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跟着宇文拓“胡闹”,而月盈又在家照料,许芳华放心的收拾好自己,出门往北阳城内去,自从那日被西陵人带走后,她就未曾去过云裳楼。虽然有给管事嬷嬷去过消息,但总归不如自己去瞧瞧,才安心些。
这是墨儿交托给她照看的绣楼,她不想辜负了墨儿的一片心意。
她习惯了走路,拒绝宇文拓帮她叫马车,宇文拓只好随了她,另外派隐卫随行保护,以免发生意外,他也能及时赶到。
许芳华徒步进了城内,没有从以前摆摊的地方经过,而是绕了远路到云裳楼。她不想再碰见一些没必要多费口舌的人。
到了云裳楼门口,管事嬷嬷就迎了出来,惊喜道:“白家娘子,你可还好?当时,你几日皆不曾来楼内,老身差点以为你不来了,或是出了什么事,担心之下,给主子去了消息,主子没多说具体情况,只言你会没事的,并叮嘱老身顾好绣楼等你回来。千盼万盼,你总算回来了。”
“嬷嬷,让你担心了。”许芳华感受得到管事嬷嬷话里的真挚,关心的话语,让她觉得心里很暖。
“你没事就好!”
“嬷嬷,楼里可还好?”许芳华柔柔一笑。
“好,挺好的。今日都会有不少的订单,大伙儿日日从早到晚都在忙,不得空,却也忙得开心!”说起楼内的情况,管事嬷嬷隐隐有股自豪感,语气里洋溢着喜悦。
“得亏嬷嬷管理有方!”
“这全是大伙儿一起出的力,老身可不敢独自居功。白家娘子,快进来吧,咱们到楼内再好好聊,何况,大伙儿都在等你呢!”管事嬷嬷边说,边伸手带许芳华进了楼内,朝里面以及楼上喊道:“大伙儿,快下来,瞧瞧谁来了?”
一时间,绣楼后院,楼上,哗啦啦跑下一群人,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上前与许芳华打招呼,相互寒暄。
许芳华笑着点头,一一致意。
随后,绣娘们拥着许芳华上了楼,她们近些日子都在绣一扇大型的屏风,眼看着即将完工,可顾客言说要在屏风上添上两只嬉戏的鱼儿,这个要求令她们十分为难。
这位顾客还特别要求,一定要用提供的布匹与针线刺绣,楼内绣娘只需设计并绣制即刻。
这扇屏风是由远山,山庄,山路等元素组成,若是要鱼儿,势必要有溪水,她们无措,不知该从何处添上溪水才好。
许芳华随她们进了室内,从头到尾将屏风瞧了个遍,尤其是几种元素的衔接等细节处她一一不曾放过,还伸手触摸了放提供的丝线,确实是上好的料子。
看罢,她思索了片刻,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在山庄的侧面,丛林遮蔽处,开出一道口子,像是溪水从山庄内流出,两只鱼儿由溪口跃出,在半空相互交错,摆动,如此亦能使整个屏风的画面更加灵动些。”
随着许芳华的面熟,绣娘们陷入了沉思,在脑海中构想对方描绘出来的画面。她们毕竟也是长期接触针绣的人,对绣品的画面感十分好,三两下就在脑海中呈现出了绣品的样子。
话音刚落,绣娘们纷纷点起了头,直道这般就很好。
于是,几人动手重新绘制方才的画面,而不是在原有的基础上添加,如此可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感受二者画面的差别。
许芳华在一旁专心的瞧着她们绘制,时不时提出自己的建议,与绣娘们商讨最佳的结论。
室内一片安静,只余偶尔几句的讨论声,此时云裳楼门口隐隐传来骚动声,似起了冲突。
许芳华叮嘱绣娘们安心绘制便可,无须理会其他,她自己下楼去瞧瞧。
下了楼,她一眼就瞧了见熟人,这位算得上是她在北阳城内卖绣品而遇到的贵人,太守府千金,李清清。
呵,自第一次在小摊上见过,此后每一次的见面都称不上愉快。
不过,只要不是惹事,来者皆是客。
她缓步上前,抿唇一笑道:“李小姐,今日来此,是要定制绣品,抑或是选购绣品?云裳楼的绣品质量一向有保证,连太子殿下都屈尊光临鄙楼,亲自挑选定制衣裳,李小姐大可放心选购。”
这一番话,说得还算漂亮,既堵了李清清挑刺的嘴,又搬出了宇文拓来撑场,谅谁想动云裳楼,也得顾虑下太子殿下的意思,这可是太子殿下亲自光临过的绣楼。同时,又能用此噱头来吸引他人到楼内选购,简直是一箭三雕。
李清清愤愤难平,眼前这女人要貌没貌,村妇一个,嘴巴倒是伶俐,专挑厉害的说,堵得人想挑事也得多加考虑。
那些人怎么办事的?一个丑八怪都搞不定,竟还让她回来了!
