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北冰与西陵之间战火不断,你守我攻,你攻我战,愈演愈烈。
北阳城外,满目疮痍,尸横遍野,悲怆凄凉。
城内百姓皆不敢靠近外城,听从官府的安排,往内城里躲去,或是转移到北阳城北面外城暂居。
昨日晚,宇文拓与军中将领商议部署对策,下令由三位副将各带领一支小分队,趁夜色从不同方位潜入敌营,来了一场夜袭。
由于战场集中于北阳城外,西陵军队扎营在北阳城与西关城之间,北阳士兵借助熟悉的地势,突袭敌营比较顺利。
虽未造成敌军的重大伤亡,但却好巧不巧烧毁了敌营绝大多数的粮草,逼得西陵将领不得不先撤军回了西关城内。
于是,北阳城内,今日一片欢腾,外城未有战火之声。
北阳城外城,军营中。
宇文拓高坐在堂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茶杯壁,“确定在敌营未见到西陵九皇子的身影?”
“卑职确定!昨晚敌营一片混乱,敌军各将领都出了敌营指挥作战,唯独未见到那位九皇子。卑职甚至听见西陵关将军怒吼,问九殿下去了何处?”一位副将据实禀报道。
其他两位副将皆点头,证明其实情。
关将军是西陵西关城的将领,北阳副将们常常会与他打交道,所以对他的声音格外敏感。
对此,宇文拓反而有些不放心了。
人走了?还是另有他谋?
在他眼里,这位西陵九皇子的一举一动必须要密切关注,无论是从北冰国运的角度,抑或是想救华儿的角度。
“加强守卫,严加防范,不可有一丝一毫的懈怠!违者,斩!”
“卑职等遵命!”
宇文拓又陆续交代了一些事情后,走出营帐,往内城方向去,一路上心事重重。
第一次正面交锋后,他吩咐隐卫送了封信回北冰皇宫,希望父皇多加注意宣王府,以防万一。
几年前,他就对宣王府有过怀疑,只是宣王一向隐藏得很好,东宫的隐卫似乎抓不住任何蛛丝马迹,直到宫女彩衣那件事。
那事,起初是他太冲动,莫名的想试试华儿的情绪,做了场假戏,却没想到华儿依旧清清冷冷的模样,似乎毫不在乎他,而他反倒害惨了自己,心内又气又憋屈。
后来,铃兰不经意之下发现了那侍卫的存在,禀报后,他点头放任,因他知道东宫侍卫绝无此胆,这背后可能有其他的算计,他也想瞧瞧是谁在盯着东宫。
而那侍卫虽做事心细,但到底过于低估女子的能耐。铃兰将从彩衣房中的情况如实禀报,加上推测,深觉这背后不简单。
他直觉此事与宣王府或多或少有关系,试问何人希望搅得东宫鸡犬不宁,越乱越好,对方越能得利?
他一开始没想透彻,但就是将矛头对准了宣王府。他没经历过父皇曾经的夺位,更不相信皇室之中还有毫无私心的兄弟情,人人为己才是生活常态。
如今,经这西陵九皇子一事,他越发肯定宣王府内有猫腻,需加以防范。
可几日过去了,他的传信始终未收到回音,父皇是不信他的话吗?
“白羽,联络东宫隐卫,将都城近些日子的消息整理成册送来北阳,记住要最细致的,切莫像往日里的大概之意,尤其是关于宣王府的消息。另外,叮嘱小允子多加关注父皇母后的起居。”
“殿下是怀疑……”
“凡事总要以防万一。这些事情太过凑巧,有准备也安心些。”
“属下明白,即刻安排下去!”
一路回到宅子中,看见小白坐在石阶上,模样十分乖巧。
宇文拓快步走过去,在小白身旁站了一小会儿后,与小白并排坐在台阶上。
“小白在看什么呢?”
“穆叔叔和盈姨都说,娘亲是从东边来到这个地方的。小白觉得娘亲还会从东边回来找小白噢!所以,小白要在这看着。”
穆叔叔?
忽然,宇文拓灵光一闪,顿觉西陵九皇子在这种连日来两军交战的关头,却不在军营,会不会是有华儿的消息?
