是怎么了?”

若云“哇!”一声怒吼,恨不得掐住穆轻眉的脖子,她把笼屉递给守在门口的小厮,拉着穆轻眉进了屋,先一口气灌了两杯水,然后便开始讲述她回家过年这十多天的悲惨史:

“你知不知道为了你前段时间那个署名‘合德’的书,我今年过得和逃难似的!那书肆老板在大街上认出了我,非缠着我让我出后续,说什么卖得甚好,读者都等着!我与他说不是我写的,得等过了十五才能更新,老板却说:‘别用这些话扯谎!你们这些写书的,什么借口我没见过!’

“我又说家里有人病了,我得好生陪着,实在没时间,老板还是油盐不进,直说:‘我做了这么多年卖书的,总归二三十个写书的,说自己家里头得病的都有上百个了!

“他什么也不听,非要我给他交出个第二篇来,你瞅瞅,我元宵都没过就得回府来!”

穆轻眉反应了会儿才想起自己曾写过几页纸回敬那污蔑自己的酸秀才,不解道:“就被带去太子府了呗!还能怎样?”

“那怎么行!有始有终!你若不写,我这一辈子都得让那老板追着跑了!”,二话不说,若云押着穆轻眉坐到案前,手脚麻利磨好墨,把毛笔塞到穆轻眉手里:“写!现在就写!”

“我写什么啊?”,穆轻眉一个头比两个大,苦着脸问若云。

“写穷苦文人和端庄太子啊!一个是怀才不遇、受尽苦楚;一个是被人误解、骂名傍身,你说说苦不苦?苦不苦!”

穆轻眉琢磨了会儿,总算想起来自己身边还真有一个穷苦书生可以作为灵感来源——陆闵得!可她讲了半页穷苦书生的悲惨经历,描述了一番那清俊的好样貌,便又江郎才尽了:“那我写什么事好?”

若云在一旁出谋划策:“自然是男子之间的事了!”

她俩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承兰却落了个轻松自在,抽了本医术看起来,只偶尔听见若云一会儿道:“哪能这么写!自己爬起来有什么意思!得是太子爷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柔和地笑,问:‘卿可好?’才对!”

一会儿又听见穆轻眉问:“我这么写是不是有点过分?叫姑娘们瞧见了定要骂我伤风败俗!”,若云却兴致盎然、心满意足地答:“不过分!不过分!就是写成这样姑娘们才喜欢!”

他听得有趣,干脆放下书专心看穆轻眉,姑娘写字速度很慢,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发丝一丝不苟地束着,却总是两绺毛在额头上垂着,俏皮又可爱;她不自觉地微皱着眉,咬着自己的嘴唇思索,长长的睫毛打下一片浓密的影子。

小厮煮好饺子端了进来,穆轻眉可怜巴巴将若云一望,道:“我还没吃晚饭呢!”

若云良心发现,道:“赶紧吃吧,小心凉了。”

三人一人一碗围着热腾腾的饺子吃起来,若云忽然想起来刚刚的情节,好奇,问穆轻眉:“那些太子爷怕被人发现,就把书生安排到自己院子,两人同吃同住;还有太子爷一听到书生难受就也跟着唉声叹气的桥段,都是从哪儿来的?”

穆轻眉咬了口饺子,有些心虚答:“楚塘雨,他就是这么对带回来的那个少年的。”

她这话一出口,承兰忍不住笑起来,摇摇头叹:“若让人当事人发现,定要找你算账。”

“楚塘雨还成日说我喜欢他,用来给自己挡烂桃花呢。”,话虽这样说,穆轻眉却内疚得厉害,埋在饭碗里低声辩解:“我没写那些淫言秽语、胡乱猜想的东西的,我只是说他二人互相欣赏,引为知己……”

承兰笑,给穆轻眉夹饺子,用哄小孩般的语气安慰她:“我瞧了,你写的那太子爷与你兄长性情没半点相像——赶紧吃吧,一会儿饺子凉了。”

大抵因为足不出户,承兰对外面的事情充满好奇,问穆轻眉:“今儿听管家提起来南安侯府被抄了,小厮们也说他家富可敌国,公子的珍珠带子都当石子玩,可我记得当年他家这一辈的最高也就有过个四品官,怎么现在就这般富贵了?”

“那俸禄值几个钱?”,若云吞了饺子,道:“都是全国的佃户给他们交钱了!”

承兰却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执着地问:“京郊就那么些地,能有多少钱?”

“他家哪里只在京郊有地呢?三川、颍川,就连庐江,都有不少!”

不等若云说完,穆轻眉忽然顿住,沉声道:“张家,在庐江并无田产。”

她这时才觉得这案子顺利得出奇,张甫杭死在狱中,南安侯却不曾因为儿子叫过半分委屈;就连南安侯自己,当即对所有罪责供认不讳,没什么犹豫便在狱中自尽;那些账簿确实是整整十年的,可却干净得过分,似乎所有钱财都用在了平日生活。

而远在边疆,地处晋楚两国交接的庐江郡,明明并无张家地产,却年年可为张家供银万两,甚至还有美人相赠,真得合理吗?

如同碧波上的小岛,他们成功着陆,便自以为到达了终点,谁又能想到真正的尸骸,却是葬在这一汪春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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