“我家小姐是来取绣品的!”见李清清不悦的瞪着许芳华,小香略抬下巴,高傲道。
“噢,李小姐又在楼内定制了绣品?小姐真有眼光!”许芳华微微一笑,话中有深意。
上回,李清清正因以为云裳楼的衣裳针线脚做工粗糙,而来楼内闹了一场,最终以宇文拓前来定制衣裳为云裳楼撑腰而收场。
经历了这样的事,谁都会认为李清清再也不可能来云裳楼定制绣品了,可她却又来定制了,这也从反面看出其实云裳楼内的绣品质量毫无问题,反而属于上乘,才会吸引太守府千金原本认为绣品质量差,却又再次光临。
许芳华不给他人接话的机会,转头看向管事嬷嬷,“嬷嬷,李小姐在楼内定制了哪样绣品?若绣好了,为李小姐取来便是,何必让李小姐站在楼门口咄咄逼人,免得毁坏李小姐的声誉。”
“你……”李清清怒目而视,这个丑寡妇是在拐着弯诋毁她。
“这……”管事嬷嬷与此同时为难的出声。
“嬷嬷可是有为难之处?若有,说与李小姐听便是,相信李小姐这般宽宏大度的人是不会与我们多做计较的,肯定会理解我们的难处的!”许芳华迅速接话,赌注别人的嘴。
许芳华为对方戴高帽,戴得十分顺溜,简直令人哑口无言。
如果李清清要还嘴,在明知道她们有难处的情况下,还要与她们多做计较,那么,她贤惠端庄,宽宏大度的人设就会崩塌,会在北阳百姓眼里失去美好的形象。
果真,李清清心有怒气,面容上却迅速收敛,扯着假得不能再假的笑意。
“是,老身明白了。”管事嬷嬷恭敬的应下,心里乐不可支。
转头看向李清清主仆二人,解释道:“李小姐,正如方才老身与您说的,您定制的屏风,楼内绣娘本来能在今日完工,但李小姐昨日临时改了要求,楼内为保障绣品质量,也为了能让您满意,实在不能在今日之内赶出绣品,还请李小姐谅解。绣娘们会尽快保质保量的绣好,一旦绣好,即刻送到贵府,您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李清清咬牙切齿道。
“嗯,既然李小姐同意了,那咱们便如此愉快的决定了。李小姐,可还需要定制其他的绣品?”管事嬷嬷委婉的想赶人。
“不用……”李清清不悦,不知那人为何非要让她在这里定制绣品?她一来这里,就觉得满身抑制不住的火气,如果可以,她实在不想见到这丑妇一眼,还定制绣品,定什么定?!
她转身就要走,却猛然瞧见有人走进云裳楼,那人身姿挺拔,器宇轩昂,正是她许久未见的太子殿下,她念念不忘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怎么会出现在云裳楼?
又是来定制衣裳的?
李清清脚步一顿,拦在宇文拓面前,“太子殿下?清清见过太子殿下,给殿下请安。殿下近日可安好?您不在太守府上这些日子,清清时常听家父念起您……”
许芳华冷哼一声,出门就知道惹桃花,乱七八糟的桃花!
上回如此,此刻又是如此!