连续交战几日,他皆未在敌军之中见到华儿的身影,更未见他们以华儿要挟他,可能当时华儿不在西陵边关?而在西陵都城?正在被用来要挟西陵九皇子?
若是如此,便能解释为何西陵九皇子出现的时间卡得如此准时。
他也在为了华儿妥协?
一想到很有此种可能,宇文拓心中就十分万分不爽,孤的女人,孤自会救!
“墨儿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有,刚收到的消息。墨儿姑娘的人说,太子妃是被西陵大公主府上的人所劫,没过几日,西陵公主便命人带太子妃到西陵边关,如今人已到西关城内。”
“消息准确?”宇文拓不敢相信,华儿如今就在对面的城池内,离得那么近。
“已传信给安插在西陵的隐卫,让他们去验证消息的准确性!最迟今晚就会知道消息!”
“好!很好!”宇文拓心里激动,迫不及待向挥兵直击西关城,营救华儿,但也晓得连日来的作战已耗费了将士们过多的精力,他们需要好好休息。
就怕西陵届时以华儿性命相要挟!
但势必要战,拼一把,又如何?希望墨儿的人能及时些!
“吩咐下去,今日不应战,更不出战,让将士们好生歇息。明日主动出战,给西陵一记重创,护我北冰河山!”
绝大多数男子,皆有保家卫国之心,原为家国奉献一生,热血一生。
白羽也是如此,听到最后一句话,顿觉心中热血翻涌,意气奋发,“是,属下谨遵殿下之令!”
……
西关城内,驿站。
昨日傍晚,穆青收到消息,便马不停蹄赶回了西关城,见到了驿站内表面上安然无恙的许芳华。
“穆大哥!”
接连几日的担惊受怕,心一直紧绷着,此刻见到熟悉的人,心防一松,许芳华差点泪崩。
“走!跟我走!”
说罢,穆青拉过许芳华的手臂,往房内外走去。
刚要踏出房内,被守在门口的两人拦下,“九殿下,您不能带走她。在下奉公主殿下的命令在此守住她,您可以见她,但她不能出这个房间,望殿下不要让在下为难!在下也相信九殿下不会不识时务,公然与公主殿下作对!”
那人语气莫名不屑,隐隐有几分警告之意。
九殿下算什么?在他们公主殿下面前,什么都不是!
如今看守许芳华的人,是带许芳华来西关城的人,也是原先从北阳城掳走她的人,如今得了西陵公主的吩咐,要随时随地守在许芳华身边,寸步不离的监视她。
他们是公主府上的人,一切事情听从公主殿下的吩咐。素来依仗公主府,在外作威作福,不将他人放在眼里。
见穆青松了许芳华的手,两人皆以为穆青妥协了,正嘲讽的笑着。
怎料,穆青二话不说直接出手,一拳打向对方的脸颊,又一拳打向对方的小腹。对方闷哼出声,反应过来,亦不甘示弱,不怕穆青的身份,两人同样赤手空拳围攻上来。
二殿下他们都打过,何况是区区九殿下!
穆青马不停蹄的赶回来,本就体力不支,在打斗中,以一敌二,逐渐落了下风,脸上挂了彩。
“穆大哥,小心!”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我不出去,就呆在这里!”
“住手!”许芳华提高了声音,尖声吼道。
三人堪堪住了手,看向许芳华,她有点不自在,努力绷着脸,“别打了,我不出去!”
说完,转身,关上门,将一切拒之门外。
其中一人拱手嗤笑道:“九殿下,冒犯了!”
见穆青依然执着的想伸出手打开房门,又出声真真切切警告道:“九殿下,在下好心劝您,她在这里绝对比其他地方安全。一旦出了这个门,一旦让其他将领知道她的存在她的身份,你觉得他们会放过她吗?”对方在“身份”二字上咬得非常重。
穆青紧握双拳,发出“咯咯”的筋骨声,他自然知道对方话中的意思,人被劫这么多天,身份肯定被调查清楚了,所以才会说出此话。
“敢威胁本殿?”
对方轻哼道:“不是威胁,只是如实以告罢了。殿下若执意想带走她,也行,带走便是。不过,殿下该清楚公主的做事风格,绝对有把握让您不敢把人带走,比如,下点小毒!”裂开嘴呵呵的笑起来。
穆青额角青筋暴跳,这的确像那人做得出来的事情!
“你们最好祈祷她一直相安无事,否则,本殿定不会饶了你们的狗命!”
两人看着穆青愤然离去的身影,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里的不屑与傲慢。
“你留下看好她,我去找关将军!”其中一人道。
……
许芳华关上门后,一直背对房门靠着,清清楚楚听见了外面的对话,不由疑惑:中毒了?
她自我感觉身子挺正常的,不曾觉得有哪里不舒服,还是说那是种慢性毒药,会渐渐发作?他们想以此来威胁穆大哥,让穆大哥按那位公主的意思做事情吧?他们真看得起她!
疲惫的闭上双眸,放软了身子靠在门板上,此处是西关城吧?她被带入城时曾刻意的瞥了眼城门,上面的赫然大字,让她隐约能猜测对方此行的目的。
她清楚记得,七月初,北冰与西陵曾在边界有过一场战争,当时殿下他受了伤,才到了北阳城中修养。
也是因为这样,他们才凑巧碰上,才再次有了交集,或许正是因这交集,西陵才注意到她,抓了她,想以她做诱饵,攻陷北阳城,没想到事情竟不是如此?他们想威胁的是穆大哥?
她害怕!
不管是威胁谁,因她而受制于人,这是她所不愿看到的。
况且,她真没这么重的分量。
睁开双眸,愣愣的看向窗外,花朵开得艳丽,虫鸣响亮恼人,偶尔几只蝴蝶翩翩飞过。
不由痴心妄想,自己若能变成蝴蝶也好,能自由飞舞,能逃离此处。
她还能平安回去吗?
她还能见到小白吗?
她还能见到月盈、见到墨儿吗?
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好无力。她的生活刚刚有了起色,可以给小白更好的生活了,却又接连不断的遭遇这些恶心的事情,令她与小白不断的分离,哼,恐怕她此生就该过苦闷无依的生活吧?
可她不想!
她已经妥协得够多了!
……
第二日清晨,北冰兵马气势汹汹而来,威风凛凛的旗帜昭显了其统帅的身份,正是其太子殿下宇文拓领的兵,居于北冰兵马的前部中央位置,其余将军以及副将略后于他一步,在他身旁一字排开,后头是上万的兵马整整齐齐的排列,极其壮观!
宇文拓高坐在汗血宝马之上,冷眼看向西关城紧闭的城门,命北冰士兵叫战!
西关城城楼上,聚集了城内的将领,人人皆面面相觑,似没料到北冰会这么快再次来战。
锐利的目光扫向城楼之上,意外的再次没瞧见那位西陵九皇子,不由眉宇紧蹙,不得其解。
昨晚隐卫已然证实华儿的确身在西关城内,而且就在西关城的驿站之中,只是守卫森严,一时半刻无法将人安全带出,是以,他宁愿拼一把,逼西陵将华儿带出来。
宇文拓冷漠的目视前方,抬起一只手,用力向下一压,战鼓敲响,北冰士兵犹如一道道厚重的墙向西关城推进,迅速形成阵队。
弓箭手自发搭箭上弦,万箭齐发,攻城的木桩车自发向城门口进发,投石车接连不断的向西关城内投放石块,一切配合得恰到好处。
“关将军,怎么办?要应战吗?九殿下怎么还没到城楼上来?”其中一位副将着急道。
近些时日,皆是穆青在领兵作战,且谋略深得人心,他一度成了这些人的主心骨,见穆青不在,人人皆有些不安心。
哼,九殿下?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个问题?
“慌什么?出息!一个黄毛小子罢了,还能攻下西关城不成?”关将军不悦道。
闻言,那位副将默默的想:可不就是这个黄毛小子,不久前,曾连攻下西陵三城么?而且,西关城就在其中!
“你,过来!”关将军向身后指了个士兵,“去驿站,把那女人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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