“爹爹,她是谁?你认识吗?”小白纯真的仰头,奶声奶气的问道。
听到小白的声音,许芳华疑惑的看向宇文拓身旁,以她此刻所站的角度,视线恰恰好被李清清的身影,瞧不见小白。
她侧身瞧了瞧,只见小白乖乖的牵着宇文拓的手,一脸懵懂求解答的模样。
“不认识。”
宇文拓干脆利落的回答,丝毫不顾忌人家姑娘的颜面。人家姑娘语气惊喜的上来,与你寒暄,你若不愿理对方,好歹也给对方一个台阶下,如此回答,令人尴尬无比。
果真,李清清脸色难看,齿贝紧紧咬住嘴唇,眼眶微红,令人怜惜。
李清清冲着那道奶声奶气的声源瞧去,方才瞧见站在宇文拓身旁的小奶包,定睛一瞧,猛地一惊,这不是那丑寡妇的儿子吗?他方才唤殿下什么?爹爹?
她顿时笑了起来,手指着小奶包,又回身指了指许芳华,“你们……也太不要脸了吧?人人皆知你是个丑寡妇,带着一个儿子靠摆摊生存。此时,你倒好竟将儿子塞给了太子殿下,让儿子唤殿下爹爹?本小姐看你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想多了吧?白日做梦呢?”
“太子殿下,清清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对您说的,可您千万不要被他们骗了。清清派人调查过,这孩子就是个来路不明的货,许是丑寡妇遭了什么事才有的也未可知!”
李清清的话已有所指,稍微明白点的人都能听出话中的意思。
许芳华眸光冷峻,双手握成拳,给脸不要脸的东西!竟敢诋毁小白!
宇文拓脸色一沉,眼眸眯起,第一次将目光正视李清清,冷声道:“你很好!敢咒本太子死?”
闻言,许芳华一怔,仿佛有人在前冲锋陷阵,为她挡去箭羽,她敛了神色,不解的眨了眨眼,还有这样的逻辑?
李清清浑身一僵,对方身上的气场实在太强,冰冷的气息四处蔓延,几欲冰冻住她的全身。
那一句话表明听着实在夸她,可语气分明不对,她脸上的笑容连扯一扯的动作都不敢有,顿时僵硬。
同时,她心中有很茫然,自己何处诅咒太子殿下了?她分明一直在说那丑寡妇母子俩。
在场众人亦是一脸不解,完全不懂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太……太子殿下,清清没有诅咒您……”李清清打颤着牙齿,想努力说出心中的疑惑。
小奶包宛如看智障的眼神,瞥向李清清,好心解释道:“智障一个!你诅咒我娘亲是寡妇,寡妇是丈夫去世的妇人,我爹爹明明安然在世,你不是诅咒我爹爹是什么?”
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智障!
经小奶包的一番解释,许芳华一脸惊悚,好像真是这样的逻辑噢!我生的儿子就是这么厉害!
众人则皆恍然大悟,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悟过之后便是一脸震惊!
什么?这小不点是“丑寡妇”的儿子,这儿子叫太子殿下爹爹,这太子殿下又说李小姐在诅咒他,那那那这“丑寡妇”岂不是太子殿下的……应该是姘头吧?在北阳城内的姘头?
就算没见过太子妃,可他们好歹是北冰人,知道六年多前北冰与东启联姻,自家太子殿下娶了东启的嘉善公主为太子妃,据说嘉善公主虽说不是天下第一美人,但其容貌亦是世间少有,绝不会是“丑寡妇”这般呃,麻子模样。
“你胡说什么?太子殿下怎会是你爹爹?!没教养的东西!”李清清怒而尖声叫道,在众人面前,被一个小奶包指着骂“智障”,简直不能忍!
“小香,给本小姐掌嘴!狠狠地掌嘴!”
话音刚落,楼内响起了几声超响的巴掌声,几欲震耳欲聋,众人皆噤若寒蝉,愣愣的瞧着这一幕。
因宇文拓的一个眼神,隐卫闪现,下手十分重,打得李清清头昏眼花跌落在地,一时意识不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香的反应亦与众人一般无二,不敢动弹半分,腿都软了,太子殿下竟然连小姐都能下重手扇巴掌,丝毫不给太守大人一点面子。
天呐,可别波及到我啊!
小香在生死抉择下,逃生的念头促使她壮着胆子,往边上缓缓移动。她所站的位置恰好是离绣楼门口最近的地方,只要众人不过分将目光注视在她身上,一般就不会发现那里是否有人!
她成功溜出了绣楼,慌忙离开。
然而,隐卫们早就注意到她的举动,却在自家太子殿下的示意下,并无对此作出行动,想必殿下自有其意,他们只需听从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